《杀手经纪人》澜野

60、fifteen

　　俞秋宁驾着车，前方红绿灯停了下来。

　　今天她拒绝了尚军送她回家，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回想着空旷陆地上那些黑坑和弹孔的痕迹，想象鱼秋会怎么战斗。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吓的她睁开眼抬头看。

　　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火，然后更多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开来。伴随着街道上人们的欢笑声，整个条车水马龙的大路上似乎都变得愉悦了起来。

　　道路两旁不知何时变得张灯结彩，各家大卖场都打出吐血大降价的标语，许多人在街边派送一些小礼物。

　　俞秋宁看着思绪就回到了那天。寒冬的一个夜晚，漫天飘着雪花，她在公司推出的产品新策划遭到了公司董事会的反对，神道宫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些老干部。心烦意乱的她被西子拉出来放松，于是就碰到了鱼秋。初时一瞥，她便心颤了，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一定是最漂亮的女人，但这张脸就像是上帝完美的一副画，那双深黑色的眸子只是对她一闪而过。她们跟在她的后面，她觉得她的腿很长，身材很高挑，秀发在白色的雪花下更显得幽黑，她便在想这样的人是怎么长出来的。但美好的幻想被一句认真的玩笑话打破，开着莲花跑车的人居然说用尿灌水箱，可在她离去的那一刻她真心希望她能留下来。

　　俞秋宁的回忆到此中断，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惊的她回过了神，抬头才发现原来已经绿灯了。

　　直走是回家的路，右拐有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俞秋宁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打转了方向盘。道路很拥挤，路边随便停车是要罚款的，但俞秋宁也懒得在乎这些。现下的她，除了鱼秋，还有什么会在乎？

　　随便停了车，俞秋宁从包里拿了些零钱，揣着车钥匙就下车了。

　　“是要新年了吗？”俞秋宁哈出口白气，恍然想起日子来。真是快啊，原来我们认识已经一个多月了。

　　街道不宽，勉强能让两辆小车并排通过。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年轻人成群结伙的在一起打闹，小孩儿拉着大人的手哭闹着吃着吃那。俞秋宁忽然觉得自己很格格不入，习惯了进出在有着光洁大理石地面和穿着得体服务生的高级酒店，习惯了有人送来精致美味的食物，习惯了有人时不时的问她“合胃口吗？大小姐”，习惯了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堆恭敬的仆人。

　　但她笑了，因为挤在人群里面，有种很温暖的感觉。看着这些人们的笑脸，感受着食物传来的香气，俞秋宁有种大快朵颐的感觉。

　　如果有鱼秋在身边就更好了，不知道她那种人会不会喜欢这种地方？

　　“已经吃了五十串了，你是猪吗？喂，手里的还没吃完啊！”甘不心拍掉鱼秋想要去拿烧烤架子上的羊肉串的手，“老板不要那么好心的给她啊！你以为是在施舍乞丐吗！”

　　老板瞅了两人一眼，不理她们，自顾自的烤东西。鱼秋咽下嘴里的东西，一嘴油光的说，“你想饿死我啊！要不是你那些过期的牛奶和面包我能吐到脱水吗！拜托我吃点东西又不会吃光你。”说完又把爪子伸向烧烤架子。

　　甘不心一把抓住她油腻腻的手，“你这样吃下去迟早要拉肚子，到时候拉完又得吃！这是恶性循环懂不懂啊白痴！”

　　“放屁，老娘还没吃怎么拉的出！”鱼秋的手使劲伸向羊肉串，甘不心使劲的拉回，两人的手在香喷喷的羊肉串上方暗地较劲。

　　旁边的食客早已是一脸的黑线，这两个人到底还打不打算让别人吃东西啊？其实是来吃霸王的吧。

　　“喂，老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给她们烤，我们可是等了十多分钟了啊！”一个年轻小伙子看不下去了说，她女朋友已经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老板忽然默不作声的递出一大把，“喏，这是你们的。”

　　“啊，啊……哦。”小伙子声音一下子小了，刚要伸手去接忽然一阵黑风扫过，老板手上一把散发着香气的羊肉串就不见了。

　　“啊！混账你在干什么啊！”甘不心跳在鱼秋的背上，卡着她的脖子，伸长了手去抢。

　　小伙子僵硬的转过脑袋，一脸呆滞的看着两人。

　　“烦死了你！给我滚下去啊！”鱼秋一口咬在那一大把羊肉串上，还不停的甩动身子想把甘不心甩下来。

　　老板依旧垂着头，默默的烤着羊肉串。

　　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些看热闹的人，两人抢羊肉串的动作无比迅速，鱼秋在躲避甘不心黑手的同时还要忙着吃，那动作堪比武打大片，看的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想鼓掌。

　　当甘不心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时，鱼秋正好吃完了最后一根，还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老板……

　　老板微微抬起头，四目相对，时间缓慢下来，风卷着细小的尘埃掠过两人之间。

　　鱼秋的眼神越来越亮，老板埋在阴暗里的眸子忽然一亮。

　　甘不心在内心大呼糟糕。

　　只见鱼秋猛地一个俯冲，冲向烧烤架子，闪电般出手伸向羊肉串。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反应奇怪的抓住所有羊肉串棍子，然后唰的抬起手。鱼秋的手……抓近了木炭堆里。

　　“哇……”

　　“哦！”周围的观众肃然起敬的鼓掌。

　　“混蛋老板……”鱼秋咬牙切齿的怒视着老板。

　　“你已经吃了一百串了，还要吃，先付清。”老板面无表情的说，一手抓着一大把羊肉串，一手伸到鱼秋的鼻子底下摊开。

　　甘不心愣了一下，接着笑了。

　　鱼秋瞪着老板，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会跳起来扑向老板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身走了。

　　甘不心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确定鱼秋越走越远之后，付了钱给老板，然后追了上去。

　　老板也被突来的情况搞蒙了，接了钱，还举着手里的羊肉串。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开，一个漂亮的女人却突然冲开人群撞了进来，脸上带着急速喷跑后的红晕，眼神焦急的在人群里搜索。

　　刚才是错觉？俞秋宁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目光，拨开人群，四处寻找。

　　甘不心回头看了几眼，依稀还能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她转过头看了看埋着脸的鱼秋，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胆小鬼。”

　　“什么？”鱼秋臭着脸扭头看着她。

　　甘不心看着她的脸就来气，冲着她大吼，“我说你胆小鬼！怎么！想打架啊！”

　　鱼秋拧着眉，眼里火星闪闪，但一转头，她又恢复了面瘫。双手揣在口袋里，慢慢的往前走。

　　甘不心扬起的拳头愣在半空中，鱼秋转头对她说，“走啊，吃饱了再揍你哦。”

　　“什么啊！”甘不心追上去，“那个女人比我有钱啊，你怎么不去吃她的！跟她回去还有大房子住，跟你我挤小破屋你很开心哦？”

　　“才不是咧，蠢货。”鱼秋踹了她一脚，“你那个破地方，厕所臭到门口都可以闻到，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苍蝇，楼上的臭老太婆总是走来走去吵死人了。”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停了下来，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鱼秋说，“你又不是没钱，干嘛不换个地方住？”

　　“那你既然找到了那个人，为什么不去她的身边？”甘不心说。

　　两人又同时顿了一下。

　　“因为害怕啊。”两人同时说。

　　“你害怕什么啊？”两人同时问。

　　“噗……”

　　“嗤……”

　　“哈哈哈哈……”两人抱着肚子大笑不止。

　　笑了许久，笑到眼泪都掉下来，鱼秋擦了擦眼角，“啊，笑的肚子更饿了。”

　　“是啊是啊，去吃东西吧，去吃东西吧。”甘不心伸手勾住鱼秋的脖子，鱼秋也勾住她的脖子，两人笑着朝下一个小吃摊走去。

　　俞秋宁循着笑声过来，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明明听声音就那么近，近的就好像在咫尺之间，但想要用眼睛看到就那么难吗？

　　一片白色的东西飘入俞秋宁的视线，接着是两片，三片，越来越多。俞秋宁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倾洒向大地。

　　“哦，下雪了。”两人停下脚步，甘不心抬起手接住雪花。

　　鱼秋仰起头，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眉毛上，长长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的雪花融进她的眼睛里。

　　“甘不心。”她叫道。

　　“嗯？”甘不心不解的看着她。

　　鱼秋依然望着天空，“我们就像这些雪花一样，是上天派下来抹杀大地一切的温暖。可是我们又和它们不一样，人们不因为这样讨厌它们，人们却因为这样厌恶我们，这是为什么？”

　　甘不心一愣，然后垂下头，放开勾着鱼秋的手，自嘲一笑，“大概是因为我们不够美丽吧。”

　　“哈。是吗？原来是这样。”鱼秋裂开嘴笑，“那，喜欢我们的人又是因为什么呢？”

　　“啊？喜欢我们？”甘不心古怪的笑，“还用问吗？如果不是白痴，那就是跟我们一样啊。”

　　“是吗，这样啊。”鱼秋的嘴裂的更开，“喂，甘不心，你想不想成为这个都市的传奇？”

　　“传奇？什么东西？”

　　鱼秋忽然抓住甘不心的双肩，眼里闪着疯狂，“我决定了，一定要让你成为传奇！”

　　甘不心莫名的看着鱼秋眨眼睛。这家伙脑袋有毛病吧果然？

　　“拜拜！”鱼秋转身就往人群里跑去。

　　甘不心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回事啊那个家伙？”她愣了愣，然后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算了，哼，结果还是我一个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