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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番外Ⅰ——迹部景吾 ...

  •   番外Ⅰ——迹部景吾

      即使学的东西八百年前就已经超过了高中水平,哪怕掌握的东西早就不属于高中生应该掌握的范畴,他,迹部景吾,还是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过着朝八晚六的校园生活。

      对他,老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高年级的前辈也没有一个不礼让三分。且不管这和颜礼让包含了多少不屑与嫉恨,但至少,在冰帝,不会有人愿意公然与他作对。跟辈分年龄无关,只要大脑还完完整整地待在脑壳里的人,都不会有那个勇气去得罪他,得罪这位冰帝学院大股东的儿子,迹部财团未来的继承人。

      当然这里的“不会有人”并不包括全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于个别脑袋确实是缺了一角或者其实从那一角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人,你不得不用“例外”这两个字去给他们定位。像那只被冠上“忍足”一姓的四脚动物,又比如他们队里某只不择时日不择地点想睡就睡的外星生物,这两人就从没怕过他。

      狼某人的大无畏,多多少少可以理解,冰帝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掌握在自家老爹手里又有黑势力做后台,手□□白两道,脚跨法,医,餐饮三界,有这样的家道背景,他会怕他,才有鬼。
      而另外一只,就是脑袋那一角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类型,反正迹部景吾从没弄懂过芥川慈郎的身心构造,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想法,或者他本来就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以让他理解。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事先约好还真的那么心有灵犀,总之,“迹部专属背后灵”在他入读冰帝伊始就诞生了。要不是他迹部景吾定力耐力都那么好,此二位大概八百年前就灵魂共鸣去了,哪还能忽悠悠地到处乱晃。

      数不清是几百天后,他终于因为受不了左右夹攻的噪音折磨而点头答应把两只脸皮厚度可以用厘米来算的动物领回家吃便当,结果很倒霉地碰上回家省亲的姐姐,那位在别人面前总是那么端庄在他身边就永远一副剥削嘴脸的姐姐,当即很不给面子地崩了。

      我说你弟不过带同学回家坐坐吃个饭你用得着用那种日本列岛沉没了的表情看过来吗虽然嫁人了你一直都没放弃当□□的愿望但能不能不要用你弟当实验品啊我又不是评委给不了分的!

      还有……你别用手去撮他们啊啊啊啊!!那两个是真人不是什么玩具啊啊你个白痴老姐!!

      ………………

      ………………

      ………………

      又是一年春夏,太阳直射点从北回归线移动到南回归线,不过365天的时间。

      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冰帝网球部拿到了全国第三名,比如他和忍足又拿到了全额奖学金,比如他升到了国三,比如迹部财团百分之15的股份已经转移到他名下,虽说都可以用时间来解释,但想想又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

      说到底,他的生活,也不过是由日落日出上学放学诸如此类单调无聊的事组成而已。

      搞不懂那些层出不穷的漫画小说电视剧为什么总喜欢拿学校做舞台背景,明明是这么无聊的地方。

      ——喂,迹部,你看,这次,有人把你和忍足刷下去了。还是个女生。

      当班主任笑眯眯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正满脑子想着收购二阶堂企业的计划 ,对那个把他们刷下去的人的名字不过随意一扫。

      舒游云。

      一点都不像日本人的名字。

      没摆在心上。只是从视网膜上一略而过的白纸黑字。

      但,再怎么不摆在心上的东西,知道名字又看过照片,他想完全没印象,是很难的。

      所以——

      “喂,本大爷问你,三年三班的舒游云是你么?”

      他想,自己的表情应该有点凶,这是忍足告诉他的。他说迹部啊迹部,你为什么跟女生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呢,就不怕把人家吓哭吗?女孩子哭起来可是很恐怖的。

      他也看过自己跟异性说话时的表情,当然不是从镜子里,而是忍足那厮偷拍下来给他看的,这头狼总喜欢干些没有意义的事。

      没有他以为的那种凶,只是眼神有些凌厉。对谁说话他都是这样,在女生眼里就是“看不起人”了?

      呵,所以才觉得她们麻烦。

      但是,眼前这个,却跟之前遇到的不大一样。

      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并没有被他那很“凶”的态度吓到,也不见其他女生面对他时的脸红,那些装乖的扭捏矫揉的假态,在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这家伙的回应,平静得就像在面对一个不认识的路人。

      ——是啊。

      他看到了她的眼睛,漆黑,模糊,像起了雾,没有焦距。

      在看哪里?

      ——我也认识你,迹部景吾。学校很多你的粉丝。

      又来了,继忍足慈郎以后的第三个。怎么冰帝盛产不把位高权重者放在眼里的怪胎么?

      之后很多次,他在学校的走廊,饭堂,士多,教室,旧校舍,见到她,有时是仅仅见到,有时则四目交接。但四目交接也跟仅仅见到没什么区别,因为这位姓舒名游云的同学,没有一次不无视他……

      ……很好。

      舒游云是吧。

      你是第一个视我于空气的人。

      ………………

      ………………

      ………………

      ——哎,我说迹部,今年的艺术节还要搞吗?龙崎都盲肠炎了。
      瀧苦着一张脸。

      他想了想,记起了那个叫“龙崎要”的男生。说是男生,却又不太妥当,因为此人留有一头乌黑亮丽让女孩子们嫉愤不已的长发,又穿一身轻飘飘的水手服,而且一张嘴就是“wa da xi”的自称,这样的人才,其实去泰国更有发展空间。

      听某些小道消息,龙崎同学似乎对他们学生会的骨干分子瀧萩之介怀有“特别”的感情。

      难为了瀧,换作是他……大概,没那么好说话。

      或许他们冰帝学院改名为“冰帝怪谈”会更符合实际?

      回归正题。艺术节是无论如何都要搞的,这是规矩,他迹部景吾再蔑视校规校纪,都不能破坏传统,这不是道德,是义务,让冰帝学院所有应该运行的项目照常进行,是他学生会长兼股东之子的义务。

      那个瀧会这么说,以他看人的准确和对此人的了解,多半是因为,想偷懒。

      “你觉得我会说‘好,就这样算了’吗?”

      瀧继续他的苦瓜脸,挤出一个“我就知道我命苦,摊上这么个上司”的表情。

      好吧,他得承认,这位瀧萩之介同学装起可怜来的确非常逼真。

      他想偷懒只是因为少了个人,以这家伙的能力,别说少一个人,哪怕少两个人,只要是他想做的,哪有“做不到”的说法。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人数的多少。

      ……嘛,反正,只要把这个缺口补上就可以闭嘴去做你该做的事了吧。

      “你找个人,顶上龙崎的位置。”
      “谁都可以?”

      前一秒还很可怜的趴在桌子上装死的男生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不明所以的光。迹部一下就捕捉到了,也嗅出了“可疑”的味道。

      “你想找谁?”
      “我同桌。”
      “你同桌是谁?”
      “舒游云。”

      他批了,难得一次没有问原因,只是那个名字一出来,他就批了。对于这种不符合自身作风的举动,他把其归结为“都是好奇心的错”。

      不过,瀧竟然会找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接缺口,难不成是那个什么“青春期的××”在作祟?

      无论如何,在他看来,舒游云的被拖下水,无论是原因还是过程,都非常,诡异。

      眼角瞄到忍足上扬的嘴角,这头狼,怎么对着本《第三次金融风暴成因分析》都可以笑得出来?

      ………………

      ………………

      ………………

      他们经常碰面。

      在旧校舍。

      本来,他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发呆,画画,也经常看见她把面包撕碎撒向绿草或者摊开手掌让那些说不出名字的小鸟停在上面啄食。

      ——为什么他们不怕你?
      ——因为肚子饿了吧。

      走近以后的第一次对话,就是这样。

      肚子饿?

      那为什么他把正宗鸟食放在手上都没东西飞过来。

      ——因为你凶。

      那你怎么不怕我?

      ——我又不是鸟。怕你干什么?

      牛头不对马嘴。

      ——看着它的眼睛……对,要平视。啧……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目中无人啊?眼神温柔一点,温柔,温……你瞪它干什么!

      她把手上的小鸟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移到他面前。小动物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玻璃一般干净的黑色里,澄澈得像流过鹅卵石的水。他见到它歪一歪脑袋,突然翅膀一扇,飞走了……

      我刚刚在瞪它么?看舒游云一脸的无奈。

      ——哎……迹部,你被照顾得太好了。

      被照顾得太好了。不用猜测,体会他人的感受,因为被猜测,被体会的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他。

      ——自大,自恋,自以为是。

      第一次被别人当着面说这些话,他多的是讶然,其中也有不知所措,恼火和不爽,应该也有一点。

      那一次,有吵起来吗?好象有,又好象没有。结果后来是怎样的?

      …………
      …………
      …………

      ——请我喝碳烧咖啡。就当没事。

      是了,是请她喝咖啡了。不是去什么高级酒店的高级咖啡厅。而是街边的一个,小小的,不仔细看就基本发现不了的,勉强算是咖啡店的地方。

      POCKET COFFEE

      他记得那家店的名字。只不过是“POCKET”跟“发呆”的发音很相似。她喜欢发呆。

      喜欢发呆,喜欢走神,喜欢躲避人群,喜欢静静地不说话,喜欢用微笑打发企图接近她的人,更喜欢无视别人,尤其喜欢无视他。

      ——被你那些亲卫队发现跟你扯上关系,我会很惨的……你希望我有一天湿淋淋地在你眼前晃过么?

      她是这么说的。这是她不愿意在人前跟他说话的原因,也是,不愿意在人前跟他走近哪怕一厘米的原因。

      ——嘛,当朋友的话,你还是不错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虽然有时是自恋了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本大爷”的称谓,渐渐的,变得不再对她使用了。至于原因,好象是……

      ——你那个“本大爷”啊,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说呢,就像你听到我自称“本大娘”那样别扭。

      好象是,仅仅听过她说的,这么一句话。

      仔细想想,这类似于迁就,甚至纵容的举动,大概就是那所谓的兴趣……导致的吧?

      ………………

      ………………

      ………………

      为什么我会对这么个不显眼的家伙感兴趣?

      曾经很多次,这样问自己。

      明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张扬,一个低调;一个自信,一个自谦;一个惟我独尊,一个体谅他人;一个华丽,一个简朴;一个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对什么都持理解态度;一个赌气一般步步逼近,一个拼了命地跟对方保持距离。

      这样的相反,说是水火不容都不为过。

      所以他们相处的时候,总免不了一星半点的火花,但每次在这些火花变成熊熊大火之前,就在她或者他的妥协之下泯灭了。

      说来对同龄人妥协这种事,他想了又想,似乎也是从她那里学的。

      十一月,冰帝一年一度的校庆,依他的作风,当然是华丽的舞会。

      他把设计全权交给她。虽然那次艺术节显示出来的能力已经让所有学生会干部对这个突然插进来的女生没有了闲言闲语,但把这么大的事交给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是遭到了大多数人的置疑与不满。

      他没有理会。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独断专行。

      五天。从零到整。她花了五天。只是利用课余的时间。

      从大体到细节,无人有异议。也是,连他这个向来以挑剔闻名的学生会长都挑不出骨头,那班人还能提出什么值得参考的异议。

      这个舒游云,她的聪明就在于懂得掩饰自己的聪明。

      他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

      而有一点让他在意的是,把这些设计交给他时,那张总喜欢咪咪笑的脸上,所显现出来的阴霾,尽管这些阴霾细微到仿佛不存在。

      施工的时间里,她一次都没出现。以这位同学与手冢国光有得一比的责任心看来,此行此举,实在不大寻常。

      旧校舍,也不见人。更别说他的会长室了。从前联系两人的地方,她都不在。

      ——呐,迹部,这段时间,不要找她。

      瀧萩之介。

      他看着他,莫名的不舒服。

      “为什么?”
      “你不也看到了。”
      “你凭什么叫我不要找她?”
      “那你算是她的谁?”

      头一次,他在这个美丽圆滑不愿意得罪谁的男孩的眼中,看到了,凌厉。

      头一次,他意识到了这个波斯猫一般温顺的男孩,对他口中的同桌,有着和对网球不一样的执着。

      什么时候开始的?

      瀧笑了笑,随意,淡淡嘲讽。

      ——我们都一样。

      那个时候,在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那个时候,在女孩子们对他趋之若骛的那个时候,他没明白,没想清楚,“都一样”,是什么意思。

      舞会那天,他在不显眼的,接近阴暗的角落,发现了她,穿着相对于盛装出席的人们而言过于简便的衣服,扎起了头发,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碟子,两腮鼓鼓的。

      满屋子都是对此次设计的评价,有褒有贬,多的是褒,贬,不过偶尔,而且一句话带过。不说他,连校领导都很满意。而那个本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赞美的设计者却一脸无趣的靠着墙,躲在角落。

      他突然很理解,也不觉得她奇怪,听多了掌声,会耳鸣。这跟他时不时跑到旧校舍的理由是一样的。

      隐隐的兴奋,隐隐的激动,心跳鼓点一般震耳欲聋。

      [哟,在这儿呀。]
      [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的品位很好吧。]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过去那边玩啊。]

      …………
      …………
      …………

      很多很多,他有很多的“第一句话”,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刚调的。最近喜欢上它的味道”

      又来了,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憋闷。

      ——我还没成年,禁酒禁烟

      浅得可以化在水中的笑。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喜欢见到她这么对他笑。像对着陌生人的礼貌。

      这种不满没有表现出来,相反,他让自己尽量显得无所谓的耸耸肩。

      “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怎么会。我并不经常反抗约束

      他看得清楚,那笑容底下的疲惫,以及,她脸上哭过的痕迹。

      ——怎么有空跑来这儿,你的舞台该是那边。

      “有时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呆。掌声多了会耳鸣。”

      这是实话。

      ——呵。

      他听不出这笑声的含义。只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果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吧。能影响那个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淡的舒游云,会是什么?

      ——呐,迹部,太依赖一个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尽管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很配合地回答了——“不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太依赖别人从来都不是好事。你总归要独立,而他也一定会离开。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与其在失去的时候纠缠不放,不如趁早划出距离。这样各自都轻松些。”

      他听到她孩子一般的笑声,这是非常难得的。却已经没心情有别的想法。眉,皱在了一起。

      ——我要是有你一半潇洒,多好。

      发生了什么事?他很想这么问。却不知道为什么,问不出口。

      ——其实呢,很喜欢很喜欢的哥哥,要在高中毕业前出国。我很郁闷,所以一直在想依赖与独立的问题

      哥哥?她有哥哥?

      ——生存还是灭亡是哈姆雷特的问题。依赖还是独立是我的问题。不过一道单选,怎么就这么难。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独立。”

      这依然是实话。对这个女孩,他好象没撒过谎。

      ——对,你会选择独立。因为你是迹部景吾,而我只是舒游云

      不对。我会选择独立和我是迹部景吾没有关系,只是,一路走来,都是独自一人。所谓依赖和独立,于我而言,没有意义。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对话背后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独立”对她来说产生了多少影响。只是。

      只是……

      “转学?”
      “独立嘛。你说的。我也决定选它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笑了。头一次,笑得那么不可理喻,那么难看。

      巨大的失落,莫名的后悔,仿佛突如其来的潮汐,以声势浩大的姿态,在比一秒还短的时间里,将他,湮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番外Ⅰ——迹部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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