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7 ...
-
Chapter 7
高堂水城比舒游云早一个多小时到家，没参加任何社团活动的他拥有比一般学生都要充阔的时间。在东京，想随便打发掉一两个小时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就是提不劲去任何地方，也对高中生热衷的事没太大兴趣。脑中一想到周末，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回家。
如今学校里那些没完没了的培优和特别辅导比洪涝灾害还要让人叫苦不迭，长时间的全英教学，全英会话，让他一见到那一团一团的字母就本能地产生排斥恶心的反应。
不是没有埋怨，也不可能没有不满，只是他从小就懂得反抗的无作用，也知道控制情绪的重要性。
司机本来是要来接他的，可他拒绝了。原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一想到那本该三个人坐的后座变成了他一个，想到车里突然安静了这么多，宽敞了这么多，心就不由得一阵空落。
上高中以后，他倒渐渐熟悉了东京到千叶县的火车路线，也渐渐习惯和别人挤车，学会了每一次下车都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去另一班车。
我觉得你有自虐倾向——千石清纯以挑眉的表情告诉他的无法理解。
我也觉得。——他在心里默默地回应。
——我们不要动不动就叫司机来接吧。搭公车也可以啊，为什么要这么娇生惯养咧？作为一个合格的公民，是应该同时具备公德心和环保意识的。……水城你不可以缺德哦。
他还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嘴边沾着密瓜透绿的果肉，很小孩的样子，表情却正而八经，而旁边边啃瓜边点头的男生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水城你要做好孩子。
他听是听进去了，也真的熟悉了路线习惯了自己搭车。可为什么，是在那两人都离开了以后？
现在想来，其实自己并不讨厌三人行呢，对佐伯的冷漠，也显得刻意了。虽然一直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作风，但讨厌，是从来没有过的。
怎么可能真的讨厌？那个和他从六岁就相识，一起走了九年的男孩。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也不能说是疏远，就是彼此了解，默契友情都藏在心里的距离。
这个人做事很随便。——这是他在两人初识之时就已得出的结论。后来的诸多事件也印证的了他看人的准确。
就像那一天，他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他家里，笑眯眯地搭上他的肩膀很赖皮地说我爸妈旅游去了剩我一个孤家寡人很可怜啊那两个人回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水城你不要一脸被蟑螂踩到的表情我知道你其实很开心的别不好意思。然后他就看着他和她一天一天地熟路起来亲密起来近距离起来，看着他从一开始的不在意无所谓变得越来越在意越来越有所谓越来越放肆地对她温柔对她好。
他怀疑，也在猜测。但没过多久他就勾勾手指示意他到天台说话。
——水城，不用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样，但这次我不会让你。
他很意外，因为他说得这么白让他颠覆了此人很会装的认识。同时也很惊讶，因为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极为罕见的坚定。
——说实话，如果藤原濑希真是你说的那样，只是个被宠着爱着呵护着有事没事喜欢对别人撒娇的女孩，我是不会对她有兴趣的。可惜，她不是。她跟你说的不一样。
说完他故意不去看他的脸，一个转身，铁门轻曳，他双手撑着栏杆，看着天空，有点疑惑，疑惑头顶上的这片蓝色若再清澈一点，是否就能映出他的脸，一张写满了茫然的脸。
——水城哥哥~~我要你听我拉小提琴~~
——水城，再任性一点吧，说不也没关系啊。你是你自己的。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脸。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因为她的变化是那么明显，明显到即使不刻意去比较也感觉得出来。
喜欢拉小提琴，喜欢看原版英文小说，喜欢撒娇，喜欢粘着他，喜欢用甜甜的声音叫他水城哥哥，这才是他熟悉的藤原濑希。
很多次，他这样告诉自己，或许，经历过生死的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觉悟和了然，也或多或少地会有所改变。但无论怎么变，她是藤原濑希的事实不会改变。
只是，当他一遍又一遍地查阅有关失忆有关人格有关大脑的书籍，不断不断地跟自己解释，她却越来越频繁地表现出他不知道的一面。中文，素描，舒游云……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
——不是有个英文名叫‘Sue’么？现在英文名流行得很呐。至于那中文素描什么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她以前不会？人家在你喝咖啡的时间学会的不行么？再说会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不要这么介意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空间，你怎么可能指望她把什么都告诉你咧？青春期的女孩子，秘密很多的啊。
佐伯，又是佐伯。每次，只要他表现出那么一丁点的猜疑，他就会拍拍他肩膀说一大堆维护的话。
或许他可以这么想，濑希已经把所有他疑惑的地方都告诉了这个拍他肩膀的人，也拜托他不要让他知道。
当然也可能是他多想了。他和他一样，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出于私心出于喜欢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选择了即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站在她的一边。
……好吧，他必须承认。自己有时想问题会比同龄人要复杂，而且喜欢往不愉快的方面想。
因为那真的是不愉快。试想想，如果真如他所料变成了濑希佐伯一国，变成了2+1，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他不知道，但不爽是肯定会有的，也绝对会郁闷，也许还会不近人情地把濑希抢回来再在家门贴一张白毛碧眸者不得入内的告示。
放着妹妹和朋友的天平，当然是妹妹的分量重，这无庸质疑。
他在沙发上，边看着股市大盘的分析资料，边想着这些事，精神自然无发集中，渐渐地，那些或波浪起伏或直线上升的曲线折线在他恍惚的意识中成了无规律的图案，数字文字都扭曲了。摘下眼睛，揉揉鼻梁，他想着我是累了吧，就暂且躺下来小憩了会儿。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然有人进来他肯定察觉得到。从浅眠中醒来很轻易，而把他弄醒的，是一阵小动物般的鼻息，毛茸茸的，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他醒着，却没睁眼，直到头发被轻柔抚摸，听到她轻唤——水城。
别人都说，你表妹有一把很冷的声音，冰的冷，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外形。他不以为然。那怎么会是冷呢？明明是那么漂亮的音色。
“水城我回来了。”
他容易心软，容易妥协，只因为对象是她。
一年前她说要独居，他点头；三个月前她说要到神奈川念书，他也依然只有放手；现在，她出现在他面前，一句水城，他就选择了相信。
你这是溺爱。会把好孩子宠坏。——千石请纯又是一副无法苟同的样子。
这我早知道了。——他默认，回答在心里。
变了就变了吧，不拉小提琴就不拉吧。看得懂中文不好吗，会画画又怎样？
只要她是藤原濑希，他高堂水城的表妹。还有什么是不能够的？
轻轻抚上她的脸，他微笑。
“欢迎回来，濑希。”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