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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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舞会那天游云穿一件松软的米黄色毛衣，一条深色仔裤，扎着半短不长的马尾，粉黛未施，像去公园野餐的孩子，托着装满食物的乳白碟子，非常悠闲地靠着墙看侍应生满堂穿梭。
那封设计得很漂亮的邀请函夹在数学书里，从上星期到现在，完整无缺。她知道即使拿给天阿姨和信叔叔看也只是徒增他们的遗憾。要这样两个大忙人在工作日抽出时间参加小朋友的舞会，是奢望。
至于水城，她的好哥哥，最近为了出国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她这个当妹妹的，又怎么忍心减少他已经越来越少的休息时间？
关于高堂水城在高中毕业前赴澳大利亚留学这件事，她是十几天前才知道的。当时以为停止了心跳。然后所有声音在一瞬间退得很远。像一场出了故障的电影，看到半途意外停格。黑暗中屏幕上凝固的是突兀的画面。徒留空白的怅然。
她想把手机关掉把自己关起来，然后抱着枕头钻进被窝什么都不想装作睡觉。但桌子上的企化书在视野中不断放大。心里两股力量不断抗争。最终理性战胜了任性。
从此未来的五天，黑暗中不断传来点击鼠标的声音。眼睛被屏幕的蓝光刺得蓄满泪水。右手手腕在桌子边缘磨到发红磨到发痛磨出一道淡色的伤痕。
如此全情投入，换来一份被指定必须用“白”为主调的设计方案，一张张黑字白纸，随着打印机的运作伸展在凌晨清冷的空气里，无声滑落。她在一旁透过咖啡蒙胧的水汽看雪白的地毯如何变得乱七八糟。
迹部景吾接过去翻了翻，唇角轻扬，轻哼一声，没有不满。她看窗外流动的白云，心平如镜，不感意外。从来都知道，自己一旦认真，设计出来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满。这是自信，是实力。只是她藏得很好。
在体育馆施工的日子里，她一次都没去看过。也很少出现在宣传部。因为精神和身体都已到达极限。为了让体内的生物钟恢复正常，她放弃了晚餐放弃了洗澡放弃了每天清早的自习。一回家倒床就睡，睡到天昏地暗，谁也叫不醒。
一切循着计划，逐步完美。待部署完毕，这场盛宴的策划人却将自己打扮成“天下第一庸人”躲在角落观看自眼前出现的不同的人。看他们对现场布置的惊艳，偷听他们的猜测，然后她在不易觉察的暗处轻轻地笑。
这样最好，不用面对色彩纷华的面具，在万丈光芒下带上假面，挂上微笑，接受意味不明的目光与赞赏。
舒游云不喜欢功利，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突然一片血红闯入眼底，下腭微抬，是身穿紫色西装的迹部景吾。
“刚调的。最近喜欢上它的味道。”
浅笑，她说：“我还没成年，禁酒禁烟。”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移开那片艳丽的血红，道：“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怎么会。我并不经常反抗约束。”
“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你的舞台该是那边。”
“有时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呆。掌声多了会耳鸣。”
“呵。”
“呐，迹部，太依赖一个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愣，他看向她。昏暗中精致的脸变得不真实。他以为这是一时兴起的问号，却因那低垂的眼帘，打消了念头。望向灯火通明处，很多身份不名衣着光鲜的人，模糊的脸，都带着面具。
玻璃杯中眩目的液体随着手腕的运动轻轻旋转，对这个问题的答复，他几乎没有铺陈辞藻，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不好。”
她听见他略为低沉的声音羽翼一般从耳膜温柔滑过。微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太依赖别人从来都不是好事。你总归要独立，而他也一定会离开。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与其在失去的时候纠缠不放，不如趁早划出距离。这样各自都轻松些。”
她发出孩子一样天真的笑声，抬头望向他眼眸的深处。
“多‘迹部’的回答。”
他不介意，“我就是这么想的。”
“是啊。你是这么想的。我要是有你一半潇洒，多好。”
他看着她没有笑意的眼睛，半晌。道：“你心情不好。”
“恩，的确不怎么好。”她承认得大方，毫无惺惺作态的掩饰。“不过你很厉害呢，我都已经笑得那么好。”
“笑有很多种。你以为泷一直没找你是为什么。”
“因为他很忙……开玩笑的。我都知道。只是不愿坦白。”
向后一仰，她将全部的重量依托在墙上。让身体以最放松的姿势倚立。目光落在远处。
“其实呢，很喜欢很喜欢的哥哥，要在高中毕业前出国。我很郁闷，所以一直在想依赖与独立的问题。”
“那你是想依赖他直到他离开，还是他离开前慢慢学会独立？”
“所以我就在烦恼啊。生存还是灭亡是哈姆雷特的问题。依赖还是独立是我的问题。不过一道单选，怎么就这么难。”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独立。”
“对，你会选择独立。因为你是迹部景吾，而我只是舒游云。”
游云无拘无束，却永远离不开天空，因为那是它的枷锁，它的归属。它摆脱不得。只有顺从。
那么水城，你是我的天空么？
但兄妹再怎么彼此喜欢，长大以后也还是要各自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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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是灰蒙蒙的天。游云趴在窗边一根一根地数落光了叶子的枝桠。冷风趁机溜进毛衣。全身一颤，搓搓手臂，她抱紧自己继续数。
六十七，六十九，七十……七十七，七十八……
七十八……恩，刚刚数到哪根来着？
眼睛一眨不眨，她开始认真扫视。可惜枝桠们都是双胞胎，分辨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撇撇嘴，她很泄气。把窗关上，她放弃了。
走到床边，学着跳水运动员，游云一头扎在床上。像撒野的孩子在床单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又用棉被将自己卷成KFC的墨西哥卷。直至整洁的床铺被弄得惨不忍睹，她扯掉搭在头上的被子，乱无形象地往被褥中一倒。
天花板那么高那么白，她看着它发呆，发呆，发呆……
突然一个翻身，双手用力一撑，向前一扑，触到了桌子上的手机。
脸埋在被单里，靠着眼角的余光，她在储存的号码里翻翻翻。屏幕在高速中模糊了字迹。
高举着乳白色的移动电话，她以躺着的姿势抬升视线，眼中倒映着熟悉不过的号码，犹豫着该不该打过去。
坐起身，拿过一旁的枕头抱在怀里，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
接通了，一片沉默。
“……我说，你打过来是专门浪费我电话费的？”
无奈的声音，温柔的声线。
“呐，Saiaki，那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立海？”
电话那边，他放下手中的漫画，将夹在肩膀和脸颊间的手机拿好，走到窗前，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参观学校啊。”
“特地从千叶县跑到神奈川？”
“你不也一样。”
“我是陪别人去的。”
“结果一样就是啦。怎么声音闷闷的？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人。”
“光听就能想像得到你那闷搔样。”
“……”
“到底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平时都只发短信的。”
“你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呃……这个就……忽略吧。”
“怎么可以随便忽略啊。”
“可以的可以的，当然是可以的。只要你我都诚心向佛。”
“……you eat too much”
“De，什么事想不通要哥哥我帮你排忧解难？”
“这也算哥哥……？”
“嘛，至少比你是姐姐更有说服力。好了，快说，再互损就变吵架了。”
她把天花板想像成他的脸，右手做出枪的形状“砰”了一发子弹。
“一开始不就问了，为什么要去立海大。”
“参观啊。”
“还有呢？”
“恩——这个嘛，因为神奈川离千叶县比较远，而立海是比较有名并且可以寄宿的学校。”
“寄宿？”
“对。”
“你想转学？”
“升学本来就包括转学。难得一次不用借口的机会，我想试着离开父母。”
“哎，青少年的叛逆期。”
“很多人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好不好……不过更主要的，是想找个即使父母不在也可以长久呆下去的地方。你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吧，我之所以会到高堂家，完全是因为他们去旅行了，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被逼着过去的。”
………………
………………
“已经，决定了？”
“还没。可以的话，我不想去私立学校。”
“……哦。”
“你呢？打算在冰帝读高中？”
“不知道……”
“不知道？喂喂，小妹妹，已经寒假了，第三学期一开始就要填写志愿表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方向？”
“我也不想的……但是水城，打算在高中毕业前到澳大利亚留学。”
“！？”
“你说我该继续留在他身边到他离开，还是在此之前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
………………
“怎么办，小虎。这道单选，我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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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只剩下一丝光亮，天空布满了黑色的云
忍足侑士停下脚步，一抬头，看见零星的白色从窗外无声飘落。那些纯净的雪花在黄昏里显得格外安静而且柔软，一瞬间整个世界静得发不出声响。
嘴角轻扬。忍不住驻足凝望。
房间里的暖气抬升着温度，空气中的温暖让人昏昏欲睡。玻璃窗外是零下低温，隔窗观雪。他有点想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闲情逸趣？
——因为我们总是匆匆赶路，路上很多风景甚至来不及投去一瞥，就已永远错过。于是心中的遗憾越积越多，最终不得不凿一个洞去承担。日复一日，结果洞越来越深，遗憾也就变成了惆怅。
脑中突然浮现这样一些话。是前不久发表在校报上的，舒游云写的散文。文风平淡没有华丽的辞藻，观点也并不奇特。他却记下来了。不止这些，还有很多。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总之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这点，迹部和他一样困惑。
回想起两人的初遇。球场外，她抽着袋子东张西望。一双漆黑的，深邃如渊潭的眸子，在接触到他的瞬间，一层又一层，迅速填满了戒备。他当时就很稀奇，为什么对着忍足侑士的脸，还会有女孩表现出如此深刻的防备？
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就单纯的以为眼前瘦小的孩子是个不懂规矩的刚入学的小学妹。作为“温柔亲切”的学长，当然就要好好教导一下傻乎乎的后辈。于是他就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地告诉她网球部在午休时段是不对外开放的。
结果看到她被雷劈中般僵立。
他表面保持着前辈的从容，内心却因又发现了个好玩的小动物而暗暗发笑。
这以后很久，当他坐在与她相隔几十公里的教室看窗外白云以自由的姿态掠过蓝天，就不由得想，如果当初的忍足侑士和舒游云，不是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以那样的方式相遇，结局是否就会有所改变。
这种想法，至少在日后看到忍足谦也只有在注视舒游云才会显现的不加掩饰的温柔之前，还会时不时的闪现。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和游云终究是背道而驰，并且越走越远。
毫无疑问，今后还会有行行色色的女孩走在他身边，她们无一例外拥有甜美的笑容，娇好的容貌，柔软甜腻的声音。会像猫眯一样在他怀里撒娇，缠着他陪她们逛街，给她们买礼物。直到父亲决定连婚对象的一天来临，他不得不停止这样一种与异型交往的方式。
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作为忍足家的一员就必须舍弃爱情，那么至少是一个能够长久相依的人，不要是一遇到什么事就只知道哭的大小姐。漂不漂亮都无所谓，只要在他累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想逃避的时候张开双臂迎接，带来温暖与安慰。
那她是谁，出生在什么家庭，可以带来怎样的经济利益，都无所谓。
或许曾经，他拥有过这样的机会，里面的女孩气息恬静，谈笑间云淡风清，满身柔软宁静的气息，好不容易遇到，却因为年少的漫不经心与轻佻，而从指间的缝隙流走了，从此消影无踪。
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告诉他，未来，以后，在忍足侑士的生命中，将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舒游云。
某个时候，千万道平行线中，有两道相交了，它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交点，短短的一瞬间，有过相会的时间。之后，仿佛命中注定般，又各自奔向了远方，回到了，交汇前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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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chapter 32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Chapter 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