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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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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卷曲的,微湿的,粘在一起的头发,扫过她的脸,留下一条模糊的水痕。
温热的,毛茸茸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微弱如猫眯的鼻息。
男孩子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切,切原?”她听到自己不确定的声音,跟线一般细小。“切原你还好吗?”
“没事。”他低沉的声音滑进她耳朵,耳垂被撒了一片湿热的吐息。
垂在女孩两侧的手一使力,撑起了给予她重量的身体,胸前的温暖刹那间消失殆尽,夏夜的清凉涌了进来。
游云暗暗松了口气。网王支离破散的剧情,因这被破坏的意外,一点点的,被无形的线穿连起来。她终于明白胸口闷窒的源来,忆回了纠结在切原赤也和不动峰之间的矛盾。
她的介入,还是改变了设定好的未来。
视线,落在楼上呆望着他们的的女孩——橘杏,颤抖着手捂住双唇,浪涛一样的慌乱在漂亮的大眼睛中涌动。若不是夜色的昏暗,她一定可以看见她惨白的脸色,还有,惨白的表情。
——别介意,我和切原都没事。
——没关系的,这只是意外。
应该这样说么?一时间,游云没了头绪。
就在她徘徊在说与不说之间,切原已站起了身,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转头紧紧盯着早已发不出声音的女生,眸色逐渐沉了下去,积聚成深幽的暗绿,目光越发阴冷。
被这样肃杀的眼神紧锁,杏不能自己地微颤。然而游云见不到,切原留给她的只有背影。然后静穆的空气里,响起了没有温度的声音,激荡微笑的分子,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显得冰凉。
她听得很清楚,他说——
“你哥被我打伤的事,我是绝对不会道歉的。如果你想玩报复,也拜托先看清楚状况,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因那句“不相干的人”橘杏心头一颤,继而下意识地看向楼下的另一个女孩,却在眼神交汇的瞬间错开。
“是,是这边吗?”
走廊的另一边,响起了不该响起的声音。橙黄的灯光破开了黑暗,于远处凝作薄如蝉翼的光壁。这耀如阳光的灯晖,让三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这边,真是的,怕就别跟来嘛。”
“不不,不行!不来看看,我会担心的!”
“既然担心一开始就不要拜托人家帮我们送资料啊。”声音的主人很无奈。
缓缓后退,轻轻转身,杏抑制住不断由胸腔溢出的恐慌艰难地移动着身体,赶在紧绷的神经断裂之前,大脑下达了“速离”的指令,“嗒嗒嗒”的跑步声在静谧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崛尾一阵战粟,感觉背脊凉飕飕的一片,加藤胜郎极度无奈地忍耐着某人摧残自己的衣领。
“刚,刚,刚刚刚是不,是不是,有脚脚脚步,声啊?”
“恩。”
“你怎么能承认得这么坦率!!!”
“……”
“你们也来啦?”
“啊啊啊啊!!!!”
崛尾猛地用力一扯手中的衣服!加藤胜郎在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断气!
惨烈的尖叫让她全身的神经痉挛了一下,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经受不住刺眼的橙光眯成了一条缝。
“舒小姐!”
两个男孩在看清来人后同时惊呼出声。殊不知那分贝高得惊人的嗓音又将游云吓了一跳。
“怎么,见到我这么吃惊?”揉着被震得有些发痛的耳朵,游云笑得自然,声音没有一丝不妥,冷冰冰的和往常无异。
“你送完文件了?”
“恩,正要回去。你们又被叫来送资料么?”
“不,不是,有点担心,所以才跟来的。”
“这样啊,谢谢哦……”
“不,没,没有……”加藤胜郎脸颊微红的搔着头发。
方向一转,橙光离开了原来的光路。
“对了,舒小姐刚刚有听到脚步声么?”
在漂亮的女生面前,崛尾一扫刚刚的窝囊,故作轻松地将手背在脑后。
“脚步声?没有啊。”
“啊咧,这就怪了,我和加藤都听到了。呐?加藤?”
“恩。”
“但我连人影都没见到。”
手电筒的光隐约映出女孩疑惑的表情,崛尾只觉头皮发麻。
“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
“哈……哈哈,可能吧。”崛尾干笑着,心里却想我和加藤明明听到了啊,怎么舒会说什么都看不到呢?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吧。
伴随着稀稀零零的对话,脚步声音越来越远,漆黑的走廊再次恢复到初始的寂静。隐身于黑暗的男孩看了看声音消失的方向,转身,朝相反的一边离开了。
游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来的人是她不熟悉的,若换作是佐伯他们,再简单的伪装都会一下子破功。那结果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哈哈”几声就能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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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忙忙地回到宿舍,橘杏喘着气,背靠着木门,一点点地滑了下去,最终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麻木地任地板的冰凉侵袭全身。
脑中不断回放着同样的画面,同样的瞬间。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这种名为“不安”的情绪。哥哥骨折入院时,千岁左眼被打伤血流不止时,离开生活了十四年的九洲搬到东京时,她都曾经非常的不安过。
是的,她不安,她害怕。但她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给哥哥道歉,只要一声“对不起”她就会原谅他,不计较他给哥哥造成的伤害。可是……她没想到他后面是楼梯,更没想过舒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果你想玩报复,也拜托先看清楚状况,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不是故意的……
——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绝对不是故意的……
——牵扯进来——牵扯进来——牵扯进来——
“叩叩”
心脏似刹那间被手狠狠捏住!橘杏倒吸了一口气!
“叩叩”
她死死盯住那木门,剧烈的心跳声响如雷鸣。
“小杏,你在吗?我是神尾。”
神尾……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让她轻呼一口气,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一连三个深呼吸,她慢慢转动把手,门外俊秀的面孔由局部到完整,最后占满了整个瞳仁。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想好好地把“啊,原来是神尾君。”说出来,却没想到……
“小杏!?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差!”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看穿。
“有吗?啊,可能是看恐怖小说被吓白了吧。”
“恐怖小说!?小杏你喜欢那种东西?”
“偶尔也会看看啦,神尾君找我有什么事么?”
“呃……是这样的……”
“嘶!”
“抱歉,稍微忍耐一下。”
沾了酒精的棉花在木更津亮极小心的动作下,缓缓洗去伤口上的血迹,可即使如此的轻柔,也依然牵动了她的痛觉。
木更津淳坐在雪白的床褥上,安静地看着小心翼翼的哥哥,还有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的舒游云。细碎的刘海淹没了褐色的瞳眸,让人看不请他的表情,揣测不出他的情绪。
“真是的,这么深的伤口,你怎么弄的?”
“摔的。”
“摔的也不会这样吧。”
“怎么不会,我不就是么?”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肘关节先着地吧。”
“恩……差不多就那样啦。”
“天,太惨了……”
“同感。”
“呐,淳,怎么了?从刚才就不说话。”
游云浅笑着望向沉默的男孩。
木更津淳抬起头,微笑,靠过来。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如果佐伯知道你‘意外’受伤了,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游云翻白眼,“我最不想让他知道好不好。”
“诶?我还很期待的说。”
“不要期待这种事啊,惟恐天下不乱吗你。”
“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说。谁叫我们的青春这么平淡捏。”
木更津亮消毒完,又拿出纱布,开始一圈一圈地包扎伤口,或许动作有点大,游云整只手颤了颤,亮于是更加轻柔地完成未包好的部分。
淳看一眼那伤口,目光一沉,唇边却仍旧挂着微笑,睁着无害的大眼睛,随意地开口:“舒为什么不想让佐伯知道?”
“后果太惨重了,他会提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要求作为不告诉我家人的条件。”
“让你家人知道会很糟糕么?”
“超级糟糕。”
“HoHo,原来如此。很好,我掌握你弱点了。”
游云一愣,“不会吧。”
淳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会,当然会。”
某人哭丧着一张脸,“淳你欺骗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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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
被挑衅的是神尾,和切原打架的是神尾,心情不好的是神尾,安慰自己的,还是神尾。保证再不会冲动,为的,不过是她的安心。他一直留意着她的感受,而她,却由始至终只想着自己的事,看到的是自己,摆在第一位的是自己,连一点点心思都没放在他身上。
太不像话了……还说什么同伴。要是被哥哥知道,肯定会责怪她吧……责怪她的自私……
游云拿着钥匙,在把手里的小孔前停顿许久,右手垂下又抬起,抬起又垂下,来来回回好几次,心里的烦躁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懊恼自己的性格怎么不是活泼开朗乐观向上说起话来叽里呱啦绝不会停的类型。
要说什么,以怎样的表情,用怎样的语气,她竟一点头绪都没有。亏她还有过好几年工作经验的,怎么连和小丫头的关系都搞不好。
叹气,干脆在外面站一晚上吧。
自嘲。又是逃。
从以前就这样,一遇到什么事就只想着逃,能不面对则不面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到变质霉烂发臭绝不现身……呵,什么烂性格。
深呼吸,深呼吸,舒游云你再怎么说都是姐姐,姐姐不能这么窝囊,快好好想想哄小孩的方法……
瀧萩之介:“女生超脆弱的,所以绝对不能用硬的。”
佐伯:“嘛,反正语气首先要柔缓,还有表情别太僵。”
水城:“女人都是麻烦。……呃,我不是在说你,濑希。”
天啊姨:“在什么都想不到的时候,肢体语言就派上用场了。”
思路到此终止,四个字被稳稳抓住。
肢体语言?
啊,对了,就是这个了,肢体语言。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要说吧。
深呼吸,抬起右手,插入钥匙,转动。
本躺在床上的女孩,坐起了身,眼见心中有愧,不敢面对的人正一步步靠近,双唇蠕动,说不出一个字。
伸出手的时候,游云分明见到橘杏瑟缩了一下,表情欲言又止。轻笑,在自己做错了事,水城伸出手时,大概,也是这样一副神态吧。
抚摩,她的表情很柔和。
怔愣,她只呆呆地看着她。
肢体语言,不一定要有固定的意思,也不一定要沿袭他人的动作,只要把心里想表达的表达出来,就算成功了。
轻轻抱住那僵硬的身体,她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
“杏。”
“……”
“告诉我吧,发生在你和切原之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