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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幕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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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刻耳柏洛斯收回舌头,有些伤感的说:
“哪儿还有什么然后?所有的血族都在反对诺斯费拉亲王的女儿,他们试着劝说了她很多次,但是都没有成功……就在这时亲王的女儿突然怀孕了,这下造成了血族上下极度的恐慌,他们扣押了亲王的女儿,派出了全部的战士连夜血洗狼人聚集地,活捉了她的恋人,而后又当着诺斯费拉亲王的面,将他的女儿和那个狼人男子一同裁决了。”
刻耳柏洛斯叹了两叹,甩了甩耳朵,道:
“那件事对诺斯费拉亲王的打击不言而喻,亲王完全变了个人,他在极大的悲恸和震怒之下背弃了血族,销声匿迹,专门教授人们如何对抗和消灭血族的方法和技巧……听说最初的猎人,就是诺斯费拉亲王本人。”
“不会吧?”
米罗听得有些入迷,他转过头来看着刻耳柏洛斯,忍不住问:
“那个时候,哈迪斯在哪里?他难道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刻耳柏洛斯坚决的摇头,道:
“王那个时候尚在失乐园,并没有来到人类世界……那个时候在这里的血族统治者,是诺斯费拉亲王的兄弟,阿尔伯特亲王。”
“兄弟?”
米罗敏感的神经被这个词触动了,他又想起加隆的故事,心莫名的开始抽痛。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惆怅的自语:
“哈迪斯到底为什么让我看这个啊?”
“我不知道……”
刻耳柏洛斯很老实,不过它随即用爪子点着书的边缘,说:
“米罗大人,这里有张书签。”
“哪里?”
米罗抬手从后往前哗啦啦的开始翻书,书页自动的停在卡了书签的地方。他和刻耳柏洛斯不约而同的凑了过来,四个脑袋一起读着书上的内容。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米罗突然大叫:
“啊——还有这种办法?”
“唔……是的,米罗大人。”
刻耳柏洛斯似乎并不那么惊讶,它瞅着米罗,道:
“血族并不惧怕银,所以其实是可以为狼人一族疗伤的,虽然有些冒险。”
“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米罗还没琢磨过味儿来,拍着自己的胸脯看着书发呆。刻耳柏洛斯像模像样的干咳了两声,说:
“这大概就是王交给你这本书的意思吧……米罗大人,只要你愿意,你是可以帮到那个狼人的。”
“话是这么说……”
米罗好像受了什么惊吓的样子,指着那本书,道:
“可是那上面讲要‘攻击’狼人啊,怎么‘攻击’?”
刻耳柏洛斯干脆的回答:
“咬。”
米罗气得连续三拳砸在它的脑袋上,疼得刻耳柏洛斯直呜咽。
“我当然明白那个词的意思是‘咬’!但是我从没有咬过人啊!我连獠牙都没有,怎么咬人?咬哪里?咬多深?咬完了以后干什么?”
“米……米罗大人……”
三头犬不敢轻易躲闪,只好战战兢兢的忍着米罗的拳头,小声说:
“米罗大人是因为没有自己猎食过所以才不知道如何咬人的么……”
“然后呢?”
米罗黑着一张脸问刻耳柏洛斯,三头犬很冤枉的眨了下眼睛,道:
“米罗大人,要不你试着去猎食一下?”
米罗同样干脆的回绝:
“我不饿。”
“唔……”
三头犬犯难的用后爪挠了挠头,试探性的说:
“那么,换种方法也可以……”
米罗哼哼了两声,双手撑在地上,问:
“怎么说?”
刻耳柏洛斯指了指那本羊皮书,煞有介事的说:
“就像亲王日记里写的那样,他的女儿为了救自己的恋人才那样做的,所以,米罗大人,你也想象一下吧,如果你爱的那个人中了毒,你必须只有咬他才能解救他,你会怎么做?”
米罗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刻耳柏洛斯看似不经意的话语却轻易的击垮了他内心的防线。他爱的人?为了他爱的人,米罗什么都愿意付出。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为了那个人只身赴险去找血族复仇,结果却换来了三百年后一个迟到而残忍的谎言。米罗瞳中的红光暴涨,他像发了疯一般冲出窗户,连续跳跃在连绵的屋脊上。
“米罗大人!”
刻耳柏洛斯当即追了出去。米罗一口气跑了很远的距离,刻耳柏洛斯一直追到一片山坡上的空地间才能拦到米罗身前。
“米罗大人!”
它急切的叫到:
“你这是要去哪里?”
米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压抑不住的啜泣。刻耳柏洛斯顿时有些发懵,它情急之下,竟然将头一低,嘴巴对着广袤的大地用力像狼一样嚎叫。对着地面的嚎叫声会比对着天空的叫声传播的更远。果然,几分钟不到,空地外的林子里就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声,而后,一只银灰色的狼纵身跃到刻耳柏洛斯身前。
“怎么回事?”
银灰色的狼抖了两抖,变回人形。刻耳柏洛斯焦急的用头指了指跪倒在地的米罗,来者就立刻走了上去。
“米罗?”
他关切的问到:
“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米罗勉强抬头望着他,那张和他曾经爱过的人一模一样的面孔,眼泪便似绝提了一般滚滚流淌。
“加隆……”
米罗嗓音嘶哑,他像是要断了气般的哭泣着,双手狠狠的揪住了加隆的肩膀。
“我不相信!我到底该相信谁!我是那么爱他啊……”
“米罗……”
加隆微阖了眼睛,有力的臂膀将米罗揽进怀里,无言的安抚着他。米罗像是放弃一切似的哭喊,声嘶力竭。
“他为什么要这样利用我……为什么……”
米罗伏在加隆的胸膛上,眼中只有无边的绝望。
“到现在……我想亲口质问他一句都没有可能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回答,这不公平……”
加隆只能把米罗抱得更紧,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这个当年自己发誓要让他免遭撒加毒手的孩子,还是躲不过和自己一样的哀伤。倏地,加隆警觉到附近的树林里有其他人存在,他不动声色的瞟向那个方向,却发现在树林幽暗的光线中,伫立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那个人如此尊贵和威严,以至于加隆都不由得想要垂首。他正想开口,那人却先他一秒竖起手指贴在唇边,一双幽绿的眸子专注的凝视着加隆怀里的人。加隆低头看了看哭得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米罗,忽然间联想到了什么,再抬头去瞧时,那个人依然隐藏在那里,静静的望向这边,刻耳柏洛斯好像很习惯那个人的存在,不声不响的趴卧在一旁,担忧又愧疚的看着米罗。
——难道那就是Antediluvian……
加隆被自己的这个推测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抱着米罗没敢动,也不敢再看向那个人所站的地方。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和压迫感,让野性直觉异常灵敏的加隆几乎要招架不住了。加隆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米罗身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柔声道:
“米罗,只许你最后一次为我那个混蛋哥哥哭鼻子了。”
“我……我……”
米罗哭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如果不是加隆支撑着他,米罗就要瘫倒在地了。
“我恨自己这样无知……我……”
米罗拼命摇头,断断续续的道:
“我恨……自己这样……幼稚……为什么会那样爱他……”
加隆重重叹气,检讨道:
“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的……但我当时太过犹豫不决了……米罗……我怕你听不进我的劝告……”
“呜……嗯……”
加隆的前襟已经被打湿了,他仰头望望天上的一轮残月,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容。背后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加隆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忽略那种疼痛。
米罗哭了很久,仿佛把他这三百年来积蓄的情感在一夜之间全都释放,到了月落的时分,他才止住了抽泣,昏昏沉沉的靠在加隆怀里,似是睡过去了。加隆低头瞅了瞅,和刻耳柏洛斯对望一眼,便起身横抱着米罗,准备将他送回他的公寓。刚要抬腿,加隆下意识的又往树林里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了那个人的踪影。加隆抛开心头的惴惴不安,脚下用力,就在刻耳柏洛斯的引导下带着米罗回到了他的住处。加隆小心的将米罗在床榻上安顿好,才转过来对三头犬说:
“今天多亏你了。”
“唔。”
刻耳柏洛斯显然更担心米罗的状况,加隆见它那样子,不由得宽慰道:
“他没有事的,而且哭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
“唔。”
刻耳柏洛斯应了一声,加隆见它没什么谈话的意思,只好说:
“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要走的那一刻,刻耳柏洛斯才郑重的道:
“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米罗大人的信任。”
“哼,”
加隆桀骜的扬起了唇角,冲刻耳柏洛斯握了握拳头,道:
“你在置疑狼族的忠诚度么?多此一举的家伙。告辞。”
言罢,加隆闪身出了窗户,刻耳柏洛斯收回目光,将头搭在米罗的榻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主人难得的睡颜。米罗睡得很沉很安详,刻耳柏洛斯觉得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度过这样宁静的夜晚了。天亮之后,米罗按时醒了过来,沉静的面容再找不到昨夜痛不欲生的痕迹。
“米罗大人……”
刻耳柏洛斯跟在米罗身后叫着,米罗则清澈的笑了起来,说:
“不要担心……好了,快点,我还有事情想做。”
米罗说着推门下楼,费伊也一如既往的准备好了早餐。
“早,米罗。”
费伊快乐的打招呼,米罗也回报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说:
“早,费伊。我今天……”
米罗顿了一下,才道:
“我今天可以去旁听你上课么?”
费伊愣在原地,三秒钟之后他才想起来要惊讶的叫一声:
“哎——?”
米罗走到餐桌旁,解释到:
“我今天很想散散心,换个心情,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学校的事情,所以才想……去旁观一下你上课……”
“哎……”
费伊禁不住红了脸,羞赧的道:
“米罗……上课其实很琐碎的……不过你真的想去的话……我非常乐意。”
“是么?”
米罗拍了拍费伊的头,问:
“不会很困扰么?”
费伊连忙摇头,道:
“不会的。”
“那我们就出发吧。”
米罗似乎比费伊还积极,他拉着费伊出了门,向着音乐学校走去。费伊起初有些拘谨,他还不太习惯和米罗这样一同走在街上,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和米罗聊了许多平日里在这条路上发生的新鲜事。学校并不太远,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进教室,米罗立刻受到各色人等的不同问候。
“啊啊……费伊,这个人是谁?”
费伊礼貌的行礼,说:
“丽贝卡老师,这是我哥哥,他今天想来旁听一下我上课。”
“啊啊……想不到费伊还有这么迷人的哥哥……”
米罗只觉得教室里的女孩子们纷纷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
“费伊,你怎么从来不说啊……”
“就是,难为我们平时那么照顾你……”
“你哥哥叫什么?多大了?”
米罗眼角直抽,费伊则努力帮他围挡这些女孩子,突然,教室前方传来几声响亮的鞭子声,费伊口中的丽贝卡老师正阴森的笑着,举着教鞭厉声喝到:
“都给我各归各位!”
女孩子们不情愿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费伊这才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米罗就捡了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坐。这个教室其实就是一个宽大的礼堂,上课的内容就是学生们轮流上去演唱老师指定的选段,而后分别由老师和同学们来分析指正,最后,老师会亲自演唱一些细节的部位让学生们加以辨别体会。学生们歌唱的水平各有千秋,米罗听着听着也就听出了些门道。这时,轮到费伊上台了,他主动对老师说:
“丽贝卡老师,我今天可以自己选一段来唱么?”
“哦?那是什么呢?”
老师虽然意外,不过觉得到也合情合理——自己的哥哥在下面坐着,当然想要尽量表现一番。费伊信心十足的道:
“《地狱赞歌》第四选段。”
“啊……”
费伊话音未落,台下的学生们就都惊讶的低声叫了起来,米罗不太清楚原因,但是老师很明白,她警告道:
“费伊,我知道你天赋很高,但是《地狱赞歌》第四选段我们一直是作为毕业考核的,现在那对你来说难度有些大。”
“我知道。”
费伊平静的回答,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要唱。”
老师看了他足有一分多钟,终于还是妥协了,走到一边示意乐队更换曲谱。费伊等了一会儿,收到老师预备的指令,便昂首挺胸站在台前,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悠扬的乐声由弱渐强,费伊闭起眼睛,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