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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连天碧(中) ...
轩内,郦元也凭窗而坐,沉吟不语。
窗外竹木丛萃,绿意盎然。窗间挂一沉檀雕花笼,笼内畜一金丝雀,爪间悬金链。案上立设炉瓶三事,仿绿松石釉,焚百合宫香。又设一黄花梨木筒,插孔雀尾数茎。壁上贴画四幅。
其中两幅画的是瓜瓞绵绵,诗经里说“大为瓜,小为瓞”,乃是取其瓜蔓绵长,枝繁叶茂之意。这在宫妃之中十分常见。另外两幅的意象赢兰就不太清楚了。其中之一画上是两只螃蟹,形态颇为灵动可爱。她在宫中多见喜鹊梅花之属,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子的,不由问道:“这螃蟹画是什么意思?祝寿用的吗?”
郦元也似是猛然回过神来,笑道:“小贵人有所不知,这画上螃蟹一只张牙舞爪,一边持芦,寓‘一甲传胪’;另一只大鳌紧握一笔一花,寓‘必登花甲’。”
赢兰点了点头,问道:“那这一张钟馗的呢?”
郦元也道:“小贵人您瞧,这画上的钟馗捉鬼避邪,手持如意。他身畔小鬼手捧柏枝和柿子,是寓意‘柏’‘柿’‘如意’。”
赢兰恍然,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郦元也浅浅一笑,说道:“贵人既然叫破了我的身份,又如何不知。”她看向宁王,目光有隐隐的忌惮和迷茫,“您也一定知道是那位主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
宁王平心静气道:“我不知她竟令你掌管此地,如此胡来。无论如何,这是我欠郦天华的。”
郦元也的眼眶瞬间微红,说道:“我姊姊天分虽不甚高,却勤奋刻苦,敏锐严明,极天下之书无不尽读,敢天下之人不为之事。无论如何,她都……都不该沦落至此。”
不过短短光景,上万人头落地,族诛者不可计数,鲜血肆无忌惮地染红了土地,那样浓烈的赤色,惨痛到了不忍卒睹的地步,就连飘零无息的纷扬大雪也无法盖过。
东宫妃当朝触柱而亡,湮没在谄佞奸险的血泊中。只有她的姐姐愿意第一个拥抱那冰冷的尸骸,只有她面对那时的污蔑和将来的屠杀,字句如刀:“吾等备位纳言,当以身报国,谏诤一言,不可使国家之事忽至于此!其罪何——”
然后就是皇帝震怒,一脚踏破了郦天华的肚腹,肠落血流,染红丹樨。
她的姐姐还是活下来了。即便前途尽毁,永世无明。
郦元也垂头,指尖轻轻发颤。
宁王问道:“她在哪里?”顿了一顿,字句温润,每一笔一划都是错金似的尖锐力度,“你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
赢兰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来太平湖。
此地因山傍水,且本就地势凸起,竟未破堤坝,湖畔园房阁楼也分毫未损。赢兰与宁王漫步在小道间,绣闼雕甍,水畔荷亭,备极轮涣之美。她偷觑了宁王一眼,小声问道:“叔,您所找的那个……郦元也的主人,到底是谁呀?”她的声音更小了,“难道,难道是王大司马的兄长?”
宁王的表情似乎是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他道:“你怎么会想到他上头去?难道我有本事叫他帮忙么?”
那自然是不能。
王狷连皇帝的逆鳞都能摸得不亦乐乎,更别提听宁王的话了。
赢兰吐了吐舌头,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但是宁王方才问郦元也话的时候,那副神态总教她有些不安。
似曾相识。伤心又欣慰,仿佛那是他的责任。
她在何时曾见过宁王露出那样的表情?
赢兰想得有些头疼,连忙不再想了。好在此地或高甍凌虚,曲桥卧涧,或天地幽静,深径埋香,皆足以赏心悦目,忘却烦忧。转过一条葡萄架下的小径,耳闻一声长调,似是古筝发出,余音缭绕。
赢兰琴技高妙,一听此人琴艺非凡,登时走不动路,捉住了宁王的袖子。
那人似乎调好了弦,拨开正调,但闻繁音急节,纷飞如雨。赢兰听得五弦合无射为宫,三弦仲吕为徵,六弦清黄钟为商,四弦林锺为羽,二弦太簇七弦清太簇为角,恍然道:“这是《胡笳十八拍》了。”但觉风高马嘶,儿啼母泣,悲乐交集,爱恨难休,终究化为回归故土的狂喜思慕。
对方再整弦柱,音节闲雅,不类今曲。从散到慢,乐音铿锵,宛若上元点环招萼绿,王母挥诀别飞琼;由慢至快,跳珠撼玉,又似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及至一曲终了,有渐渐低下去,正是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青阳宫漏长。
赢兰目光灼灼,说道:“这怕是前朝失散的《霓裳羽衣曲》了。”
其音一转,流畅悠远,起伏绵延,如清秋寥落,风静沙平,鸿雁一点,能遏流云。赢兰略一思忖,说道:“这是《落雁平沙》?”
宁王微一摇头,说道:“应是平沙之减调。”
《落雁平沙》原曲本应是雁群回翔瞻顾,上下颉颃,翔而后集,惊而复起,此人曲中却是孤零零的一头单雁,一抹浮云,一痕落辉,教人联想到那身姿无限凄清里,却又是无限高傲。
琴声再转,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线挑高,声动天地,气度巍然,赫赫威威,满是金戈铁马之意,十分震撼人心。却又像是慷慨悲歌,英雄末路,教人连哭也哭不出来。
赢兰面露惊艳,一颗心突突地跳,说道:“这是贺川百年前散佚的《十面埋伏》!我以前只在天枢阁里读过残篇,没料到竟在这里听到了全谱。《胡笳十八拍》《霓裳羽衣曲》《落雁平沙》《十面埋伏》……这些琴谱如此不同凡响,琴师绝非凡夫!难道是从哪国流亡来的宫廷乐师不成?或是另有隐逸不世出的高人……叔,我们进去看一看,见识一下这人是何方神圣,好不好,好不好?”
宁王垂眸,眼底是一片死寂。然后他微笑道:“好。”
赢兰欢呼雀跃,几乎是小跑地拽着宁王路冲进了琴声传来的高楼。
琴声已止,只见大堂内有一高台,竹枝堆砌,装点以茉莉、玉兰、四季梅等绢花,颇为雅致清美。台上有一碧衫女子茕茕孑立,微微垂首,怀中抱一古琴。
就在赢兰与宁王踏入的那一刻,女子缓缓抬起头。
赢兰轻吸了一口气。
她素有不学而能的天才之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挑剔如皇帝,也对她的琴声另眼相看,而儊月最好的宫廷乐师,也在一年之前对她说:“公主天赋异禀,臣教无可教。”
她是太过自信,也太过低估了世间人。
高台上的女子身量娇小,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不,甚至比她还要更小几岁,那还是一个几乎孩童一般的身体,却梳着少女及笄后的发式。女子一头乌发松松盘起,只斜插了一支碧玉簪,前额扫落了半边青丝,堪堪遮住左眸至眉心,尚未缕起的一丝正停在嫣红唇畔,色泽分明得令人心惊。看五官确实颇为精致,只是一张脸上了极重的妆面,香粉铺得极白;她的眉目轮廓又极幽深,一双眸轻轻合着,长长眼睫垂落下浓浓阴影,无声瞑目,竟生生有了一种冶艳姿态。那样奇异鬼魅的装束,脸仿佛勾勒了一层面具一般,美是美极,却毫不真切。
女子轻声道:“古曲阳春白雪,不足成乐,小女子欲作舞剑为娱,诸位郎君娘子愿观之乎?”
在座诸人早就听得如痴如醉,奉她若神明,自然满堂叫好。
也许是赢兰的错觉,那女子的视线一直落在他们的方向,一泓秋水照人寒,却有着灼烫的热意。
嚓——
一声呜咽般的长鸣,女子怀中古琴一分为二,透出一柄赤红长剑,柄上缀满七宝珠。
长剑既出,女子弃琴持剑,回旋一转,轶态横生,瑰姿谲起。
有什么在轰鸣,刮破耳际。云间闪电,掌上生风。
剑色如虹如霄,天地为之久低昂。
赢兰甚是吃惊。皇室子弟都是一身好弓马功夫,她虽然算不得拔尖,但是随便撂倒几个普通的同龄男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也正是因为她有这份功底在,才会看着这女子的剑舞,越看越吃惊。
这算是舞蹈吗?
她不是没有见过剑舞——第一次,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诸良和萧诺在御前殿上舞剑。那一次终结于诸良的“弱水”切断了萧诺的宝刀。
她至今还记得弱水出鞘那一刻森然如冰雪的剑气,也记得王皇贵妃的虚弱和皇帝的笑语。然而那时的剑气如雷,满室寒气,却竟似比拟不上此时少女纤纤玉手里的剑透血红,激烈飞扬,回旋宛转,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
昔有佳人,一舞剑器,惊动四方。
剑光一化为三,三又化九,气贯虹霓,剑剑自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纷繁奇妙。
剑光本应冰凉,却是火热,炭炽红炉,光喷星日,如同焚尽天地的烈焰,将世间万物席卷成白骨髑髅。
这天下只有一柄剑有这样的特征。
赢兰呢喃道:“叔,那是……”
宁王道:“那是‘赤霄’。”
赤霄剑——
传说之中,予皇书院的箴言——“风云翻覆尽吾掌”,正是长生老人以赤霄剑刻在招摇山脊之上。
见此剑,如见长生老人。
宁王轻瞥赢兰,淡淡道:“你及笄时,老三送你的那两只犀牛角,就是百年前长生老人用‘赤霄’砍下来的。”
就在宁王话音刚落,女子长剑一挥,剑啸如凤鸣九天,苍龙缔合,继而深深插入古琴之中。
一舞终结,人定如山,唯独青翠如波的衣衫依旧有涟漪泛泛。
鸦静无声。
死一样的无声。
人人瞠目结舌,心惊色沮,或觉眼花缭乱,此舞只应天上有,怀疑自己此生是否还在人间。
女子再度垂首,似乎头一次带了点笑意说道:“献丑了,希望你还喜欢。”
赢兰忍不住头一个拊掌大赞道:“太好了!”
女子看向她的方向,一瞬的笑容,潋滟而温软,如从一幅名家写意画中走出的一般。
零零散散的掌声响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汇成了赞美的海洋。
“丛诗姑娘!”
“丛诗姑娘!”
无数的震惊、倾慕、贪婪、叹服、垂涎之声。在那一片海洋里,有一个最大、最倨傲的声音。
“丛诗姑娘,和我走罢。”
在众人之中,有一个金光灿灿的身影站了起来。他双手抱胸,嘴角挂了一个轻佻又势在必得的笑容,又说了一遍:“丛诗姑娘,和我走罢。”
这个金光闪闪是一个油头粉面的裙屐少年,还算英俊的长相,几乎令赢兰想起萧明。不过萧明虽然穿得瑞气千条,好歹不失贵气,此人却是金玉帽、金耳环、金项链、金腰带,还镶嵌着各种绮丽的宝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招抢劫的气息。
就是欠揍。
赢兰皱着眉,拉了拉宁王,说道:“叔,这个人是不是想要强抢民女……”
宁王道:“她不是儊月人。”
赢兰微微一怔。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曾经见过宁王这个表情,她一定见过。答案几乎呼之欲出,然而她却奇异地不敢去想。
台上的丛诗道:“我拒绝。”
她的回复是如此冰冷,以至于不像是个活着的人。
少年张口结舌,支吾了半天,才敢从喉咙里吐出生硬的斥骂,说道:“你……你不、不要给脸不要……”
丛诗烟水无波的曈里是一汪深深的濯波,仿如云雾般缭绕交错。她轻启朱唇,句落珠玑。
“我只要和他走。”
她看向宁王。
这话就像是往沸水里丢了一块坚冰,烧起雪白的热气。少年几乎从自己的座上跳下来,就差指着鼻子大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子抢人?”
赢兰轻咳了一声。
为什么她每次出宫都能遇上这种事。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角落,居然还觉得很开心。
本来也有些不忿的人看向宁王,窃窃私语,蠢蠢欲动。然后,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这些细碎的阴谋和蜚语渐渐没了声息,只余下那个犹自在大骂的少年的声音不断回荡。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巫咸的二王子,是你们的皇帝派出了几千精兵,把我从巫咸一路护送过来的,你知道我有多重要吗?嘿嘿,我连平日出行,旁边都跟着你们儊月的使节,要不是他现在出恭去了,我立刻就叫你知道,我在……”
宁王静静听着少年破口大骂,以至于越来越污秽。赢兰听不下去了,怒道:“你才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就报上名来!”
巫咸王子皱着眉,说道:“你……”
赢兰虎视眈眈地看他。
巫咸王子道:“……做得还挺好看,真是浪费了皮相。”
他用词阴阳怪气。赢兰的嘴角一抽,冷冷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好看。”
巫咸王子道:“不过你长得再好看也没用,没用就是没。丛诗姑娘,你且放心,我不是那等见异思迁之人,更不会贪图区区的肤浅美貌。丛诗姑娘,你放心,自从见过你之后,你就是我的鲜花,除了你以外的女人都是一坨牛粪。”
丛诗浓妆的脸上木无表情。
赢兰又是一抽,正待开口。宁王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调并无异样,只是很平静的一问。
但四周忽然鸦寂无声。
一时间没人敢再出声,众人都不由得看向他,个个瞠目结舌,状如木偶。就连那个巫咸王子也不例外。
许久之后,巫咸王子才“呸”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给了你我的真名,然后好叫你拿来害我?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是什么!我——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加污秽恶心的东西了——你是谁?”
宁王道:“这你就不配知道了。”
他既没有澎贔之音,也无漰渀之势,却自状同洪河鲸浪,惊川聒谷。
仿佛鲲鹏在上,磅礴天生。
在这样的不怒自威面前,鱼鳖不能游,燕雀不能飞也。
他的口气并无嘲讽之意,不过陈述事实。但这比刻意的羞辱更令人恼羞成怒。
巫咸王子暴跳如雷,连眼睛里都似有雷光闪耀,说道:“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什么都能做,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看我今天就搞爆这玩意的头!”
赢兰颤了颤。可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颤抖。
明明叔就在她的身边,明明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永远温暖如春,满目锦绣。
宁王看着巫咸王子,云淡风轻道:“你试。”
你试。这两个字,带着一种近乎于高傲的赞誉。
就像海洋赞美涓滴。
巫咸王子皱着眉,金色的眼瞳剧烈地收缩着,克制着自己那种没由来、从脊骨处升腾而起的战栗。他很厌恶自己的反应,明明并不应该,他憎恶眼前人那种厚貎深辞的假象,因为他看得到他眼底里有地狱的烈焰,早已永坠无间,不求救赎,不得解脱。他完全不用害怕他们这种东西。可是当他伸出手,会觉得太过于遥远。
有什么隔开了两个世界。完全相反的两个。
一个脚踩尸山血海,一个目见芷岸汀兰。
他面上那种愤怒又不怀好意的表情,渐渐转化成了深深的疑虑,眼里的金色渐渐黯淡了下去,喃喃道:“……不对,不对……不应该啊……”
“二、二王子……”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巫咸王子一见来人,大喜道:“北陵大人!你回来的正好,快和这些肮脏龌龊的东西说一下,什么玩意也敢和我来抢人!”
北陵苏摩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面如土色。
那里有一男一女,冰神风骨,隽秀无双,恰如一金门俊彦,一兰闺婉媛,天生一对璧人。
天啊地啊月神啊,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恭,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谁也好,给块豆腐让他一头撞死吧——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北陵苏摩挤出了又哭又笑的颤声。
“宁……宁王殿下。”
铺垫了老久,重量级人物要登场啦~
这一章老肥啦,不过不想断,就一并发了。求花花~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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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思凝见色眼开,把一个失忆的女疯子捡回了家。
这故事告诉了世人一个残忍的道理:颜控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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