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那些事》白小秋

1、他和他

　　一队鸽子划过蓝天，鸽哨声趁得老北京的胡同格外安静。弯弯曲曲的胡同窄的只能过一个人，一家大杂院里突然响起了大骂声，打破了早上的沉寂。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拿着扫帚追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满院子跑，满院子的街坊也追着白发老人跑，大家喊着：“李爷爷，饶了小玉子吧，别气坏了您的身子！”“小玉子，快给你爹赔不是，认个错就完了，你爹都这么大岁数了，禁不起你这么折腾。”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年女人死死的拉着老爷子“他爹，这是我身上的肉，你打他就是打我的肉啊。李家的这位爷反正已经气迷心了，竟然一把把结发的老妻推开：“就是你太惯着他了，越发的没边了，要做出这么辱没祖宗的事！”此时被推到一边的女人，只能坐在台阶上哭，众人不知道是先劝这个，还是先拦那个。而满院子都为了他们忙的一团乱的时候，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毫无惧色，一边满院子跑一边插腰跳脚的对着他老子喊：“你打我，打死我，我也要唱戏，我师傅说了，我是他这四十七年从没见过的好苗子！李爷爷立刻急了，拖了鞋摔向了小玉子，拐杖也飞了出去，小玉子一个趔歇趴在了地上。老爷子也使出了浑身的劲，跳上去拿起鞋狠劲的抽玉子的屁股：”你要是当戏子，我就在你丢进家脸面之前先打死你！玉子被打的龇牙咧嘴，但是仍然不服软：“打死我吧，打死我我也去”众人不知所措，此时只见一个黑影风似的窜了出来，向门前的影背撞去，大家还没来的及拦，只能一声闷响，玉子的妈妈李氏就躺在了地上，头上流下了鲜血。众人惊呼，七手八脚的喊着叫大夫。此时的李爷爷也傻了眼，玉子也不叫了，爷俩都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至亲，李爷爷终于扔掉了鞋，流出了眼泪“前世欠下的孽障啊！”
　　这个李玉就是我的祖姥爷，姥爷的爹。他可是真真正正的小白脸，凭着一张俊脸赢得了很多的东西，当然大概也错在一张俊脸上，这是后面的故事了，还是先来介绍一下。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起名一个“玉”字，原因是他是李爷爷和妻子的老来子。李爷爷是这个大杂院的长者，叫李爷爷是尊称，其实他也就六十多岁，不过在过去也算是上岁数的人了。院子里三四十的众叔叔伯伯们的孩子都要比李玉大。李爷爷是五十多岁，李氏也已经四十岁的高龄的时候才生下的李玉，两个人真是爱不释手。在过去，人人家里都有三四个孩子不算多，然而这一家却以为再也不能有子孙，李爷爷都五十多了还未生下子孙，一直感到对祖宗愧疚，没想却突然天降一个大儿子，简直是喜从天降，李氏得知自己有身孕的那天，李爷爷当场跪在院中叩谢天恩，可想而知的喜悦。而四十岁的高龄产妇在那个时候，顺利生产的几率也是非常小的，然而李氏总算争气，虽费了些周折，鬼门关差点走了一回，到底是把李玉生下来，母子平安了。
　　有了这样的因由，老夫妻两个宠起孩子就有点没边。李爷爷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在大杂院住着的都是老北京最贫苦的人了，然而祖上唯一留下了一块玉佩，李爷爷一直收着不敢怎么，然而祖上竟然庇护，让他晚年得到一个大儿子，自然要把玉佩给他挂上，并且取名一个“玉”字，总算是把血脉传承了下来。李氏一直因为不能生育而抬不起头做人，在大杂院里虽关系不错没人说什么，但是作为女人终究觉得自己是有缺陷的，是没有达标的，所以总是低头轻声的做人。此时得了个大儿子，便一下跃身，抬头做人，成日里拉着儿子在院子里大声说话，更是抬头挺胸的，因此更是把这个玉子当成了自己的一切，总说着“肉啊，宝啊”，是真的疼在心尖上。
　　这个玉子，虽说是个男孩子，父母也都是粗人，但是他却长得异常的好看，白嫩的皮肤，黑黑的大眼睛，水油的头发，真是不知道像这老父母谁。院子里邻里间也悄悄议论，说这孩子不像是该在这大杂院里的，太漂亮了，怕是不详。老夫妇那么大岁数得这个儿子本身就蹊跷。不管别人怎么说，老夫妇还是把儿子当成他们的一切，也是他们的骄傲。
　　时光荏苒，玉子从个大白胖小子长成了十九岁的少年，白皙的肌肤，唇红齿白，真的玉般透亮，却越发不像个男孩，倒向个女孩子。由于从小养的娇气，倒是走路说话都舔着点文气。老两口省吃俭用，送孩子去学堂，给他最好的，玉子自然跟大杂院里的孩子不一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是却极受学堂里那些显赫人家的公子喜欢，经常带着他出去，也长了不少见识。玉子仿佛天生就是要在台上的，没听过更没学过戏，一次和几个哥去戏园子找于老板傅玩。于老板是京城著名的青衣，一开口，众人叫好。玉子看痴了，仿佛他前世也是做这个的，不自主跟着唱起来，于老板开始任由他和，然而慢慢于老板停下来，惊讶的听着玉子唱，他这浑然天成的嗓子，这自然洒脱的身段，完全是个行家的样子。与老板大呼“奇，奇，奇”，执意劝玉子跟着他学戏。玉子也有心学习，于是当场便拜师。哥几个很是高兴，由王府的三贝勒请客，几个人庆祝了一番。然而回到家，一心希望自己老来得子能出人头地的李爷爷怎么能接受自己儿子去当戏子，当场恼羞成怒，就要打折了玉子的腿，然而玉子也不甘示弱，于是就闹出了开场的那一出。
　　再拦着，李爷爷也不忍心真的打折了玉子的腿，这可是他老来得的宝玉，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李氏来这么一出更是吓坏了李爷爷，李氏绑着头虚弱的躺在床上嘱咐李爷爷：就让他去吧，我们还能活多久，只要是孩子在眼前就好。李爷爷也只有点头的份了。
　　此时的李玉已然在于老板的戏园子依依呀呀，一板一眼的学起来了。李爷爷不知道李玉将来会怎么样，他不敢想。他只能想这个是他上辈子造下的孽，这辈子来还了！

　　此时离北京城不远的河北，有着一户刘姓人家，可以算是当地的土豪，几进的大院子，敞亮，古色古香的装潢，倒不只是土豪也是书香门第。传说几代祖宗有在清朝当官的，然而也不详了，总之到这一代还是剩下了不少家底。这就是我的祖爷爷的家。此时的刘氏正在一边抹眼泪一边给儿子刘少聪收拾行李。“母亲，我只是去留学，见见世面，又不是不回来，你不要伤心。”刘少聪可畏是当地的奇才，正如他的名字，七八岁就可以通读私塾所有的课文，父亲把他送到北京的教会学校，更是成为拔尖的人物，如今由教会学校的校长亲自推荐他去英国留学，更成为这个小地方的传奇人物。
　　刘氏千叮咛万嘱咐少聪要小心身体，吃东西注意，翻来覆去，就是不舍得这个老儿子，一去去那么远，而且还要从天上飞着去（飞机，刘氏不能理解的东西）。刘父在后面不耐烦“行了，你就是翻来覆去的说，少聪已经长大了，也该去闯荡闯荡，你不要不放心。”少聪“是啊，母亲，我就去一年，很快就回来了。”刘氏：“一年，那是多少个日子，那么远的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那边也不知道冬天冷不冷，土炕暖不暖，我说要给你带床被子，你爸爸非不让。刘父”你以为那是哪里，那是英国，哪来的土炕，更不用你的棉被，你还是放宽心些。”刘父向来威严，并不流露对儿子过多的宠爱，其实一直以儿子的争气为骄傲，支持洋务的他更是非常赞同儿子到外面去看看，此时拍拍儿子的肩膀，尽量显得云淡风轻“去了有空写信，以学业为重，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多些历练闯荡。”“是”父子俩相看郑重的点头。
　　刘氏纵使在舍不得，还是含着眼泪送走了儿子。何况她还有他的大儿子少英值得她操心。此时少英呆呆的看着弟弟的离开，自顾自的傻笑。刘氏看看这个呆傻的儿子叹了口气“王妈，大少爷的药吃过了吗？”王妈一路小跑出来“刚吃过了，所以让出来晒晒太阳。”刘氏点点头，争气的儿子不能在身边，不争气的儿子还要天天见，刘氏感到说不出的疲惫，挥挥手“你去忙吧，让小菊看着点少爷，我去休息一下。”王妈答应着，拉着少爷往院子里走。“少爷，你看，这是什么？”“花”“对了，你看，花开了。”少英高兴的跺着脚拍着手“开花了，开花了！”刘氏回头看着儿子，心里都是心酸，不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不知是为这个儿子，还是那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