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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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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白山回来,最初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仿佛记忆里一块缺失的空白。因为至少还有一个十年要走,我往死里强迫自己要振作起来。一开始总是难的,可这回的难度简直他娘的比强上闷油瓶还难。
西泠印社的铺子依然在,不过我却不怎么看店了。给王萌涨了工资,丢了些琐碎事给他,这小子就感恩戴德地叽叽咕咕了一会就屁颠屁颠地出去置办货物了。我将这几年倒腾的继续拿出来,再卖掉原来在市中心的房子,给自己换了一套江景房。说真的比起西湖,我可能更加喜欢钱塘江一些。确切地说是为了江风。不知为什么,我从小就喜欢大风天。
尤其是那烈烈江风向我发起进攻的时候,我便龇牙咧嘴地在风中凌乱得心甘情愿。
付完首付,我简单地装修了一下隔了个月便入住了。
然后我就真正过上了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生活。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沉浸在电脑前,从三叔铺子楼下的擦肩而过伊始,将这些经历全部都记录了下来。或许是机缘巧合使然,我的盗墓笔记大受欢迎,几乎可以说是一炮而红,迅速席卷了整个畅销书界。这却是出乎意料的,更令我惊奇的是,原以为盗墓题材总是以男性居多,但我却意外地网络了一大批女粉丝。我不禁暗暗得意起来,思忖着估计是专栏上那张10年前文弱书生一般的头像起到了至关作用。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一开始我对着微博上满屏刷屏的“瓶邪王道”时楞是没有反应过来,兴致勃勃地百度之后脑子里瞬间炸开朵朵菊花。再到后来我已经学会在微博上调戏粉丝卖卖萌刷刷节操下限的时候,我已经不会去考虑自己对张起灵这个人抱有的又是怎样的感情了。
心知肚明,何必戳破。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直到一年以后的现在,我依然每天汗涔涔地从一个个不见天日的梦境中惊醒。梦里是各种形状奇异的粽子,成群结队的尸蹩或是野鸡脖子,和诡谲森冷的墓道一起,支离破碎地骚刮着我衰弱的神经。而不管开始如何,最后饿能看见的始终都是白雪茫茫的长白山下,因为雪盲开始斑驳的视网膜里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就想,完了完了,这下我们走过头了,回不去了。这样的场景频率高到惊醒的时候都不禁要开始暗骂自己矫情。
走过头的是自己,回不去的是张起灵。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闷油瓶子对于这样的结局,是庆幸的。
在每完成一本书之后,我总是会在签售会前回西泠印社待上几天。对着满墙的拓本字画,恍若隔世地尽情神游。
我心里是清楚的,从前开开铺子荡荡小老板的悠然心境早已经被失落感取而代之。
那种不可言说的失落感像一个无底洞。只能不断填充,却无法自救。
除了写书吃饭上网睡觉,我开始无数次地幻想过和闷油瓶重逢的场景。
最苦逼不过自己翻山越岭一步一脚印找寻那个沉默寡言的混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最猎奇不过十年之后自己炸开长白山门,从蘑菇堆里把长发和腋毛相互痴缠的闷油瓶子背出来。
始终没考虑过最悲惨的那种。至少我的内心始终不会去想那些生离死别的可能性。
然而我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一年之后,那个杀千刀的自作主张替我看门的混蛋,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那也是一个大风天。不过那样的大风在杭州市区实在少有,简直能用妖风来形容,我却心情不错,打开了大门通风,自己得瑟地窝在沙发上捧着IPAD和罗姓编辑在微博上搞基。这时我突然感觉有人挡住了风门,连忙警觉地往门口看去。
下一秒我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珠子,以防惊吓过度它们掉了下来。
站在我门口的那货不是闷油瓶是谁。
闷油瓶依然穿着那件久经沧桑的蓝色的连帽衫,脸上也依然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速冻表情。看他的架势,仿佛是一个浴血归来的战士,对着在家苦苦等待的妻子说“晚饭吃饺子吧”一般违和。正可耻地脑补着更多“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还是先吃我”的桥段,我突然反应过来,靠,怎么就是妻子了,吴邪你这没出息的。
脑补过度后导致的悲剧是,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痴痴呆呆地向他走去。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不只是问题想要问。
我想要握住他的手,可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最终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只是紧紧地扯住了闷油瓶满是尘土的衣摆。
那些质地细碎的土粒愣是恪在手心里。说不清是痒是疼。
我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脏不脏的问题转而身出手掐向自己的脸。
终究以为这一切是个梦境。直到那只手凭空将我截住,两跟奇长的手指耀武扬威似的戳在我手腕上。
我一抬头便对上闷油瓶没有丝毫波澜的瞳仁。
他说,“吴邪,我是真的。”
艹。这下轮到捂心脏了。这是我那时唯一的想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