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往天堂的邮件》阡陌之瑞

7、一个圣诞节的故事

　　（一）一个圣诞任务

　　又是一年圣诞将至。

　　M城的街头些许冷清。据说今冬是十年一遇的寒冬，于是M城大部分的居民不约而同选择趁着圣诞假期，到别处温暖的地方庆祝这个节日。纵然M城最繁闹的街头亦是被精心布置了一番，但寥寥的路人总让人觉得几分凄冷。

　　邮差洛克穿过行人，步履匆忙。并没有流连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又或是眼花缭乱的橱窗布景，他径直走入了街角那栋纯白色的楼宇——那是他就职的地方——一如既往地，他赶来领取自己的“圣诞任务”。

　　来到办公室，老搭档秘书小姐已然款款地立在那里对他微笑着，一袭白色套装的她手中挥舞的，可不正是今年的圣诞指令。洛克苦笑，纵然他比约定领取任务的时间整整早了一刻钟，但眼前的这位秘书小姐却总是比自己领先一步呢。

　　“L镇？圣诞大奖的派送？”洛克接过白色的圣诞指令卡，微微有些诧异。

　　“听说L镇每年圣诞节的夜晚，全镇人都会聚集在大教堂庆祝这个节日，而圣诞大抽奖也是他们的保留节目。而这一次呢，我们的任务就是将圣诞大奖的中奖号码安全递送过去，确保整个活动公平、公正地完成。”秘书小姐解释道，不由莞尔，“比起往年的任务，今年的工作还真是平常和普通呢。”

　　洛克点头附和：“是呀，偶尔轻松一些也还不错呢。”虽然嘴上如是说，但想到目的地是L镇……洛克的思绪仿佛将要抽离，却被秘书小姐的一句话惊回了现实——“是呀，尤其是这样轻松的工作还能顺路回家省亲，洛克先生的家就在L镇吧？”看到洛克惊诧的眼神，秘书小姐的微笑更甚。

　　这当真会是一个平常和普通的圣诞节吗？洛克犹疑地望向透亮的窗外，心中竟有几分期待起来。

　　（二）一份圣诞赌约

　　L镇不大，人口更是少得可怜。

　　尤其是在城乡一体化的大背景下，镇中如同洛克一般的青壮年都纷纷到城中寻觅差事，留在L镇的，便多是老人和孩子了，全数加在一起，也不过刚刚过百。

　　纵然如此，却仍能感受到小镇人对于圣诞节的重视，L镇的主干道被妆点得漂漂亮亮的。并不太长的主干道上高悬的LED小夜灯汇成一条星光大道，而大路尽头的教堂前，立着的圣诞树上挂满了摆饰，圣诞树下还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前来过节的孩子都可以在树下领取一份圣诞礼物。

　　秘书小姐和洛克下榻在L镇唯一的宾馆里，距离主干道不远。

　　离L镇圣诞庆典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秘书小姐提议外出走走。洛克虽不情愿，却还是答应了。“小镇那么小，还真没啥可逛的呢。”走在主干道上，洛克笑着感慨。

　　“这里是洛克先生长大的地方，自然一砖一瓦都熟悉得很。而我作为陌生来客，可是全然新鲜的呢。”秘书小姐眨眨眼，“何况不同的人形成不同的景，瞧圣诞树下的孩子们追逐嬉戏，不也都是有趣生动的吗？”

　　“对对对，秘书小姐说得都对。”洛克自认学历不高，觉得面对能言善辩的秘书小姐，赞同才是良策。

　　“对了，洛克先生不回家看看吗？”秘书小姐若无其事地问道。

　　洛克微微一愣，转而敷衍道：“都老熟了，没啥可看的，工作重要。”

　　“老熟了？”秘书小姐挑眉，认真地望向洛克。

　　“是啊，老实说，这107个参加抽奖的人我应该都认识，不论男女老少……”被秘书小姐注视着，洛克的海口却是越说越心虚。

　　“那么我们打个赌吧？”秘书小姐露出莫测的笑容。

　　“赌？”洛克莫然。

　　“赌一份圣诞礼物！如果洛克先生能够在圣诞大典的抽奖环节，将大奖的获得者介绍给我，那么，我就送给洛克先生一份圣诞礼物吧？”秘书小姐继续补充，“反之，则洛克先生要送我一份圣诞礼物。不过洛克先生反正和镇上的人老——熟——了——，应该是赢定了这份礼物的吧？”

　　一个脑热儿，“好！”

　　圣诞赌约达成，圣诞庆典呢，也进入了倒计时。

　　（三）一个圣诞大奖

　　教堂的钟声敲响，7点，L镇一年一度的圣诞大典如约而至。

　　唱诗班的孩子们一曲又一曲盛赞着当下的美好生活，台下的观众个个怡然自得，唯有侧边的洛克反而显得几分拘束。

　　悠扬的歌声叫他几分惆怅，二十余年前，自己也是这般懵懵懂懂被“光荣”地选进唱诗班在圣诞夜放声高歌的吧？而当再大了点的时候，唱诗班的魅力消减，圣诞大奖的吸引与日俱增。“假若中了大奖……”是每年圣诞节前的必修课题，只可惜，幸运的女神，从未光顾自己与父亲……父亲，洛克回过神，摇摇头，现在可是工作，又则能如此不专业地胡思乱想呢？

　　歌单已至尾声——圣诞大抽奖即将启动。其实洛克两人的任务很是简单，只需一人走到台上，将保存着中奖号码的密码箱当中打开，公布中奖号码即可。

　　“L镇老熟人洛克先生此刻不易登场，公布中奖号码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你呢，是神秘圣诞礼物呀。”片刻前，秘书小姐如是对洛克说道。

　　纵然他听得迷茫，善良的洛克却将之归结为自己文化水平不高的缘故，并默许了秘书小姐的提议。

　　万众瞩目下，白裙的秘书小姐款款走到中央，微笑着打开密码箱，打开密封的白色信封，不急不徐地宣告：“今年L镇圣诞大典，获得圣诞大奖的幸运儿是——1225号码牌的拥有者！”

　　站在后台的洛克全然一愣：

　　当1225号码牌中奖的时刻，会有一个腼腆的男子挠着脑袋，分外不好意思地从教堂一排最左侧靠近出口的位置立起，向各位乡亲邻里示意感谢，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今年我获奖了。”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已然出卖了他。此刻的男子，心花怒放，气宇轩昂。邻里们起着哄、恭喜着男子，而男子亦是露出满足的笑容，回应着大家……

　　那是洛克曾在“假若中了大奖……”中的幻想，他犹豫着望向大厅，瞧向一排最左侧靠近出口的位置，时空仿佛交错，幻想变为了现实，男子挠着脑袋立起微笑，接受众人的贺喜。唯有他佝偻的身躯和苍白的两鬓，提醒洛克一切并非幻境。

　　（四）一份圣诞礼物

　　“爸爸，今年圣诞大抽奖我们会中奖吗？”10岁的洛克扑闪着大眼，问父亲。

　　“能啊，1225是个讨喜的数字，兴许就中了大奖呢。”父亲慈爱地答道，转而将难题抛给了洛克，“如果中了大奖，洛克想要什么礼物呢？”

　　“糖果、姜饼屋、玩偶……如果可以，希望圣诞老爷爷只属于我。”小洛克一本正经地掐着手指数着，他不贪心，连同圣诞老爷爷，他只要了10份礼物。

　　“哈哈，孩子，圣诞老爷爷是属于大家的，不过爸爸，会永远陪着你。”

　　……

　　“爸爸，今年圣诞大抽奖我们会中奖吗？”15岁的洛克犹疑着，依旧问父亲。

　　“能啊，只要我们坚持1225这个幸运数字，总有一天梦想成真。”父亲笑着道，却瞧见了年轻的洛克有些动摇的眼神。

　　“孩子，其实中奖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年圣诞，你都能和家人在一起。”

　　……

　　“爸爸，今年圣诞大抽奖我们会中奖吗？”20岁的洛克眼神有点不屑，向父亲提问。

　　“能啊，1225多好的数字呢。”父亲回应，却迎上了洛克叛逆的眼神。

　　“你不觉得很蠢么？！圣诞节怎会用圣诞节作为中奖的数字！这概率怕是太阳撞地球！”洛克几近知道父亲后面的台词，无非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般的言论。未等父亲说出口，他已夺门而出，那，是他在家的最后一个圣诞节。

　　……

　　“老人家，1225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数字呢，您怎会想到拿它来参与圣诞抽奖呢？”台上，秘书小姐微笑着问道。

　　“这是我用1225作为抽奖号码的第30个年头啦。”老人微笑，目光变得深邃而温柔，“1225不仅仅是圣诞节的日子，更是……我家孩子的生日呀。”

　　“可惜这傻孩子，都离家十年了，也不晓得回家看看……而我年年圣诞坚持着1225，心想着假若中了大奖，我那傻孩子也就回来了。”老人说到此处，一声重重地叹息。

　　“洛克先生，你能介绍这位获奖老人给我认识吗？”秘书小姐突然发问，朝着后台的方向。

　　洛克哽咽着走上台，用力地抱住老人，道：“这位老人……是我的父亲。”

　　……

　　假若中了大奖？于此刻的洛克而言，父子团聚，已是最棒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