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RR][千田]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浮空寂蝉

1、第 1 章

　　即便是在过了十年之后门田京平仍旧能忆起六条千景，那个在他看来熠熠生辉的男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而又是什么时候分开的这已经是十分模糊的记忆了，准确点来说，或许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他们好像是自然地就在一起，也毫无纷争地就分开，是最普通的成年人的恋爱。
　　二十五岁认识了六条千景，一年之后确立了恋爱关系，这已经不是门田京平首次恋爱但却是第一次与同性确立关系。一开始是有些紧张的，但在几天过后紧张感便消失殆尽，那是一种轻松惬意的体验，并不用为另一方担心过多因为都能将自己保护得足够好免于受到伤害，他想他应该不是GAY，可他却享受这个，而他潜意识里也认为六条千景应当也是享受这个的。这的确也是正确的，六条千景眼中的门田京平是比自己还要再稳重强大个几分的人，这点丝毫不用担心。
　　他们在一起也将近要有十年。十是个很奇妙的数字，既代表了一段完整的延续又仿佛会有一个新的开端，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恒久的数字。但他们仍没有到达十年，是门田京平提出的分手。他三十五岁了，再过几个月便要三十六，年龄渐长的同时有些观念也会随之改变，更何况他从一开始便比其他同龄人要成熟一点。原本信奉不结婚准则的他突然想要有个家安定下来，就在他刚刚与六条千景一起打完一架之后，尽管他们是恋人也彼此互相照顾，但他仍想有一个人能在他养伤期间为他煲一锅热汤。六条千景不擅长做菜而我也已经有三十五了，门田京平这么想。那天晚上涂完药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听着枕边六条千景睡时均匀的呼吸声，门田京平在心里微叹口气，凑过去在他额上印一个吻，轻声说“晚安，千景”。
　　第二天他们就分手了，六条千景听完愣了一下，随后开始打包整理起自己的东西，门田京平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回去过埼玉了。他倚在墙上看着前男友收拾东西，在六条千景拎起包准备拉开门的时候他走上前拽过那个男人的衬衫领子狠狠地吻过去，末了拍拍他的肩说“千景，再见”。六条千景回给他一个微笑。
　　不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是我太累了千景。
　　后来他又有换过几任女朋友，但每一任都匆匆从他生命之中走过，他就如同停留在原地不动而他的岁数逐步在增加。他已经记不得那些女孩子的脸长得是什么样子、声音又是怎样，只剩下一个无意义的名字留存于他的脑海之中，手机中原本她们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清除得干净利落。但他仍记得六条千景，就仿佛这段关系仅仅是在昨天才解除的一样，那么鲜活地保存下来，不论是他的脸、他的声音甚至是他所热爱的服饰、食物以及他打架时的方式门田京平依然没有忘记，像是上天故意不让他忘记一般。但是真的是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六条千景的消息，一开始几年新年里还会有群发的祝福邮件，自己也会回上一两句，往后那些邮件也消失不见了，他也懒得主动去联系，但他仍保有六条千景的联系方式，好像那就是他们二人之间唯一可以有联系的纽带了。
　　门田京平从没有设想过自己四十岁之后的生活，他曾认为自己将在到达那岁数之前就死去，为此身旁的人还嘲笑过他的这个想法。他是活到这个岁数了却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工作十分安定，收入也算稳定，前一阵子刚刚娶了妻子，大多数朋友都送上了祝福与贺礼。他没邀请六条千景，他不清楚这合不合适，但他明白邀请自己年轻时期的男朋友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感到快乐。少了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知道少的那部分是什么。
　　后来有一天他们在池袋街头偶然相遇，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仅仅是名，没有加姓。他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那个在他梦中出现次数超过他想象的男人就在不远处说着“好久不见”，然后他明白了什么是同床异梦，他与自己妻子便是这样。六条千景的脸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发色令他愣了一下，二十五岁刚认识时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男人是一头张扬的红发，在阳光下闪着光令他眼睛有些疼痛，之后他去染了灰色，仍旧是很好辨认，而如今是纯粹的黑色。他们并肩走在池袋的街道上，就如同多年之前他们曾经常做的那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温暖的、令人忍不住就想哭的气息，换作是年轻时的自己肯定会哭出来，因为仍不够坚强。一路无声胜过有声，他们就这样走在池袋冬季的空气之中，有冰冷干燥的气味，踱步路过西口公园，标志性的猫头鹰雕像几十年不变，里面的少年渐渐成长换了一拨又一拨，池袋永远是鲜活的。当他们的名字渐渐被人淡忘，当二十年前的那几次被称为“池袋战争”的骚乱成为坊间的一个又一个传说时，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老去，时间过得太快。老去的人总喜欢回顾以前的事，三五个朋友聚在一起时谈论的也不再是今时明日发生的事情，而是那些陷入尘土之中沾着灰尘的记忆。“那个时候啊，京平你可真有气势。”六条千景仍旧是原先那个样子，喜欢喊他的名，不加姓。后知后觉得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些什么的门田京平笑着点了点头，“你也不赖啊，没拳之中都带着令人爽快的狠劲。”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太愉快，打了一架。之后他们边走边讲说了许多，那些都是他无法对自己妻子所说出的话，她没有那时的记忆，只会面带微笑地端坐着倾听，不时询问一句“那么接下去呢？”。
　　门田京平告诉六条千景说他结婚了，对方刀没多大的反应，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后他回了句“早就猜到京平会选这条路了”，笑容狡黠一如往昔。在等待过马路的时候门田京平转头仔细地看了六条千景，他也认真地看着自己，像是要把这十年未见的遗憾全部补回来。他听见六条千景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京平一点都没变”，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除了这些小褶子”又这么补充到。然后绿灯亮起，他们一起穿过马路。
　　“喂别死了啊。”门田京平在分别的时候这么叮嘱，前面人的背影像是被震到了一样，六条千景猛地回过头来，双眼深深望进门田京平的眼中，那双眼睛似乎是闪着什么光亮，他扬了扬留有胡渣的下巴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迈开步子的同时随意地挥着手，“你才是呢京平！”他这么留下话。
　　门田京平站在那里直到看不见六条千景的身影，他转身往家走去的时候正好是太阳将要沉下，那火红与金黄的色彩将周围染得绮丽。
　　“欢迎回来”，走进家门时有这么一个柔软的声音迎接自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