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RR][千田]肉食者》浮空寂蝉

21、心中

　　他们穿过隧桥，在最里部车辆从他们身边驶过的时候会发出如同波涛一般的声响，巨大的海浪能将他们吞没，在远处是出口，又有光亮把他们从那个地方拽出，被抛上岸身上却是干燥的，是城市海洋的幸存者。
　　门田京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在六条千景身后走在这条隧道之中，身旁是川流不息的汽车，明黄的灯光照亮着前方的道路,向最尽头的夜色入口行进着。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晚还没回到家里，虽然他的母亲通常还要晚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够晚的了。他听着身旁类似于海浪一样的嘈杂声音，不禁想象起自己如同一尾游鱼，生生世世居住于最接近阳光的近海面但从未听到过海的声音，对城市的麻木程度差不多已经可以比得上鱼对水的无法感知了吧。
　　随着门田京平升入高三乐队真正算是濒临解散，在举行了最后一场小型LIVE之后，未命名正式退下了舞台。门田京平转身去看灯光熄灭，一场还称得上不错的落幕在他眼里不过是关上了灯，以后总是有机会再点亮它的，一定会再有那样的一天。
　　六条千景所在的大学并不是非常有名，但可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例如唱歌或者就是无聊地神游太空。他在大学里的第一年就加入了那所学校里的乐队，定位同样是摇滚，他所喜爱的。他不再和门田京平一起上下学因为他现在住校，但是周五的晚上和周末中的某一天肯定是和门田京平在一起，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感情，生怕当中会出现什么纰漏。门田京平对待感情一向更加随意一点，相反之下六条千景更容易在心里纠结，尽管表面看上去他像是有过许多恋爱经验，但的确是他对于喜爱的人有更多的占有欲。
　　自从上回第一次在夜晚行走在隧道之中，门田京平迷恋上这种类似于处于海洋边缘的感觉。在每周五的夜晚他都会要求六条千景跟他一起去那里，往往复复每周都是，在巨大的海浪声中穿梭再回到岸上，恍若隔世。偶尔他也会独自一人去，车辆经过他时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但又不想抬手来遮挡，任凭偏散的灯光将自己包围又移开，就像温暖的海水一样。他无法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唯一能听得到的只有车轮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声响，这是除却摇滚、人群声浪和自然里一切的声音以外他最新喜欢上的一种音，轰隆轰隆，陷在里面。
　　门田京平的成绩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但他的母亲并不着急，觉得他随便进个什么学校就可以了，未来还很长远。后来班主任找他去谈话，讲了许多话他都没记进脑中去，直到老师说到可以报考的学校他才支起耳朵听了一听，大概是一些中等的，偶然间听到六条千景所在的那个学校的名字，不是很好但也不算糟糕，心里思量再三也无定夺。在例行考试的结尾转着手中的笔，眼前答卷上是密密麻麻的铅字，做历史的考卷就是如此，每次他都会撑满最后一点空间，这个习惯曾让平和岛静雄感到极为不解。只是有些轻微的强迫症罢了，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复平和岛静雄的，但他的友人仍是难以理解，那你做数学的时候也不会写满啊，他这样又问着。大概是对理科无感吧，门田京平如此想。
　　后来他在志愿表格上填了六条千景在的学校，他也无所谓，去哪个学校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并没有多大的本质上的差别。周五晚上照例和六条千景一起去了隧道，他开口告诉六条千景自己报了和他一样的学校，六条千景没有反应，半晌才侧过身来搂住门田京平的肩说京平你本应该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语调低沉，深藏不露。门田京平笑着摇摇头，回了一个“无所谓”。他记得班主任当时说过还有一些外地的院校适合自己，但他从未考虑过要离开东京，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无法离开，离开了就会脱水而死的吧，当门田京平在水族馆里盯着巨大水箱里五彩斑斓的游鱼之时脑中突然跳出这么一句话。向着近海面汲取阳光，这是它们生存的意义，我们也一样，他在作文里反复使用这个句子，不厌其烦，直到老师找来让他换些其他的话语，他也就只是说“我会考虑的”而不去行动。他把它拿给六条千景看，他说“京平，写首歌吧”，于是门田京平在最后的考试来临之前的那段时间里还悠哉悠哉地不断修改着那一份歌词。完成的时间是在考试结束，六条千景带着他的新乐队唱了这首歌，是向海洋发起挑战还是顺服于这片大海，连门田京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些什么而写了这份歌词。
　　反正未来还长着呢，夏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