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éjà Vu》竹下寺中一老翁

7、第七章

　　神大概真的忙于拯救英国女王，他并没有听到费博威灵魂的哀泣。
　　抵抗组织的一个上尉联系了费博威，请他前往巴黎，有人留下了一些东西给他。
　　费博威在极度茫然和恐惧的情况下坐火车来到巴黎，沿途都是满目疮痍，如同他此刻的心脏。
　　“你好，请问您是卢西安.费博威先生么？”上尉看起来很年轻。
　　费博威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这封信是给您的，有位威廉.普拉克先生指明把他的遗物全都留给您。”
　　“遗物……”费博威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身旁的上尉甚至来不及扶住他。
　　上尉是一个大学毕业生，之前听说过费博威，知道他是一个享有盛誉性格怪癖的大学者。在他的想象里，费博威应该高雅冷漠，带有上流社会人士的目空一切和读书人的清高矜持，而不是跪伏在泥土里，哭得像个孩子。
　　过了五分钟，费博威从西装口袋里取出洁白手帕，擦拭了下眼睛，声音喑哑地问道：“我能去看看他么？”
　　上尉同情地看着他：“因为他牺牲于炸弹爆炸，所以我们很难把他和其他的死难者区分开来。”
　　费博威微笑着：“是么？请问他是哪一年……哪一年牺牲的。”
　　“1943年，他和一些其他犹太知识分子被纳粹找到，然后被屠杀了。”
　　热心的上尉带费博威找到了普拉克的埋身之处，不算精致华美的坟冢，洁白的大理石碑上写着：“他们为自由与荣誉而死，法国永远记住他们。”
　　费博威轻触他的名字，如此冰冷。
　　“他的遗物和遗书在这里，请先生跟我来。”

　　费博威没有在巴黎停驻太久，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里昂的家。
　　在飞驰的火车上，他打开普拉克的遗言。
　　“亲爱的卢西安，
　　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不知道为什么，当着你的面，我总是有种孩子一样的忐忑。
　　请别恐慌，这封遗书是他们让我写下的，我并不觉得我自己会死，不过如果我安全回来，然后我们共同欣赏这封遗书，不是也很有意思么？
　　对不起，对不起，十万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曾告诉你我是犹太裔，对不起我不得不在众人面前狠狠地羞辱你伤害你，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写完我们的书，对不起我不告而别，对不起对不起……
　　你一定不曾想到，在静坐战的时候，我白天一起编纂我们的书，晚上还抓紧时间来写一些别的作品吧？我在这里也写了一点，但是似乎不太可能在战争胜利前写完，不过没关系，可以留着之后慢慢写。
　　我写了本关于战争、理性和国民性的书，手稿我藏在你院子里那棵苹果树左偏西45°三米处了，因为据我的观察，那个地方欣赏夕阳是最美的。回头你可以试试看。
　　我的水笔似乎快没油了，最后一个对不起，如果很不幸，是你自己打开这封信，那么很有可能我没有信守我对你的承诺，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不如和我一样，放弃无神论的那套吧，我们一起相信——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真正的天国。那里没有战乱，没有悲伤，没有欺诈与背叛，那里只有一群善良的人还有仁慈的天父。
　　卢西安，我无法形容我对你的敬意和爱，兄弟朋友亲人都无法形容的爱。我自私地想，你不会太为我伤心的，对吗？
　　真的很想看到我们的那本书，看到你为我把序言填满。
　　如果我不会再见到你，也许我们会在天国相遇。
　　威廉.普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