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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Chapter.72 祈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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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素珍是怎么同华太师说的,秋香并不太清楚,只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华夫人喊道了跟前,顾左右言他,隐晦地让秋香盯紧表姑娘。嘴里虽说着怕表姑娘出了意外,可她哪里不明白华夫人猜忌的心思,宁王的妻子,这个身份对于华夫人来说就是最大隐患。
随行的还有石榴,听小丫鬟说那是她向夫人自动请缨,与平时的事不关己有着本质上的出入,这倒让秋香越发肯定了她的反常。
这一日,天才蒙蒙亮秋香便起了身,天气看上去不是大好,天际泛着阴沉的青灰,就连新一日升起了太阳都被青灰色的云所覆盖,偶尔才露出了一个头,阴沉的很。
娄素珍的轿子已准备在了门口。
秋香见苜蓿陪同她出来的时候便提议道:“表姑娘,我看今日的天像是要下雨,要不我们改天去祈福?”
她听了也稍稍抬头望向了天空,抿唇拧了细眉。她是个安静的人,音色柔和可说话的语气中却带着沉淀人心的味道。
秋香见她垂眸沉吟了片刻,然后道:“不妨事,不过还是带上伞吧。”
对于主子的命令谁都无法拒绝,况且秋香早已知道她的决意,这出门的机会娄素珍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又怎么会错过。不再多言秋香唤小丫鬟拿了伞,娄素兰便上了轿子。
石榴则是最后一个出现,她匆匆拉着裙摆从小门跑来,神色焦急背后背着一个包袱,看上去体积不小。
她跨过门槛,把包袱往秋香手中重重一塞。
秋香问:“什么东西。”
石榴答:“干粮。”
秋香睁了下眼,掂量着手中的分量,这也太沉了,一来一回也就一天,又不是南禅寺没有吃的。不过这话秋香在嘴边徘徊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
总算人员到齐,华府的轿子上了官道。陪同而去的人不少,加上前面护驾的家丁一共有十来个人。
许是出门太早,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大多是晨起摆摊的小贩。
华府在这一带算得上是有名望的大家,不少人认得这轿子的标志,见秋香跟在轿子边上便有人寒暄道:“秋香姑娘,陪华夫人出去呢?”
听闻,秋香回以一微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估计华夫人让她跟同而来就有几分让人误会的意思,娄素珍的存在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的好。
天还是未能放晴,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快要走了半个时辰后,早已出了官道,快要路过给行人歇脚的凉棚时,轿子被掀了开来,娄素珍道:“停轿歇歇吧,走了大半天,轿夫也该累了。”
“这……”抬着轿子的轿夫听了有些迟疑,都把目光投向了秋香身上,似乎是等着她做决定。
一时,秋香有些踌躇,她道:“表姑娘,还是快些走吧,到了南禅寺也好歇脚的。”
娄素兰却摇了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秋香不好反驳她,唯有示意轿夫罢手。
见此,轿夫放下轿子舒展了肩膀,四人还算有规矩的走开了一段距离。他们聚在一起舀了水喝,但嘴里还不住嘀嘀咕咕道:“表姑娘,心地真好,也不知谁那么好福气能讨到。”
“那一定是大人家了。”另一个随口回了句。
其实在他们眼里这话音已经尽量放低了,可架不住这粗汉子都是些大嗓门,隔着老远秋香就把这话听到了耳中,而她旁边站着的正是下了轿子的娄素珍。
只要不是耳朵有问题,那她也一定把这话听进了耳里。
秋香抬头看去,果然她的双眼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大概石榴也是察觉了娄素珍的低落情绪,虽不知道她是为何原因,但还是从行李中拿出早上带来的包袱走到她面前,转移了注意力,并细细询问道:“表姑娘要吃些什么,早上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怪不得石榴来得迟,原来是一大早去准备了吃的,跟着华夫人时也不见她有那么仔细,秋香腹诽了一下,自己也跑到一边拿了馒头啃了两口。
见苜蓿看着娄素珍与石榴,她便拉过这内敛的丫头道:“石榴会照顾表姑娘的,你吃点东西歇歇,等等还有一段路要走。”
苜蓿乖巧地点了头:“嗯,谢谢秋香姑娘。”
秋香摇头,等约莫歇了一盏茶的时间,华府众人再次整装待发上了路,虽然天色还是阴沉的很,不过众人的精神倒算是不错。
秋香也没估摸时间,等到脚沉甸甸地再也抬不起的时候,南禅寺便到了。
南禅寺初建立于南朝梁帝时期,唐高宗咸亨年间,改名为灵山寺,北宋仁宗皇帝又赐名福圣禅院,但老百姓因其地处南隅、古运河畔而呼之为南禅寺。
远远可见高塔矗天,此塔名唤妙光塔。睛日黑塔之影可落到数里外的一座桥下,故名塔影桥。可惜今日天色昏暗,见不到传说中的景色。
娄素珍下了轿,直奔天王殿。
殿内正中供奉着弥勒金像,左右两侧由四大天王包围,背面便是韦驮天。
娄素珍模样虔诚,跪倒在弥勒佛像之前,那表情根本不像是祈福,大有不安忏悔的姿态,秋香不再打扰她只站在殿前等候。
秋香原本还有些紧张,生怕娄素珍与宁王的人接头。
但现在看来倒不像是那么回事,再仔细回忆下她这几日的行为,秋香反倒觉得娄素珍是甘心与华太师回的华府,完全不像宁王有着一颗叛乱的心。
如果这猜错没有错的话,那娄素珍岂不是背叛了宁王?
秋香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敢再多加细究,生怕知道的越多到时候越会卷入了这场麻烦之中。
天色更为阴翳,娄素珍才跪了那么一会儿,就下起了雨。瓢泼大雨,来得快雨势也大,低洼的地方渐渐蓄起了小小的池塘,行人走过便引得水花一阵起溅。
小沙弥拿了笤帚,在殿前台阶附近拨开了水洼。
娄素珍跪了很久,脸色也不是很好,冒雨在大雄宝殿出入的香客已换了一拨又一拨,焚香渺渺,黄色的布幔摇曳。
等她跪完踏出殿门时,步履早已有些蹒跚,差点在门口的台阶一个踉跄,幸得秋香守在殿门口把她拉住。
她面上的血色去了几分,有些发白,却吩咐着秋香道:“秋香,我想捐些香油钱。”
“好。”秋香微微叹息,做了王妃又能如何,这娄素珍也是个苦命人,宁王的叛乱注定要失败,即使她没有做皇后的心思,还是要夫罪妻受,也不知道她最后的结局会如何。
等她捐完香油钱,雨势稍稍小了一些。
和轿夫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趁这个时候回程,别的不怕,就怕这雨等会儿又要下大。
娄素珍也并无反对,无声上了轿子。
雨水泥泞了道路,回程的路不大好走,秋香一双鹅黄色的绣花鞋尖头早已浸了黑浊的水污,下摆溅到了沿着油布伞顺势而下的雨水,飘逸的布料此刻软塌塌地贴在一起,那感觉不怎么好受。
秋香有心加快脚步回华府,可走道半途中便开始打响了雷声。
天际划过一道白光,阴翳的天空在那一瞬间斗亮了起来,犹如盛夏的光耀,可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又归于了黑寂。
秋香颤抖了一下睫毛,年纪最下苜蓿被吓坏了,她尖叫一声扔了伞抱头蹲在地上。
石榴看了一眼,便在苜蓿头顶打上了伞,也不好生安慰几句,只抿了唇。
秋香向轿子里眺望一眼问道:“表姑娘可吓着了?”
“无碍。”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语气却强作镇定。
石榴这时望了一眼抱头的苜蓿,再向轿子看去:“这么下去不是法子,我看马上就要到早上歇脚了凉棚了,先去躲儿雨。”
秋香思量着石榴的话也觉得好些,便对娄素兰问道:“表姑娘觉得呢?”
“只好如此了。”说着她掀开了链子,嘴唇根部有些被咬得发白,可能是被吓到了,而这时她还记得苜蓿,她看向双腿还有些发颤的小丫鬟问:“苜蓿还走的动吗?”
秋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向娄素兰说:“由我和石榴来扶她吧。”
石榴听了看秋香一眼,却没有反驳。
苜蓿见此勉强振作了精神道:“没事,我还能走的。”
娄素兰在轿子里扯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重整旗鼓,再次上路,虽然雷电时不时来叨扰一下,可幸亏没什么风,唯有雨势渐渐大了不少,豆大的雨珠打击在伞上,发出「咚咚」地闷响。
天也有些发冷,秋香一手搀着苜蓿紧了紧衣襟。
也不知怎么地,随着凉棚越发靠近,她便徒生了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