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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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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赤西仁。
我的父母离开了我,留给我一个名字和一间房子,其他似乎什么都没留下。
我不太出门,没有什么朋友。只有隔壁住的那个老伯伯,偶尔会跟我说说话,但他老是神出鬼没的。
“你的眼睛很好看。”这是他第一次找我搭话。
“是么?”
“你不觉得?”
“我··看不见啊··”
是的,我是盲人。我常常想,会不会是这个原因,父母才不要我的。可是,我想,再也没有机会,从他们口里得知答案了吧。
因为声音还不错,我从一家小电台接了些活,大多是录些点歌祝福的节目。钱挣得不多,但能维持生活。
“阿咔么?”
“是我,您请说。”
“今天我女儿生日,我想点首歌给她。”
“哦,是么?今天也是我生日诶,那祝您女儿诞生日快乐!”我没有习惯过生日,因为一个人的生日太冷清了,但我不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因为我在等是否有人能陪我过生日,一直在等。
“谢谢,也祝阿咔生日快乐,开心每一天。对了,我女儿的生日愿望是能考上东大,那阿咔有什么生日愿望呢?能说吗?”
“呵呵,很不错的理想呢。我么··”我沉默了会儿,摸了下冰凉的话筒道,“人生的路很长,我希望有人能陪我一起走。”
“我想阿咔的愿望能实现的,呵呵。嗯,我女儿都催我了,回到正题。我想点滨崎步的part of me,麻烦阿咔了。”
“好。下面就请大家欣赏Ayu的,part of me。”
后来,老伯跟我说,那期节目他听了,还说,他远房亲戚有个孩子要来这儿读书,可以跟我做个伴。
自那,我身边就多了一个人,房子多了一点温暖。
那孩子叫和也,我摸过他的头,他比我矮些,有时候碰到他的手腕,很骨感,估计是个纤细的人。
和也很能干,只要他在家,我几乎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但他话不多,一般我问他,他才会回答。
“和也,我是不是很无趣?”像他这样的年纪,完全该是在外头跟同龄人疯的,他却每天准时回家,帮我忙这忙那,然后还会大半夜地在电台门口等我一起回家。
“不是。”
“你一门心思照顾我,会不会··太耽误你了?”
“不会。”
“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你会这样陪我多久?”
“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我摸索着握上他的手,他轻轻地把另一只手覆在我手上。
手间的温度,似乎把一直以来笼罩我的孤寂驱散了。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但和也对我,完全否决了这句话,因而,我很珍惜,我也尽可能地对他好。我会偷偷地去给他盖上被子,也会悄悄地去买他最喜欢的草莓给他,但我能做的很少很少,一直以来,天平都是倾斜的,所以我很怕,很怕哪天会失去他。
有一次,他回来晚了。跟我打了招呼后,就去了老伯那儿,像是有什么急事。
我担心他在学校受了委屈,但不告诉我。于是我轻手轻脚地摸到老伯门口,侧着头听里面的动静。
“怎么弄的?”老伯的声音。
“一群人要跟我打。”果然是出事了。
“你别在学校太嚣张了。”
“没有。之前他们欺负低年级的,我插了手,今天他们带了好多人来要跟我打。”
“和也,凭你,怎么会受伤的?”
“他们带了工具,人又多,一下子全上了,你又不让我变身,被割了一块皮肉,已经算不错了。”
“呆子,你不会逃跑啊?!人类哪个能比你跑得快!”
“啊,对哦。下次我会的。”
“呆子!机器脑子就是不会转弯!”
我··糊涂了,听得汗涔涔,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让我更加迷惘,我转身,却不小心踢到了脚下什么东西,我一惊,什么都顾不得,迅速回屋。一路上撞了好几下,我坐在沙发上,吃疼地揉着撞到的地方。
不出十秒,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走进了屋子。
我把头转向声源,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冲那儿笑了下。
“仁··”
“怎么了,老伯伯?”
“仁,我是科学家。”
“真··了不起。”我不傻,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仁,只是个伴的话,和也是最好的。”我想,他知道,我明白了。
老伯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静静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说话。呵,这样,我算是找到了他对我好的理由。这世上,果真是不存在无缘无故的东西的。
我感觉到他的吐息从我左脸扫到右脸,又扫回去,反反复复的,仿佛能看到他在近距离打量我。
这就是程序吧,我不发问,他就不会说话。
“和也,在干什么?”
“你脸色不好。我在想该怎么办。”
“呵。”我轻笑出声,“想到了么?”
“没有。”
“对了,和也,你说被割了一块皮肉,在哪儿?会不会···疼啊?”
“在这儿。”他带着我的食指到凹下去的一处,“看着蛮吓人的,但我不觉得疼。”
我指尖触到一块冰冷的铁皮,一刹那,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
“和也,你会不会忘了我?”我这样问。
“我记忆力很好,见过就不会忘。”
“如果··如果记忆全被删了呢··这样,在你看来,我还存在过么?”
“我··”他的话当机般戛然而止。
我很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因为有问必答,这是设定的程序。我想知道这个答案,非常想。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他牵起我的手,紧紧握住,“我不会放手的,也不想放手。”
“说好了?不许放手。”
“说好了。”
“和也,去拿把小刀来。”
“好的。”他从来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照做。
我接过小刀,拉过他的手臂,摩挲一阵后,用刀尖在铁皮上刻,我用了很大力气,发现根本刻不动。
“和也,帮我刻,刻上我们的名字。”
“地方太小,要我再削去些皮肉么?”
“不,不用了。”虽然他不会疼,但我听着,就感到心疼,“刻上‘AK’吧,我们名字的首字母。”
“好。”
和也身上留下了我存在过的痕迹,即便哪天他真的没有了记忆,我还是能指着这个痕迹告诉他,我存在过,我们说好了的,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