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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部 第三章 ...

  •   第三章

      ——教廷纽格兰奇——

      圣城纽格兰奇,已经作为教廷存在了三百余年。雅致的城市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坐落在中央广场上恢弘的圣•丹德拉大教堂。这座以第一任教皇命名的建筑,还保留有奥利纳帝国时期的风格,苍色石墙和攀升的青绿藤蔓之间,已经可以看出时间刻划的痕迹,但丝毫不减它的威仪。它依旧是“上帝之手”的投影,教徒们心中无可取代的至高圣域。

      宽大的房间,因为位于教堂深处而显得极为幽暗,雕花的天窗上投下的光线,仅仅只能照出大厅中央两个人影,在压抑静止的空气中仿佛两尊雕像。
      “教皇猊下,莫加林顿的行为愈加放肆了,关于境内锡封权的议案一直拖延不作答复,更有甚者,索林亚郡的修道院土地权限一事,他们竟明确表示了不让步。”身着暗红主教衣袍的人,对着前方的某个存在毕恭毕敬道,而不时瞟向身边同职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恶意与怀疑。“此外,泰恩提的斯域兰戈尔给予达玛神太多的自由和特权了,现在,他们竟连这样的作品也敢公开发表。”
      黑暗中的人伸出一只苍白得过分的手,接过来一卷书册,细碎的纸张摩挲声后,听觉中飘来一种混着虚无的音节。
      “《物质本质论》?”伴着一声低沉的冷笑,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房间里不发一言的第三个人。“尤文斯林主教,你有什么见解?”
      平静地接受了不可见的刀刃般的切割,尤里西斯•尤文斯林遵循着标准的规则行礼。以十七岁的年龄任主教之位,在教会这是史无前例的。尤里西斯看着教皇所在的方向,他还记得曾经这个人将象征主教圣职的仪仗交到他手上时,那么温暖柔和的气息。可为什么现在他面对的教皇,再也让他体会不到原来的感触呢?短短的三个月,是否在这至高之位上,起了什么样的变故?
      尤里西斯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是十分不敬的。但对于他来说,他现在会站在这里的理由,大概就是对天父最大的不敬吧。
      “学术方面的成就,有相当程度上的可能性是失败的假设。只需要等待适当的时间,公正的真理自然会向世人展现什么才是正确的。”
      “真是谨慎的言论。”暗处传来的声音完全没有感情色彩,“没错,我们会期待着的。尤文斯林主教,索林亚郡的争端,你能化解吗?”
      “这是我的职责和荣幸。”没

      看着尤里西斯离开,一直坐着的人站起身,对红衣的从下说:“尤文斯林主教的行为不让人放心,注意监视他,以免他也误入歧途。”

      尤里西斯穿梭于教堂交错的回廊之间,人们都尊敬地对他行礼。相对于高层神职者那些老人,年轻的尤里西斯纯粹干净的圣徒气质更能获得教徒们的倾心。贵为皇子的他甘愿放弃皇位继承权,远赴教廷的经历,则是更为普遍地流传着。
      现任教皇弗里德里希•藤真•黎塞留,也是史上最年轻的教皇任职者,曾有幸见到过他面貌的人都会以赞叹的语气描述他,高贵神圣的气质,美丽的圣子,天国的救世主。只可惜,他自继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点不知为纽格兰奇教廷带来多少叹息。

      走出圣厅的一刻,尤里西斯回头望向正前方悬挂的巨大水晶十字架。
      『尤里西斯,人如果没有信仰,就会迷失自己生命的意义。』
      “我所选择的信仰,似乎并没有带给我让我安心的指向啊。维吉尔哥哥……”

      修比克托打量着这间觐见室,光线如同教堂大部分建筑里一样昏暗,这让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的沉重。
      “‘白林三角’之一的普罗塔哥利•修比克托,你说你带来了重要的消息,那么,是什么呢?”
      修比克托注视了暗幕中的人影片刻,以一种不符合他话语内容的平静语调开口。
      “塔歌族宣告独立了,您可知晓?”
      在米列兰大陆历史上,塔歌算得上是一个很有才能的民族。十一世纪泰恩提为对抗莫加林顿以宗教名义结盟时,塔歌族因为曾经对教会创始过程作出相当程度的阻碍,在联合势力的压制下,被剥夺了所有权利和尊严,成为了盟誓台上一份血淋淋的祭品。从此失去了家园的他们,或者被放逐流浪,或者成为其他王国贵族的奴隶,世世代代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数百年过去,人们在习以为常中已感觉不到过去的阴影,这个从来缺乏存在感的种族如晴空电闪般的独立宣言,怎能不使人震惊!
      “塔歌?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忘记祖上的罪,意欲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吗?”
      “猊下,我来到这里,正是希望为教会制裁所有罪恶敬献一份薄力。”修比克托上前一步,感觉眼前人突显出的警戒之意,嘴边浮上一个细小的弧度,“传闻黎塞留教皇拥有圣子般的美貌,如此湮没在黑暗中,岂不是辜负了造物主的恩惠?”
      从冷漠高傲的修比克托口中问出这样的话,感觉不出任何一分猥亵的不敬,听在另一人耳中不啻于隐喻的审判。

      长久的沉默。

      “修比克托,你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有所推断了吧。”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尽管他的气势同样有着只属于高层教会贵族的压迫力,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身着教皇衣袍的人,绝对不是黎塞留。
      修比克托很自然地行礼,这个动作已说明了某种立场:“幸会,伯利克里•花形•英诺森——华伊纳红衣大主教。”

      英诺森看着对方的眼睛,从中探询着他的诚意。
      “你什么也不问,就决意效忠于我?”
      “您说笑了,”修比克托的态度恰到好处地碰触尊敬的底线,“我当然效忠于教会,效忠天父。不过——”
      英诺森了然而冰冷地接过他的话:“黎塞留教皇勾结异端,反叛经义,我有责任替主惩治他。”
      “是吗?您做的很对,上帝只需要纯洁忠诚的圣仆。英诺森大主教,您为何不公开审判他?“
      英诺森身形一震:“什么?”
      “对于抛弃经义的背叛者,难道不是应该公开审判,处以火刑吗?”
      英诺森的嘴唇仿佛被渐渐抽去了血色,他的声音如同濒临干涸的溪涧:“修比克托,这已经不是你应该过问的范畴。黎塞留教皇是上帝挑选的使徒,我……给他忏悔反省的机会。”

      虔诚的教徒们不曾想象过,在神圣的丹德拉大教堂内部,也会有与主的光明完全背道而驰的存在。这样一间潮湿昏暗的地下室,寂寥的火烛点燃的残光完全驱赶不走阴冷的空气。偶尔的声响都会在黑暗中造成让人心惊的效果。
      英诺森从长长的石阶上走下,借着手中烛台的光亮,看清了躺在粗糙石床一角的人。不知是谁说过,真正的宝石即使粉碎也是宝石。长时间的囚禁,让黎塞留显得苍白而虚弱,但他看向英诺森的眼神,仍闪烁着高贵的坚持。即使他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教衣,被无力的缚于此地,他依旧是圣地最美的使徒,理所当然应该被所有人膜拜的象征。
      “伯利……”
      这个音节如火般烧灼着英诺森的理智:“不许叫这个名字!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叫我的教名。”
      过去的影像刹那间重现,可曾经的信任早已不再。单纯美丽的昨天,是怎样演变为今天的局面?
      英诺森无言地看着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面容,声音不自禁地变得柔和:“为什么要与那些罪恶的人携手?为什么赞同他们的谬论?为什么接受他们的提议?是什么样的思想,竟会让你妄图去改变一直以来的神圣体制?”
      黎塞留缓缓地移动了一下,艰难的动作让英诺森走上前想要扶起他,视线蓦然触及他破碎的衣摆下修长的双腿,那一条条被鞭子抽出的渗血伤痕,顿时呆住了。
      没错,这些,也是在他的默许中授意的……
      “我们一直相信现在的体制是‘上帝的指示’……但是,难道我们就没有对真知产生错误理解的可能吗?”
      温和的解释里仍然是不可变更的坚决。
      英诺森的瞳孔一瞬间近乎绝望地收紧,猛地伸出颤抖的手箍住黎塞留的肩膀。
      “我给了你多少机会,一次又一次……你为何要执意与异端们一起堕落?!”
      黎塞留睁着漂亮的绿色眼眸,圣谕说,这样的眼睛代表着最纯净善良的灵魂。英诺森感觉悲哀而且愤怒:“你不配有这样的眼睛,你不配拥有上帝赐予你的一切!”
      被狠狠地摔倒角落的黎塞留剧烈地喘息,不无讽刺地回答:“我竟不知道,对于上帝,你有如此坚固的信任,如此完美的忠诚。”
      英诺森带着铁青的面色离开了,丝微的灯光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逝。回归的黑暗里,黎塞留露出了一个没有人能看见的苦涩笑容。
      “神圣的名义……就能掩盖恐慌和无知吗?”

      注:猊下:贝利亚对魔王路西华的称呼。「猊」是狮子的意思,用来比喻「佛」。「猊下」则意谓高僧的身旁、对高僧的敬称。

      ——人物名注解Ⅲ——
      【伯利克里•花形•英诺森】
      伯利克里:公元前5世纪,雅典首席将军,最高执政官。伯利克里时代被称为雅典的全盛时代,他的成就因野心与力量建立,也因为同样的因素失败。
      英诺森三世:他任教皇时期是欧洲教权的顶峰,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教皇,很有能力却也很残忍,他在职时期对异端的迫害极为严重,曾号召过征讨法国南部异端的十字军,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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