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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小说的语言品格 ...


  •   今天搞来的内容苦菜花一样的,不过呢,真是特别有用

      (一)小说与语言

      在文学的家族中,小说排行最小,资历最浅。她没有诗歌的高雅,散文的轻灵,戏剧的亲切,所以她在童年时倍受岐视,历经坎坷,然而,她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她以叙事摹写为内核,博来众体之精华,熔铸成自己独有的品格与风采:从容潇洒。发展到今天,小说不再是无足轻重的“琐屑之言”而是对生活“诗意地发现”;不再是有别诗文的“浅识之道”,而是“文学之最上乘”;

      ⑴不再是一个蓬头垢面,穿行于小街短巷的灰姑娘,而是一位登大雅之堂,入神圣之室的金皇后。
      小说是一种包容极广的文学样式。它可以摹写任何形态的人生世相,国家兴衰、家族荣枯、个人恩仇等大小事件,异时追思、异地遥思、异性相思等心理流程,它都可以作毕肖的展示。它可以实写,对经验的材料进行艺术的重构。概而言之,凡是人能意识到的事物现象--包括这个世界存在的和不存在的,小说都可以表现出来。正因为如此,哈密尔顿才说,小说“乃蒸馏之人生也”

      ⑵狄平子才说,小说是“社会之X光线也”

      ⑶小说更像一面变幻莫测的魔镜,它摄入社会生活,折射、生发出的则是一个个全新的、理想的、渗透了特定情感的艺术世界。小说是一种弹性极强的文学形式,它可以满足不同层次、不同修养的各种读者。以《红楼梦》为例,上至掌权的首脑,下至荷锄的农民,老至垂暮的长者,小至初中的学生,“雅”至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俗”到粗通文墨的无业游民,以及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不管见仁见智见淫见道,都或喜或悲或叹或怒的受到感染,为之动容。
      小说是一种见度极高的文学样式。读一部好的小说,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广阔的、光怪陆离的社会,漫长的、色彩斑谰的人生,而且可以深入细微、见景物之状、闻风雨之声、察作者之意、通人物之情。真仿佛进入作品直面那个奇异的世界,可谓“但见性情,不睹文字”。
      然而,小说毕竟是小说。我们所看到的只有语言的线性符号,我们所听到的只有语言的约定声音,我们所感到的只有语言的潜在神韵。换句话说,小说的世界是作家借助语言构筑而成的,语言之外别无他物。难怪说“写小说是写语言”

      ⑷,因为小说的世界毕竟是通过小说家的技巧构成的艺术品。而一位作家的技巧,说到底,总是运用语言的艺术。“小说的结构以及小说传达的一切都是靠小说家熟练的操作语言来实现的”。

      ⑸所以说,要研究小说,首先应该研究它的构成材料--语言。
      语言,是人类信息交流的主要工具和材料,自然,文学的传递和沟通、生产与消费也不例外。与一般交际不同的是,文学的构建自身时,它所使用的语言不再仅仅是概念的对应物,逻辑的包装纸,而是渗透了社会文化因素的化合物,浸染了个人心理因素的变压器。顺理而及,小说语言也是一种社会化、情感化地摹写人生的文学符号。常识告诉我们,诗歌、散文、剧本、小说同是语言艺术,又是不同的语文艺术。既然同是语文语言艺术,那么它们的艺术语言就应该是相同的既然是不同的语言艺术,那么它们的艺术语言就应该有所不同,就是在这同与不同之间、上位与下位之间,我们看到了小说语言的区别性特征。

      (二)小说语言的多样与统一

      语言的产生是源于交际的需要,语言的使用又必须适应所传达的内容。需要决定了“说什么”,使用决定了“怎么说”,而“什么”与“怎么”、内容与方式,又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对应关系。由于各类文体表现内容的角度有限,所以其语言和技巧也各有所偏,它们只选择了一部分关系。小说则不然,它的内容十分广泛,小说家的艺术触角可以伸向生活中任何一个隐秘的角落,与其他文体(包括艺术的和非艺术的)相比,可以说,没有小说不能写的事,自然也就没有小说不能说的话,只要是人类的语言,不管是艺术的非艺术的,小说都可以拿来做为自己的构建材料,它拥有最广泛的词汇来源,最完足的句法形式,最丰富的修辞手段,最全面的语体技巧,并且,它还可以容纳其他各种语言和符号制品,毫不夸张地说,小说是人类文化和语言的总仓库。

      小说语言的构成途径繁多而复杂,然而,繁多不是繁乱,复杂不是驳杂。在小说中各种语言形式与语言技巧并不是简单地混合拼凑,而是一种有机的化合与融通。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样的语言形式,一旦进入小说,都毫无例外地染上了小说的文体色彩,变成了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可以看出,小说语言是一种以叙事语言为基底、兼收各种语言材料与技巧的综合性文学语言。

      1、广泛的词汇来源
      语词是语言制品的最小单位,是一个个活性很大的意义块。人们不同的排列组合。在交际过程中,由于表达的需要和语境的限制,选用语词时“政审”极严。它有时间上的限制,如文言词汇不能充塞现代交际;有地域上的限制,如方言土语不能到处抛头露面;有风格上的限制,如俚词俗语不能进入庄重典雅的场合。当然,不宜社会文化上的限制,如行业语,社会习惯语等的适情应境。然而,小说好象是一个自由的王国,它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只要有肋于表达,任何来源的词汇它都兼收并蓄化而用之。

      (1)方言词的选用
      方言是语言的地域变体,它流通范围小,使用人数少,不适于在广阔的社会中进行交际,尤其不适于当今的信息社会。当然,在文学创作中,譬如小说,也要尽可能避免语言地方主义,不然,小说就要失去大部分读者。
      小说吸收方言词,有时为了增添地方特色、乡土气息,并辅助人物形象的塑造,特定环境的勾革,比如《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葬花词》用了不少苏州方言词汇:“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论谁”“阶前愁杀葬花人”“怪侬底事倍伤神”,而刘姥姥说的则是地道的“北京语”:
      “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就和他,才疏远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家的二小姐,着实爽快会待人的,倒不拿大”(第六回)

      (2)文言词的复活
      一谈小说对文言词的选用,可能首先使人想起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他那“偷书为窃”的高论,“多乎哉,不多也”的笑柄,都是借助文言词语表现出来的。
      在当代小说中,通篇使用文言是不可能的,但在特定的语境,为了特殊的需要,小说却要让一些文言古语“死灰复燃”,“死词再生”,完成现代语词无法完成的任务。
      所以说,文言词汇于小说,并非可有可无。

      (3)外来词的驯化
      有这样一个笑话嘲笑“语言的杂交”:说一个大学生刚学了几天英语,就给父母写信道:“人在学校读book,生活方面很good,今年气候太cold,赶快寄来 a coat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现象很普遍,既然外语已成为人们的第二交际工具,小说当然要吸收它来丰富自己的语言库,并且“拿来”时可说是“不择手段”。它可以照搬,“原装进口”外来词汇,或者用以简单的应答,或者与汉语词语进行“嫁接”。请看这个类似前边笑话的例子:
      张先生大笑道:“我不懂什么年代花纹,事情忙,也没功夫翻书研究,可是我有hunch;看见一件东西,忽然what d'you call灵机一动,买来准O.K. 。他们古董掮客都佩服我,我常对他们说:‘不用拿假货来fool 我。O yeah,我姓张的不是sucker ,休想骗我!’”关上橱门,又说:“咦, headache——”便捺电铃叫用人。
      这是《围城》中赋予那个“常与外国人打交道”的张先生的语言。作者形容那些外语词就像“牙缝里嵌的肉屑”,奇妙的是,正是这些“肉屑”,才称身合体地表现出此公的卖弄与职业,形象之至,幽默之至。

      (4)社团语的涌入
      小说不但能包容跨时间的词语,如古语词;跨地域的词语,如方言词和外来词;而且更需要吸收当时当地语言的各种社会变体,如阶级习惯语、行业语、谚语、歇后语、俚俗语等。由于人们职业、年龄、性别、政治态度、宗教信仰、文化修养等各种因素的差异,自然形成各种“社团方言”和“个人方言”。小说要写各种各样的人,自然要给他们“安装”上与之相符的语言“磁带”。一个优秀的小说家必须是一个“社会话语”专家。王蒙十分佩服曹雪芹的“说话能力”,说“他笔下的人物说正话说反话,说雅话说俗话说粗话,说阴话说损话说奉承话,说情话说冷话说针锋相对的话说体己话说安慰话说调情话说骂话起誓的话儿……乃至官话道学话,几乎是个个能说,人人会道,几乎把和种话说尽了,说绝了!”[7]而这些“话”概括成一句话,就是“社团方言”与“个人方言”的选用。
      另外,谚语、格言、歇后语、委婉语、熟语等在小说中也很活跃,开卷可见。不加例说。

      2、丰富的句子形式
      “汉语的表达手段是丰富的。不仅有成千上万的词语供我们选用,可以组成无数的句子,而且有变化多样的句式,为我们准确、细密、鲜明、生动地表达思想,开辟了广阔的天地。”[8]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任何句子都可以进入任何场合,它们需要特定的生存条件。如果“水土不服”,就会丧失原有的生命力。比如,短句不适宜在论说文中使用,而在诗中却十分活跃;省略句多用于诗中,完全句更宜于散文……也只有小说这块园地,可以容纳各种句子形式,并能各尽其用,各得其所。小说中的选用句子,长短相间,整散结合,纵横交错,松紧配合,顺逆相承;疑问句式与陈述句式相互补充,汉语句式与欧化句式递相交叠,省略句与完全句并存,形合句与意合句共立;至于文言句式与白话句式、方言句式与普通话句式、主动句式与被动句式、肯定句式与否定句式……等等,可以说应有尽有,无一缺漏。下面我们择其要而述之。

      3、多样的修辞手段
      语言是言语交际的构成材料,表情达意的运载工具。但是,同一种材料,同一种工具,如果配置不同,使用有异,那么生成的产品和产生的效果就绝然不同。有的变成实用的,有的变成艺术的,这就像石头这种物质材料一样,它可以稍作修整成为实用的建筑材料,也可以精雕细刻成为审美的造型艺术。那么,怎样的语言才能构成文学呢?回答当然是艺术化的语言,而这和修辞密切相关。
      按照我国修辞学家陈望道先生的理论,修辞手段可以分为两大分野,一是追求明确通顺平匀稳密的消极修辞,一是追求体验可感形式形象变异的积极修辞。在语言活动中,消极修辞为所有语体所共有,而积极修辞绝大部分是属于文艺语体的。由此得出,文学语言与非文学语言主要分界标准就是积极修辞手法的使用频率和幅度。使用频率高幅度大的便是文学语言,而在文艺语体中,小说又是积极修辞手法使用的集大成者。

      (1)使用范围最大
      从唐钺《修辞格》开始,人们总结归纳出的辞格不下二百个,然而,除了小说,没有第二种文体可以把所有的辞格容纳其中。非文艺语体自不必说,就是诗歌、剧本也自叹弗如。

      (2)出现频率最高
      小说不但选用不同辞格范围广,而且同一辞格的出现频率高。由于篇幅的限制,诗歌、散文、戏剧中对同一辞格的使用往往“不够尽兴”,而在小说中却可以随意发挥。

      3、全面的语体技巧
      从以上的论述中可以看出,小说语言确实具有很强的包容性。正由于此,它和诗歌、散文、戏剧语言区别开来;也正由于此,它也和诗歌、散文、戏剧联系起来。因为它还吸收借鉴这些“同族姐妹”乃至其他“远方亲戚”的表现技巧和语言形式。最明显的是以下几个方面。

      (1)诗歌的曲折与变形
      一位外国文论家说过:“所有的小说都试图成为诗”[10],王蒙也说:“短篇小说追求的是诗的境界,诗的语言,诗的表达方法。”[11]在某种意义上,好的小说就是诗化了的小说,或者是小说化了的诗。当然,这种诗化并不是古典小说中作者的“诗曰”和“有诗为证”,也不是指作者代人物吟诗赋词,而是指诗歌语言曲折含蓄地表达和语言的“陌生化”处理,仅以现当代作家为例,鲁迅、老舍、沈从文、巴金、汪曾祺、王蒙、何立伟、阿成、张承志等作家的不少小说,明显地借鉴了诗的表现方法,移入了诗的语体技巧。

      (2)散文的挥洒与散漫
      小说毕竟是散体文学,所以它向散文中的借用自然也多一些。观现当代小说创作,散文技巧向小说渗透,越来越成了作家的文体自觉。著名作家汪曾祺说:“散文化是世界短篇小说发展的一种(不是唯一的)趋势。”小说向散文借鉴最多的就是表达的“随意性”,行文的“自由化”。语言该雅则雅,该俗则俗,该野则野,行云流水,舒卷自如;抒情、议论、描写、叙事、对话顺其自然,不事雕饰;它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可以用墨如泼,浩浩汤汤,波涌浪叠;也可以惜墨如金,点点滴滴,漪沦不现。正如苏轼《文说》所云:“吾文如万斛泉涌,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

      (3)电影的“蒙太奇”
      “蒙太奇”是电影艺术的重要表现手段,它通过电影画面的剪辑组合,产生奇妙的表达效果,使影片展示生动,加快节奏,增大容量。随着影视艺术的发展,这种表现技巧越来越完善,并进而影响到小说创作。
      小说几乎移植了电影中各种“蒙太奇”手法。从结构上说,有“平行式”、“对比式”、“交叉式”;从功能上说,有“叙述式”和“表现式”;而从构成单位角度考察,又可分为“篇章式”和“词句式”。

      (4)应用文的统计说明
      应用文和小说,语言材料和表现手法截然不同。前者是说明性的,后者是描绘性的,前者追求语言的规范、严密、精确,后者追求语言的鲜明、生动、形象。然而,就是这些毫不“文学”的应用文语言,也毫无例外地为小说做点贡献。在小说中充当一个“一本正经的丑角”。

      除此而外,小说还借鉴了戏剧、杂文、相声、政论等各种文体的一些技巧,从而真正“炼”就了表达的“十八般武艺”。

      4、丰富的人工符号
      作家不仅是叙述者,而且还是代言人。他们既要对人物、事件、时间、地点、情节发展等作出交待,也要设身处地为人物立言。设身处地
      作为叙述者,作家必须尽最大可能让读者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能透过文字“看”到所写之事,所状之物,所传之人。然而,尽管语言神通广大,无所不载,但它的记载和传达又毕竟多一曲折,具有间接性。因此,对一些事物属性的描摹感到力不从心。这在其他文学体裁中几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在小说中却不在话下,因为它能够征得两种符号的辅助,一是记录形体的图画,一是记录声音的乐谱。

      作为代言人,小说家更必须是个万事通,多面手,他必须能代替各种人说出各种乘身合体的话,作出各种语体的文章。在这方面,曹雪芹可说是一人光辉的典范。小说中,作者代人物写了好多诗、词、曲、赋、诔、偈、诏令、奏启、戏文、禅语、简札、对联、灯谜、酒令、笑话、药方等,这些语言成品,和作者赋予人物的语言一样,是小说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小说发展到今天,可说是“大肚能容,容天下所有文体”。它可以借别的文体作艺术的展示,如书信体小说,日记体小说等,也可以作各种文体的交叉映衬,还可以套叠其他文体。可以这样说,小说是一个“整编了的杂牌军”,一个按照自己的主旨和纲领统帅着的“特种部队”。

      总而言之,小说语言是由多种因素、材料、方法、技巧“合”起来的,“合”就是它的本质特征。不过,这个“合”并不是简单的混合、掺合、凑合;而是高度的综合、融合、化合。这点,和小说塑造形象、反映生活、再现人生的功能属性密切相关,当然,和小说语言的艺术追求也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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