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江湖》湿砚

67、他是谁

　　“哒，哒，哒……”
　　背后一辆马车缓缓靠近。
　　“弯弯。”
　　冬日午时的光有一种莫名的眩晕感，孙踏乔回眸，眯眼看了许久。
　　背着光的，是一脸疲惫，却满眼光彩的束冠男子，掀着车帘朝她伸出了一只满布疤痕的手，唇角的弧度温暖如风，道：“弯弯，我送你吧。”
　　“尹笑原，”孙踏乔牵强一笑，犹豫着站在了原地，“你是不是出事了？”
　　尹笑原微微一笑，“你上来，我们边走边聊。”
　　“好。”就着尹笑原的劲，孙踏乔攀上马车，坐在了尹笑原对面，不知为何，此情此景，莫名有些尴尬。
　　马车悠悠荡荡，闲庭漫步。
　　相顾无言，尹笑原一双深棕的茶眸灼灼看着她，眸中不时晃过几丝痛色，依然不舍得眨眼，好似要将她刻进心底。
　　孙踏乔扯了扯僵硬的脸皮，不安地晃散了视线。
　　“咳，尹夫人还好吧？”
　　“家母近日尚好。你呢？你，可开心？”
　　“我？日子还不是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孙踏乔嘿嘿笑两声，见尹笑原似乎仍愁眉不展，笑了两声便闭口了。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孙踏乔不自在地摸上脸颊，猛然想起这张脸是易了容的，无奈一笑，却不多加解释。
　　深棕的茶眸忽然间闪耀起无语绝伦的光亮，眉眼俱燃起了希冀，“弯弯，你恢复你本来的样子，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孙踏乔微微一愣。
　　“我们可以去草原，一起赛马，一起看日出，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或者，我们去各处，我带你尝遍天下美食……”
　　尹笑原尚在憧憬，孙踏乔无奈苦笑，深呼一口气，语气有些冰冷。
　　“尹笑原，我已经，嫁人了。”
　　纵使她隐藏了真实的自己，可她有父亲，她有踏雪，她还有家人朋友们，他们都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纵然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天外来客，纵然一直不愿意真正融入，纵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可扪心自问，自始自终也从未想过要舍弃他们。
　　似乎感受到孙踏乔内心那无法动摇的坚决，深棕茶眸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逝，车内的气氛一点一点变得更僵。
　　尹笑原敛了沉痛的眸，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再握紧。
　　“弯弯，我……”
　　尹笑原似是鼓足了勇气，刚故作轻松地开了口，却被车外的喝声止住了。
　　“吁——哪里来的疯子，你不看路的！”
　　孙踏乔稳好身形，忙掀帘看去，只见一袅娜娉婷轻纱蒙面的紫衣女子立在马车前，无惊无吓，只拿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眸瞅向车内的方向，见到孙踏乔，水汪汪的眸登时染上了些许落寞，却也淡然行礼。
　　“夫人好，尹将军可在马车里？”
　　孙踏乔正要回答，袖子猛地被拽了两下，不由颇觉得好笑，话在舌尖转了几转，那紫衣姑娘站的笔直，如一只孤傲的幽兰。
　　“姑娘找尹将军何事？或许，我可代你转告。”
　　紫衣女子盈盈一礼，身形似有些不稳，通身的傲气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既然尹将军不愿意再见洛浮，那便麻烦这位夫人替洛浮转告一声，尹将军的东西昨夜掉在了清韵楼，若是尹将军还需要，那便今晚清韵楼，不见不散。”
　　说完又是一礼，便袅袅而去。
　　一回头，尹笑原摸着胸口兀自慌张，深棕的茶眸阴阴沉沉。
　　孙踏乔脑中转了几许，猜测着才子佳人的相遇与别扭，不由会心一笑。
　　再回头，那女子似是心神不宁，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般，恰逢迎面一匹急速的跑马而至，跑马似发了疯，一个劲狂奔，惊扰了无数路人，直冲冲朝着那紫衣姑娘跑来，紫衣姑娘踉踉跄跄，不躲不闪，跑马即至，那女子发现却早忘记了躲闪。
　　孙踏乔有心营救，这厢还未出手，早有一道蓝影闪过，几个翻身，那女子已被他揽进怀里远离了那直奔的马。
　　疯马仍在向前，那蓝影主人松开怀中的女子，脚尖一点，人影如箭，直跃在马背上，疯马背后受制，飞扬的马蹄踹飞了路边几个行人，马上的男子揪住马头用力按下，疯马被按下了一瞬，猛地一仰头，马上的男子差点被甩飞，连续几个惊险的回合，那男子最后一个利落的手刀，马长嘶一声，抽搐倒地。
　　于尘埃中，蓝影主人站定，微风轻摆蓝色的长衫，翩然起一俊俏倜傥的模样，浓郁的眉透着一股温润，坚定的眼神宣扬着桀骜，一丝不落的发髻干净利落，唇角的微勾透着满满的自信，浑然一身的朝气。
　　孙踏乔犹自惊魂未定，却也由衷佩服那男子惊人的速度。
　　周遭的人感激得道谢，蓝衣男子一一回敬，紫衣女子虽身形柔弱，却也娉婷道谢，之余，还不忘一双秋波探一眼孙踏乔这边的动静。
　　孙踏乔被那秋波中的落寞看得心虚，忙转移了视线。
　　可是为何，遥遥看去，蓝影的轮廓有些哀伤的熟悉。
　　蓝衣男子顺着紫衣女子哀怨的秋波，看到了孙踏乔，孙踏乔的手莫名轻轻一颤，淡然微笑接收那无波的目光，缓缓阖上了车帘。
　　脑中尚还有些空白，车帘外传来了陌生醇厚的男音。
　　“车内可是尹将军？”
　　尹笑原再不好藏着，掀了帘探出脸，笑道：“原来是名声赫赫的文武状元，今日怎么有空与本将军打声招呼？”
　　“下官只是好奇，与尹将军同坐一辆马车的，可是醉王妃？”
　　孙踏乔隐在帘后，虽见不着那蓝衣男子的表情，却也听出了那声音不卑不亢。
　　“哦？文武状元何出此言？”
　　“下官不才，恰能过目不忘，昨日闹过醉王的洞房，碰巧瞻仰了醉王妃的玉颜，只是不知，这醉王妃与尹将军……”
　　尹笑原朗声一笑，掀帘的手却握得青筋暴起：“状元多虑了，早年我与醉王妃于青梅之时便情同兄妹，此番因多日不见，巧然相遇，本将军担忧醉王妃的幸福，便邀请醉王妃叙叙话而已。”
　　“哦，倒是如此，那尹将军，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搅二位叙旧了。”
　　“请了。”尹笑原拱拱手，疲惫的放下了车帘。
　　马车晃晃荡荡，重新踏上了路。
　　孙踏乔耐不住好奇，透过窗缝，蓝衣男子背着双臂，浅笑目送着，他身旁的紫衣姑娘欲言又止，大着胆子小迈了一步，又懦懦定住了。
　　回头，尹笑原正闭目养神。
　　动了动樱唇，思虑良久，终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他呀，”尹笑原陡然睁了眼，深棕的茶眸掠过一丝不屑，“今届的文武双状元——向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