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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陨儿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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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景仁宫。
皇贵妃膝下的三阿哥已经大好,太医们如释重负的各自出宫歇息,皇帝一宿未曾歇息,早早的就又去上朝了。
翊坤宫那边如贵人小产,天一亮,消息已经传遍,各个宫的主子遣宫女早已经拿着礼品来探望,皇贵妃更是派了主事太监全公公来探望,传达了皇贵妃一些自责的话,无外就是未曾照应好六宫诸姐妹。除了药物补品在无其他,众人也都好心规劝让如贵人多多歇息,如贵人强撑着笑容,让宝禅一个个送走了,莹嫔因照料如贵人一夜,自是衣衫未解,水米未进,宝禅关切道“莹嫔娘娘,贵人主子,用些早膳吧!”
莹嫔感觉自己像是浑身散了架子是的,如贵人已由脸色苍白转为脸色蜡黄,嘴唇仍旧干涸,莹嫔吩咐道“宝禅你带着铅泠去小厨房,让小厨房做些可口的素粥来,参汤鹿茸等滋补之药需一月后身子渐渐大好了,才可以使用,如今,万不可大补,姐姐的身子现在极其虚弱,若是大补会毁了姐姐,你等定要仔细着,你把小厨房事宜交代好铅泠,便和铅夜去守太和殿外,皇上下朝后,去乾清宫请皇上来一趟翊坤宫!”
如贵人摆摆手,声音极其轻“不必了!”如贵人握着莹嫔的手,缓缓又道“汉武帝李夫人病不侍君,致死不让武帝见她憔悴容颜,以致死后,皇帝还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对其子嗣极其娘家极其宠溺!这个道理你还不懂么!”
莹嫔点点头,平静道“是我糊涂了,你好生歇息,这命总算是捡回来了,日后如贵人,你的吃食用度定要多加小心!”莹嫔莞尔一笑,嘴角的梨涡飞扬起来,道“你好生歇息会儿,我回趟钟粹宫盥洗下,换一套衣裳在来陪着你!”
如玥嘴角含笑,点点头:“好,你若不累,就来陪我坐会儿,等中午在我这里用午膳吧!”
“好,左不过半个时辰左右,我就过来!”莹嫔搭着小喜子的手先回了钟粹宫。
如贵人微微阖上双目,许久,睁开眼睛,似是长叹一声,心中默念,玉莹,你我颜面尽失,除了皇贵妃设计陷害,还能是谁?
晌午。
莹嫔与如贵人用了些清粥小菜,漱口后,便在一旁陪着如贵人,莹嫔笑闹着说些民间的笑话,逗弄如贵人,为的就是她心情舒畅,身子才能渐渐大好,恍惚间,忽然想起她回钟粹宫换衣裳又来翊坤宫路上的时候,大约辰时,只听蜿蜒巍峨的宫墙另一头,一个声音低声道:“伴君如伴虎!”
另一个语气森冷响起“后宫嫔妃吃食用度皆上乘,孩子才在腹中两月余,竟然保不住,真叫朕子嗣凋零么,让内务府送些盛京那边进贡的山参送去翊坤宫便可!”原来是一个小太监学着皇帝说过的话。
第一个声音又低声道“皇上失望极了吧!”
第二个声音透着无奈“可不,历朝历代,只有咱们的皇上……子嗣甚少,大阿哥在府邸陨了,如今皇上身边只有已故喜塔腊氏皇后所出的二阿哥和现如今皇贵妃所出的三阿哥,你说,皇上听说翊坤宫那边忽然小产,能不生气么!”
太监们口中的话,说的不是如贵人还能有谁?本以为如贵人小产,皇帝能亲自探望一下,甚至玉莹认为最起码他应该过来瞧瞧,如今听小太监们这么说,她忽然脊背发凉,她忽然感觉她们不过秋叶般,随时凋零,都没有人发现。
如贵人看着走神的莹嫔,问道“莹嫔娘娘,可曾有什么难事?”
莹嫔一笑,回过神,道“哪里,只想着你的身子早日康健,等你的身子好了,你我才能雪今日之耻,报今日之仇!”
如贵人知道莹嫔虽有凌厉的性子,那副凌厉妩媚的脸庞似是时时写着心机,可是人大多都是这样,脸上看似写着心机的人,反到是个没有大心机的人,如贵人知道玉莹那些小聪明使使也就罢了,可若说起算计来,玉莹也只有被人算计的份儿,若说玉莹像老虎,那也是不伤人的画上的老虎,真正伤人的是躲在暗处的真老虎……
如贵人坐起来,推心置腹道“本来我也没有怀疑任何人,毕竟平日我甚少与人结怨,只当是我自己误食了什么,可我醒了,听你说到断肠草,又听你说到本来皇上在你宫里,却被‘请’走,再者,董佳尔淳和郎赫荣两个人来我这里折过桃花,这两个贵人一直跟随皇贵妃左右,我自然知道她们亲近,细细想来,皇贵妃……”如贵人问道“只是,你比我跟着皇上早,早年在潜龙邸你竟没看清皇贵妃的面目?”
莹嫔略微沉吟“谁对我真好,谁跟我只是面上,我还是分的清的,只是……”玉莹凝视片刻,方道“我是最后一个入府的,皇上当时还是嘉亲王,我是后来也听当时府邸的老嬷嬷说过,如现承乾宫诚妃,她以前是侧福晋,曾经诞下过长子,虽然不是嫡出,却是嘉亲王府邸,也就是皇上的第一个阿哥,当时整个府邸都宝贝的很,可惜命薄,那孩子粉嫩嫩的,才牙牙学语就陨了,实在可惜,诚妃也是自那时候起在月子里落下了寒病,在后来又生了三公主,脸上才有了笑容,身子也才渐渐有些起色,奈何公主终究不能同小阿哥相比,当时嫡福晋喜塔腊氏的二阿哥绵宁已经出生了,又是嫡子,另一边,侧福晋钮祜禄承鳯也生了小公主,所以,当时诚妃她所生的小公主也没有第一次生长子阿哥那般让整个府邸都新鲜,不过她总算有个依靠了,可她心底也许是及其想念大阿哥的吧,听闻有个冬日,她赤脚梦游至奔赴长子阿哥的坟茔,夜半,漫天风雪,本就身子不好,那一次后,就彻底缠绵病榻了,不知道跟皇贵妃有没有关系?”
如贵人看着莹嫔,只听莹嫔又道“现如今的皇贵妃钮祜禄氏承鳯,当年是也府邸的侧福晋,她与嫡福晋最早跟随皇上,听闻府邸的下人说,她性子极好,行事恭谨,帮着嫡福晋料理府邸事物,待人也是极其和善的,后承蒙太上皇喜欢,咱们嘉亲王一登基,太上皇还亲封她为贵妃,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嘉庆二年,皇后喜塔腊氏薨了,皇上又许她又摄六宫事,她又进封皇贵妃,位同副后。”玉莹垂眸,淡淡道“论子嗣,论母家,我都不及皇贵妃,我生的六公主,在府邸的时候就陨了,这次……皇贵妃怕是真要坐上后位了!”
如贵人只知道莹嫔曾经有过一个小公主,那不满一岁的小公主序齿行六,可惜还未曾开口唤玉莹一声额娘便陨了,如玥怕触及玉莹的伤心事,便一直未曾提过,如今听玉莹自己提起方安慰道“你我还年轻,都有机会的!”
莹嫔看了一眼如贵人,才扬眉眉缓缓道“当年在潜龙邸跟着皇上的女人,我是最后入府的,才去就怀了六公主,可惜第二年,就陨了……”玉莹那晶亮的眸子忽然黯淡起来“在府邸陨的小公主和小阿哥不计其数……喜塔腊氏是嫡福晋,每日净吃素斋,在佛堂礼佛,为众府邸的人祈祷,她还言道纵使折了自己的寿命,也愿府邸的阿哥和公主延寿,那时候连每日的问安都免了!我的小公主陨了,嫡福晋喜塔腊氏也照惯例请了和尚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经,只可惜嫡福晋这么个好人命薄,才当上皇后两年就薨了!”
如贵人眸子一闪,才道“如你所说,已故的喜塔腊氏皇后才是真正的端庄贤淑,自古好人不长命,远不说,就说康熙爷的嫡皇后赫舍里氏是早亡,雍正爷的嫡妻乌拉那拉氏也是做了皇后没几年就薨了,可怜的是她所出的嫡长子弘晖跟着雍正爷在府邸的时候就薨了,还有咱们的乾隆爷,嫡皇后富察氏也早薨!”
如贵人抬眼望着玉莹,静静又道“咱们景仁宫那位皇贵妃的端庄和善,可谁知道她那雍容的外表下,藏的是不是蛇蝎心肠呢。”
玉莹黯然失神,哑声道“如今看你小产,在想想在府邸陨的那些阿哥公主,怕真是皇贵妃暗地里所为。”
如贵人心下清醒,道“这次我小产,我也万没想到能与她有关,她平日太和善了,我入宫六年了,所见都是她与后宫上下诸人和善,那样和善端庄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她能加害于我?”
如贵人顿了下,眸子暗淡,又道“近日听闻皇上要加封诸宫,前几日听闻她拿了些拟好的封号给了内务府,剩下的就等着皇上钦点谁了,如此殷勤,怕是迫不及待的要荣登后位了!”
……
日暮时分,皇帝口谕至翊坤宫,赐人参两支,要如贵人安心养身,传口谕的小太监匆匆走了,宝禅在殿外轻声道“主子,延禧宫的春贵人来了!”
如贵人和莹嫔相视一眼“福雅?”!
春贵人居延禧宫,嘉庆元年入宫,自科尔沁长大,译成汉字唤作王佳氏,王佳氏名福雅,初初入宫,皇帝便赐了个‘春’字给她,言道她如春和熙的笑容干净清澈,福雅又是黛眉杏眼,加上那和熙的笑容,和那那洁白的贝齿及其贝齿外的淡粉色的薄唇,犹如画里走出的美人儿,宫中前朝的老太妃也总是夸福雅温柔和婉,虽然她总是小病不断,可她脸上仍旧时刻挂着明媚的笑容,那和熙的笑容在整个紫禁城也是少有的,据她自己说,原是胎里不足,身子才不大好,若再不常常笑口常开,怎么熬过下半辈子……
就是这么一个通透的人儿,也不知她是什么缘故,却总说自己门楣不高,王佳氏在蒙族中也只是个小姓,算不得大姓氏,能入宫已是万幸,不敢祈求圣恩,平日虽然少出门,可只要出门必去寿康宫看那些无子无女的老太妃老主子们,可见为人谦逊,待人和善的,许是因为平和温雅的性子,加上随时能似被风吹走的身体,寿康宫的太妃们自然不忍看这么个怜儿,也隔三差五的赏赐些名贵的药材到延禧宫。
春贵人抬脚进门看见玉莹也在,遂即道“莹嫔娘娘也在,我来看看如贵人!”
如贵人看着消瘦的春贵人,她甚少出延禧宫,如今自己小产,连她都知道了,如贵人不禁苦笑道“连你这个春贵人都知道了!怕是后宫传遍了罢?”
春贵人福雅的笑容如沐春风,她命贴身宫女拿出几件婴孩的贴身小衣,才道“你我同时入宫,虽然我平日很少出来,可听说了你有孕,今日才来探望,你不要怪我才是!”福雅依旧嘴角挂着笑,拿了宫女手中托着的一件的小衣走到榻前展开给如贵人看,喜道“你看看,可喜欢,若不喜欢,我在做几套别的颜色!”
如贵人忙挥手,说道“福雅,怕是要辜负你一番心意了!”
宝禅给春贵人搬来了团凳放在如贵人榻前,轻声道“我们主子小产了!”
声音虽然不大,可春贵人福雅还是听见了,她凝眉看着如贵人,惋惜道“怪不得我看你脸色蜡黄,我只当是怀着孩子辛苦,原来……”福雅拉着如贵人的手“忙解释道“如玥,你莫要怪我,我是真不知情!这……”福雅拿着手中的小衣尴尬的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歉然道“对不起!”
莹嫔静静道“如贵人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平日甚少出宫,与承乾宫的诚妃无二,自然怪不得你!”
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响起“皇贵妃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