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施》荥阳公子

7、街头傻子

　　秋去冬来，一路上感受着风吹黄叶，萧萧而下，再到白雪飘飘，天地一片苍茫。所到之处，她都尽量不敢让自己丑陋的容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在纷纷而下的鹅毛大雪中，施宛随着王大娘一行人，来到了京城会稽，而她的新主人，就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大官，大夫范蠡。
　　同样是在厨房做事，由于跟随师父多年，学得了一手好厨艺，府里上下也不像之前那些人这般排挤她了，虽然不时也会有鄙夷的目光投来，不过也只是限于眼神，至少他们的嘴里是不会“丑女，丑女”般称呼她了，至于主人和夫人还有少爷，她是根本就见不着的，她只是前来打工的外乡人，想要的只是能够养活自己的工钱，如是而已。
　　江南的雪总是稀稀落落，像北国一般千里冰封的场景是不多见的。施宛走在刚刚下过雪的大街上，地面并没有很厚的积雪，踩过之后，薄薄的一层雪便消融在了地面的积水之中，虽是走在纷纷而下的大雪之中，不过地面却丝毫没有雪花的痕迹。
　　转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她转入小巷，将要去的米铺就在邻街转角而已，加快了脚步，揣了揣怀里放钱的口袋，她向着巷口而去。
　　“没钱还装阔气，让你来吃霸王餐，给我好好地打。”粗暴的声音引起了施宛的注意，那话语中的狠劲，就连她这个过路人都忍不住心惊。
　　穿过小巷，来到邻街，只见一个小小的饭馆门口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众，拳打脚踢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些围观的妇人脸现担忧之色，有些途人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态度。
　　没打算前去多管闲事，施宛向着右边的米铺走去。
　　“呜，娘亲救我，你们不要打了，好疼哪，求求你们了。”断断续续的男声传来，可是说话的语气竟如孩童一般，只听他不停地哭喊着，“娘，救救小忱……”
　　听到这哭喊的声音，施宛的心头禁不住一怔，他哭喊娘亲的话语不经意间触动了她的心弦，她停下了脚步，回身向着人群之中钻去，周围那些因为她不堪入目的容貌而不时的唏嘘之声，她也没有理会。来到近处，她才在攒动的人头之中看清，前面一个青衣少年鼻青脸肿，满脸血污，颊上挂着两行热泪，两眼之中尽是害怕，一副委屈的模样，在他的周身则是三个彪形大汉，拳头足足有钵盂般大小，正在“不遗余力”地向着他身上招呼。少年嘴里不停呼喊着，整个人蜷缩到了一块，那眼神就如孩童般的清澈无辜，看得施宛的心头不禁产生了一股怜意。
　　“别打了。”话语不由自主地出了口，彪形大汉也停下了动作。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她身上，只见趾高气扬的饭馆老板斜眼瞟了她一眼，一副不屑的表情道：“丑女也想帮人出头，怎么你有钱吗？”
　　没去理会他的揶揄，施宛一脸坚定地答道：“他吃了你多少钱，我帮他给。”
　　老板一副笃定她没有钱的姿态，道：“不多不少，二十戈币。”
　　“二十戈币？”施宛心里忍不住一怔，这可相当于她大半个月的工钱，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理直气壮地拿出了怀揣的钱袋，从里面细致地数出了二十戈币，递到老板手里，道：“给你。”
　　老板掂了掂手中的钱币，也没去再看施宛一眼，径直领着他的打手向着饭馆之中去了，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了。
　　施宛上前去扶起地上的少年，他两颗眼珠瞪得老圆，正怔怔地望着她，看着这个自己用原本打算买米的钱救下来的少年，施宛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楚，一会儿回到府中，都不知怎么和大厨交待。
　　两人在街角找了户人家的屋檐底下坐下，这里暂时挡住了飘扬的大雪，地面也是干燥的。施宛掏出绢帕，就着地上的雪水，为少年擦去脸上血污，逐渐地收拾整理，少年的脸容也渐渐清晰地呈现在施宛的眼前。
　　两颗大眼珠子透出纯真，瘦削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虽然有青色的伤处点缀，依然难掩他俊美的脸容，他眨巴着眼睛，一副乖巧的模样，任由施宛为他收拾。
　　“这副相貌竟然是个傻子。”施宛心下不禁叹道，看他身上的着装，青袄貂绒，应该还价值不菲，想必这人还是个贵族子弟。
　　“姐姐，你真好看。”少年傻傻地开口道，看他眼里那种欣赏和纯真，绝对不像是在讽刺。
　　施宛没去理会，轻笑道：“你家住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少年嘟囔着，道，“皇宫里都是坏人，小忱不回去。”
　　“你叫小忱哪。”他说他住在皇宫里，这绝对不像是作假，可是皇宫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地方，一番思量，她笑道，“那我将你送去官府，如何？”
　　“不要，我要跟着漂亮姐姐，姐姐不要赶我走。”他撒娇着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哪？”
　　“我姓施，你叫我施姐姐就行了，千万不能再叫我漂亮姐姐。”若是他总是这般称呼，听到的路人估计又得说她，丑人多作怪了。
　　“为什么呀？”小忱呵呵笑道，“姐姐你这么美。”
　　“我喜欢你叫我施姐姐。”无奈只得这么解释，施宛就像哄小孩子一般说道。
　　“那好吧，施姐姐，你现在能不能带小忱去看看大夫呀，小忱疼……”
　　施宛只得无奈，刚才他吃了一顿饭便花费了她二十戈币，如今又要去看大夫，怕是这袋钱根本就不够，可是看着一脸希冀的小忱，他确也可怜，施宛只能叹道：“那好吧，姐姐带你去看大夫。”
　　“嗯。”小忱的眼里闪着欢乐的光芒，喜滋滋地答应道。
　　带着他去到大夫那里，又花费了十个戈币，正好把买米钱全都用光了。来到这里，一个月都不到，她连工钱都还没有，如今却花了三十个戈币，而且还耽误了买米的功夫，可是看着一脸无辜的小忱，她又不忍责备，他的心智，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呢，这般景况，她也只得有苦往自己肚子里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