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慢些走哎》财迷女巫

91、又见竹二哥

　　在小柔之后，他们在一起之后，他还哪里能想得起其他女人呢？整天猜她的小心思，驱赶一众狂蜂浪蝶都不够，喜忧参半，又深陷其中，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一颦一笑。
　　若雪是他的表妹，从小时候起就是裴府的常客，定亲之后，两家的来往更是频繁。他习惯了若雪跟在他后头喊哥哥，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小柔想过，若雪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
　　而他却还两次三番地触碰到了小柔难以容忍的底线。
　　裴行远策马在街上狂奔，马儿呼吸间吐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入冬的夜，寒意刺骨，街上行人并不多。
　　除了去竹林镇上围追堵截竹二哥，裴行远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裴行远和竹长风干过好几场架，有时是用打的，有时是用吵的。当然不是用嘴吵，是用凌厉的眼神来吵。没有任何一次，竹二舅兄那张脸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持。
　　他终于在药材铺外头逮到了竹长风。
　　长风拎着一只箱子正在墙头上往下跳。开门锁门的什么的，太费时间了，反正都是自己家，翻翻墙也无所谓。
　　“二哥。”裴行远站在院墙下，抬起头，幽幽地叫了一声。
　　这是裴行远头一回喊“二哥”，却并没有因此赢得竹长风的什么好感。裴行远他二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觉得倦容下的裴行远——显得更加欠揍了。

　　“二哥这么晚是要到哪里去？”
　　“竹二哥出门，自然是治病救人去。”竹长风抱着胳膊，以睥睨的姿态对着他，这个角度，真是好啊。
　　“小柔病了，可是要紧？”昨天晚上人就不太对劲，偏他又没守在她身边，裴行远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我妹妹的死活，跟你有什么相干，你们裴家的少夫人，前几天就已经埋到祖坟里去了。”
　　裴行远尴尬地垂下眼帘，倏尔又放出异样的光彩：“这么说，小柔果然是被二哥带走的？”
　　长风偷偷“呸”了自己一声，果然大意，被这狡猾的小子把话套出来了。算算时辰，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小柔不知道醒了没，所以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白影一闪，瞬间跑路。
　　裴行远骑马在后头追，远远地跟着，长风回头一看，不屑地冷哼一声，竹二哥是什么人物，出入皇宫大内都易如反掌，还能被你跟了去。

　　果然，裴行远跟到同德坊一带，就不见了长风踪迹。
　　同德坊是京城的分水线，往北都是高门大宅，往南都是三教九流，这一带鱼龙混杂，显然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肯定也不会是竹长风那种爱妹成痴的人会带小柔来的地方。更加不会是一个要在白衣服上绣白色云纹的俏公子愿意来的地方。
　　裴行远骑着马儿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打转，他被耍了。

　　小柔做着梦就醒了，梦到花花叼来一盆驴肉包子，放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见她不吃，又用鼻子把饭盆往她脚边拱了拱。
　　“花花乖。”小柔伸手去摸它的头，触感不太对，不是毛绒绒的，是软绵绵的，像刚出笼的包子。
　　好奇怪。小柔费力地张开眼，看到一个圆圆脸蛋，白乎乎的小包子一样的姑娘，正睁着大眼看她，包子姑娘正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小柔的睫毛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你是——”
　　“我是刘知微，竹林镇上卖包子的，咱们见过几次。”
　　小柔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知微赶紧揉揉自己的脸颊，朝小柔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是包子姑娘。”怪不得，睡着睡着就闻道一股面粉的香气。
　　“嘿嘿，大家是这么叫的。”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二哥呢？”
　　“竹大哥说，要回去取几味药材，我们这客栈太简陋，周围的药铺又都打烊了，没有他要的东西。”
　　“咦，你家不是卖包子的？还开客栈啊。”
　　“这客栈是我姑姑开的，我来——来帮忙。”说到这儿，包子姑娘的脸就红彤彤的，像一颗赤豆糕，一看就像咬一口。
　　来帮姑姑的忙，顺便躲一躲某些人。某些人的进展太迅速，知微有些受不了，这就好比一个穷极了的小丫头，有一天突然有人跑过来对她说，其实你不是卖包子的，你是皇宫里丢失多年的公主，幸福来得太突然太巨大，包子姑娘被吓坏了。

　　“我看看还烫不烫了。”知微软绵绵的小手贴上来，凉丝丝的，很舒服，还带着些点心的香甜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小柔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像妹妹一样的嫂子，却从来没有姐姐。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赖啊，小柔满足地闭上眼，一时间竟把裴府的尴尬和痛楚都忘到了脑后。
　　小柔突然福灵心至，她好像有些明白包子姑娘是什么人了。
　　两人正说着话，窗子被从外面打开，一阵冷风过后，竹二哥捧着一只箱子跳了进来。
　　“二哥最近好像很喜欢翻墙？”床上的小柔虚弱地笑着，总还算精神不错，竹长风轻轻呼了口气：“翻墙比较快，比起走正门，起码可以节省半盏茶的功夫。”
　　他现在才明白时间是多么宝贵，曾经就是晚了那么半盏茶的功夫，有些姑娘就匆匆从镇上跑到了城里，让他好一顿找。

　　长风摘下斗篷，胡乱往地上一扔，把箱子放在桌上，从里面翻出小小一瓶，走到床边，示意小柔把龟壳翻过来。
　　“二哥，我背上的伤真的已经好了啊，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了什么好了，那么长一道疤，也不嫌难看。”
　　“后背上——没人看得到吧，我自己都看不到。”
　　竹长风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小柔的脑门：“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妹妹。”
　　她是二哥生的？
　　小柔想问问来着，只见二哥把脸拉了下来，只好乖乖地趴过去：“我要包子姑娘帮我上药，你手劲太大，不舒服。”
　　长风把精致的药盒交到知微手里，转头对小柔道：“乖乖听话，把那条大补丁缝上，二哥还指望着把你风风光光地再嫁一回，多收些彩礼钱呢。”
　　小柔用力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枕着自己的手臂，眼泪一滴滴落到枕头上。
　　“好好将养着，从今天开始，不论油炸红烧，凡是口味有些重的东西，一律不许吃了。”小柔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

　　行医世家的姑娘，身体底子到底比一般人都好些，纵使心绪不佳，休养了一阵，气色也大好起来。长风抚着妹妹温良的额头，对自己十分满意。
　　太阳爬的老高，客栈里逐渐热闹起来，窗户外头饭菜的香气一阵阵飘过，小柔从被子里伸出脖子，瞅了一眼桌子上寡淡的汤汤水水，重新把脸埋了起来，拒绝理会她二哥。
　　“快起来吃点东西。”
　　“不吃。”
　　“真的不吃？”
　　“不吃。”
　　“那我端走了。”
　　“哎——别——”小柔挫败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叽里咕噜乱叫的小肚子，不情不愿地走到桌子前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汤。
　　在竹小柔女侠的字典里，饿肚子实在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长风往刘知微姑姑那里去了一遭，留下沉甸甸一锭银子，带着小柔就此住下。客栈虽小，却一应事务俱全，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吩咐店小二，包子姑娘也很愿意代劳，小柔一日三餐养尊处优，在这客来商往的同德坊过起了大隐于市的日子。
　　竹长风没有刻意地诓骗裴行远，只能说，他想得太多了。

　　小柔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风依旧飞檐走壁来去自由，知微依旧专心揉面不问世事，竹家老小依旧在遥远的琼州的晒着太阳，大家都不知道，京城里已经炸锅了。
　　西征讨秦的时候都没有用到的精锐，此时被裴行远派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手一张画像，四处寻找一个大眼睛圆脸蛋爱吃爱笑的姑娘。
　　与此同时，裴少夫人尚在人世的消息也慢慢传了开来，自从裴行远断腿之后，裴家还是第一次成为京里的热门话题，有人说陆若雪强势回归，勇夺君心，有人说秦子章见色起意，欲夺臣妻，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流言蜚语似乎离这间小客栈很远，小柔眯缝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二哥的药确是上品，才十多天的功夫，后背上的痕迹已经淡了很多。当然，小柔依旧什么都看不到，是包子姑娘说的。
　　可是小柔坚决不肯再用。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有身孕了。不说别的，光是这些天，二哥弄来的那些腻死人的各种补汤，她竟然吃出滋味来了。原先喜欢的东西，闻着倒反胃得很。
　　脉象上也差不多。
　　可是小柔不敢跟二哥讲。二哥口口声声要让她风光再嫁，她害怕二哥不肯让她留着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委实动荡得很，伤寒的汤药喝了一大锅，也不知道对小娃娃有没有什么不利。一来如今时日尚早，二来怀孩子这种事，小柔懂得真的不多，得找个靠谱的大夫帮她看看才行。
　　最好是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