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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术业有专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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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点。
竹长风差一点点就要把他妹妹撵回裴府去,拯救那一小片珍惜药田。
无意中瞥见段一海脸上那一副奸计即将得逞的傻笑,长风顿时回过味来,险些中了奸人的套!药草算什么,再重要能有他妹妹重要?
坚决不能回去。
姓裴的还没来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呢。
“柔柔过来,你想不想看雪芝草结的果子是什么样的?二哥镇上的铺子里收了好几颗。”草药花算什么,二哥这里有级别更高的。
“咦?二哥还有雪芝草的果子?做什么用的?”小柔皱着眉头不解,种开花都已经暴殄天物了,这还有闲情逸致种到结果的。
……
“嗯——观赏把玩用的。”还有提醒某人一段刻骨铭心的痛用的,那时他还年少无知,结果被云游回来的他师父打了个皮开肉绽。
“什么人居然拿雪芝草种果子来把玩?”比碧云那丫头还要二。
长风干笑了两声,“这个,江湖上奇人逸事总归有的嘛,听说谭凤君还养三丝雪叶喂兔子……”
裴行远那封交由段一海交到他娘子手上情信——如果可以称之为情信的话——是在青牛的关心指导下完成的。
青牛对于可以提点他少爷一二这件事十分兴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术业有专攻”,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他能攻而他少爷不能攻的事情。
青牛认为,头一回写情信一定要含蓄。一般来说,给姑娘写情信,头几回人家一般不会答应,从隐晦含蓄渐进到死皮赖脸,一路上可攻可守,最后再亮出死缠烂打这招压阵,可一举拿下,如果一上来就死皮赖脸,那么后面就没有退路了。
裴行远一向冷静的脑子此时就是一坨浆糊,难得有个娶了新妇蜜里调油的小厮肯跟他分享经验,便姑且听之。
“小柔娘子,见字如面,爹他老人家新请了一个北地来的厨子,烤得一手好羊肉……”
裴行远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夜已深了。
不知段一海差事办得如何,裴行远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府,推开大门的时候,心里一阵紧张。
房里空荡荡,床铺得整整齐齐,还是早晨的模样。
意料之中的情形,意料不到得失落。裴行远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被寂寞和无力感压垮了。
这间屋子从前不是这样冷清的。从前他爱发脾气,小柔总是轻声细语地哄着,从前他腿脚不便,小柔总是事无巨细地忙碌着,纵使很多时候他们并没有住在一处,卧房里也总有小柔的衣衫,小柔的书本,小柔的气息……
现在只有一只针线笸箩放在梳妆台上,绣着半只花花。
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徘徊不定,不是小柔,小柔没有这么大一团。
“公子爷——”敲门声响起。
“信和东西都送到了?”裴行远打开门,看着段一海,拳头微微捏紧,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小柔有没有从含蓄里看出他的想念……
“嗯,送到了。”
“夫人怎么说?”
“哦。”
“我问你夫人看了信怎么说?”
“夫人说‘哦’”。段一海挠挠头。
“没别的了?”
“没了。夫人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被竹二公子带到镇子上看什么雪芝草的果子去了。嗯,竹二公子倒是有句话带给您。”
“什么话?”
“想得美。”
……
“你呆会儿去找青牛,说他涨月钱的事不必再提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青牛小哥亲自出马。他少爷进宫后脚,青牛就骑着小马往竹水村去了。
这天早上菜地里倒是没有人。
小柔还是早早醒了。
被一阵孜然的香味给熏醒的。
难道是依依想出来的新花样?自有孕后,依依的口味就变得奇异而刁钻,经常半夜里窝在她大哥怀里哭闹,要吃这个吃那个。
小柔实在想不出,现在除了那夫妻两个,还有谁能一大早起来就做烤肉的。
本想卷着被子再睡一觉,奈何香气已经把小柔肚里的饿虫勾了起来,小肚皮叽里咕噜直叫。
小柔恼恨地哼了一声,坐起来穿衣服,打水洗脸。
一推房门,台阶上坐了一个人,咧着八颗白牙,脸上写着“谄媚”二字。
“您醒啦,洗脸水都放好了,不冷不热。”那人从身后拖出来一个铜盆。
“哦,谢谢。”
小柔把水搬到屋子里,净了面,抹些香脂在脸上,把头发解开,细细梳理一遍。
刚才那人好眼熟哦,在哪里见过。
青牛!小柔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急急忙忙又跑过去把房门打开。
人还是原样坐在外面,咧着一口白牙,笑容里写满谄媚。
“你不在家照顾你少爷,跑到我这里来作什么?”小柔这话本来说得十分带感,架势十足,无奈肚子不识时务地叫起来,闹了一个大红脸。
“您饿啦,干粮我都带好了,不冷不热。”青牛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一个荷叶包,再打开是一层糯米纸包,再再打开是一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羊肉卷饼。
青牛便是那孜然味的源头。
噌噌噌一阵飞奔的响动,花花和奶牛齐齐跑到小院门口,盯着青牛,两眼嗷嗷放精光。
小柔愣愣地把饼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做得十分入味,香而不腻,入口即化。
“少夫人,早上光吃这个太干,容易上火,您再喝点粥呗。”
语罢从身后又掏出一个小小的食盒,掀开是一碗皮蛋粥。小柔伸长小脖子往青牛身后看,看他还能变出多少东西来。
小柔尝了一口,水平和羊肉饼差得远,米还有些硬,盐放多了。
“饼是新厨子做的,咱们老爷夫人近来光爱吃这个,粥是少爷天还没亮起来熬的,熬完就进宫去了,啧啧,忙活了一大早上。”
小柔一口粥没咽下去,呛得脸通红。花花摇着大尾巴跑过来,乖乖在小柔面前坐定,示意“你瞧我坐得很乖,快给来点儿吃的。”
一口气好容易喘过来,小柔依依不舍地看看手里的小半个饼,再看看一脸期待的花花,把那碗粥递到了花花面前。
“给你吃这个行不?”
花花把鼻子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委屈地看了小柔一眼,走了。
青牛笑眯眯地看着他少夫人乖乖坐在青石台阶上,把一小碗粥都喝光了,仿佛看到月钱长着翅膀争着抢着飞到他口袋里。
“您吃好啦,来,擦擦手。”青牛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方帕子。
小柔接过来,擦了擦油乎乎的小手。
青牛紧盯着小柔的动作,待他少夫人擦完最后一根手指,连忙把帕子接了回来,宝贝一样放在膝盖上折了折,收进口袋里,放好。他打赌,这方油渍麻花的手帕,他少爷会高价买下来。
“您擦好啦,来,用点果子。”青牛又转到身后去翻,食盒下面还有一层,一小盘洗得晶晶亮的葡萄。
青牛小哥狗腿地把小盘子举过头顶,送到小柔面前。
小柔捏了最上面一颗,放进嘴里,然后……眼睛睁大。
……
好甜!好好吃。
“你这样举着怪累的,我来吧。”小柔把小盘搂进了怀里。
青牛低着头,捂嘴偷偷笑了两声。
“西域进贡的果子,宫里赏下来的。少爷说您一定会喜欢——哦,还有那白玉瓜,皮薄肉多,汁甜如蜜,清脆爽口,齿颊留香……”青牛特别佩服自己,瞧瞧,说得多好,跟个文化人一样。
小柔瞪着大眼睛,往青牛身后乱瞄。
“嘿嘿,在府里呢,不好拿——要不,您跟我回去?”
“嘿嘿,咱们拿好了再回来也成啊。”
“嘿嘿,咱们趁少爷不在的时候回去呗。”
……
青牛比段一海强,他少夫人留他吃午饭了。不像老段,一上午不到,就摸着大鼻子,灰溜溜地回来了。这跟班和跟班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像他这样,聪明伶俐,懂得揣摩主子心思的跟班,总归比老段那种光有蛮力气的要高明上许多。
依依想吃鱼,竹家大哥昨天下午到村头河边钓了一篓子上来,个顶个新鲜肥美。
青牛坐在厨房角落的小板凳上,托着腮,一脸梦幻地看着他少夫人麻利地给鱼儿开膛破肚,刮鳞片,清内脏,水冲洗,切薄片,黄酒腌,下油锅……
这哪里是鱼儿,这是他的月钱,白花花的月钱,可以用来哄媳妇盖新房养娃娃的月钱。
吃不准依依究竟想吃哪种鱼,小柔挑家常的一共做了三样,油煎、红烧、清蒸,最后想想又烧了个鱼头汤,佐上豆腐,洒几片葱花,满院子里都是鱼鲜味。
仍在村头玩耍的花花猛然抬起头,湿乎乎的大鼻子动了动,朝奶牛唤了一声,撒着欢儿就往家里跑。
汪!看我比你快。
饭菜还没端上桌,小柔到后屋去唤依依和她大哥出来吃饭。青牛捧着小食盒颠颠地跑到小柔她娘跟前,奉上一个甜甜的笑。
“老妇人哎,您看先给我装上一点,回去带给我们老爷夫人尝尝鲜可好。我们老爷总念叨着,竹家做的鱼那是一绝,啥时候不开医馆了,开间饭店都成……”
裴行远今天回得早,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透。
他家小厮坐在院中石凳上,笑容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满脸期待兴致勃勃欲言又止。
裴行远心里一紧。
“少夫人愿意回来了?”
“还没有,哪儿能那么快呢。”
裴行远淡淡看了青牛一眼,径直越过他往房里走。
“那啥,少夫人有东西带给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