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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春梦扰人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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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好像有座山压在自己身上,让人透不过气来。小柔像被冲到滩上的鱼,艰难地张了几下嘴。闭着眼摸了摸,一条巨大的火腿正搭在她腰间。
推,推不动。
用力推,还是推不动。
“行远相公,我喘不上气了。”
小柔四脚并用,两条腿在被子里乱蹬,两只手推搡着她相公,好像一只被人拎着耳朵提起来的兔子,四肢不停地挥舞。裴行远悠悠转醒,只觉得臂弯里的人正在暴躁地扭动,脸涨得通红。
“不舒服?”刚刚醒来的裴行远,声音带着低低的暗哑。
“很……不舒服……”小柔艰难地回应。
“我差人叫岳父来?”裴行远紧张地问,身子纹丝不动。
“不用,腿……腿拿开。”
裴行远连忙把火腿撤离了小柔的领地,对方深深地大口喘着气,小手不停拍打着胸脯。裴行远颇有些愧疚,腾出一只手,帮小柔捋着胸口顺气,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把怀抱拢紧了些。
气息渐渐顺了,拍打慢慢变成了抚摸,良久,那只手仍不愿意离开,只停在小柔的胸口。裴行远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想动。
“我们还不起床吗?”小柔觉得身边的温度有些热,烫得她都要出汗了。
“不急,再躺会儿。”
“哦。……你昨夜几时回来的?”
“昨夜遇到故旧,她的马车坏了,我先送她回去,回到咱们园子里的时候,你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啊,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是要等你的。”
“以后我出去办事的机会可能比较多,你困了就自己睡,不必等我。”
“知道了。”既然不用早起,小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好把胸前那只大手碰了下来,准备继续酝酿睡意。酝酿到刚有感觉的时候,迷糊间一只手又轻轻爬上了她的肩头,裴行远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小柔,当初你是怎么嫁的我。”
“爹让嫁的。”
“岳父怎么说的?”
“爹说我吃的太多,嫁到村子里,肯定把人家吃穷了,你家米多。”
“小柔,别睡了,仔细说说看。”
可怜小柔刚培养出的瞌睡虫被赶跑了,拥着被子开始说故事。
裴青山按小柔爹信中所说,打探到了僻静的竹水村所在,驾着辆灰篷小马车,在竹林子里绕了个七八圈,才遇到一个下山的樵夫。竹水村只有一个大夫,正好那樵夫在竹家看过擦伤,便领着裴青山去了竹家的小医馆。得了裴老爷一小块碎银的赏钱,开开心心地折返回自己村子里去。
小柔清晰的记得,药杵就从自己老爹手里滑落了,砸到脚上也不知道喊疼。一把山羊胡拼命抖了两抖,脸颊上一块肉抽了又抽,眼看老泪就要流了下来。
“爹呀,脚趾砸断啦!”小柔瞅着神游天外的爹爹,凑到他耳边大吼了一声。
招呼客人坐下,上了茶。小柔把她爹扶到了竹椅上,小心脱掉鞋袜,熟练地上药、包扎,又去寻了双干净的白袜子,给她爹重新穿到脚上。
裴青山脸上露出赞许和惊喜的神色。
小柔向裴青山笑了一下,便轻轻把门扣上,出去了。花花呀花花,咱们今天放大假,出去玩儿喽!
裴青山向小柔爹坦言,他是来提亲的。说他看了竹老爹的来信,对他家温柔贤淑、美貌大方的姑娘很是喜欢,准备带回家做儿媳妇。
“提亲?两手空着来的?”竹老爹跳脚,不小心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若答应,聘礼随后送来。”
一开始,小柔娘坚决不同意。一来她对裴行远没有丝毫的了解,二来,她担心小柔嫁进京,就是一家人安宁生活的结束。
竹老爹一句话就让小柔娘动摇了。
“你忍心让小柔做一个乡间的妇人,大冬天就着凉水做饭洗衣,背着孩子割草喂羊,便有不舒服也不舍得钱看大夫么。”
虽说依竹家的现状还不致如此,但竹母想起她这些年在乡间看到的种种,又想起她生长风之前在京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便不像一开始那么坚定了。除非庄有田产家有健仆,谁能保证隐逸的日子能一生安稳,倘若真给闺女在田间小镇觅了夫婿,谁又能料到后景如何。小柔不像她两个哥哥,一个姑娘家,还是寻个好婆家可靠些。
见妻子不再固执,竹老爹接着做思想工作。
“行远那孩子小时候你也是见过的,生得浓眉大眼,一身的聪明劲儿,管保配得起咱们姑娘。再者裴家今夕不同往日,青山现在已是万事不理了,裴府也搬到了延庆街的小巷子里,脱身朝中是非。以行远的情形,再入朝为官也无甚可能,只守着祖业,做个富家翁而已,对咱们姑娘来说再好不过。”
“可裴家那孩子,已经是瘸了呀!”竹母嘤嘤低泣。
“就因为瘸了,他才欺负不了咱们姑娘去。咱们姑娘是什么人物,到时候他敢有什么欺人之举,只一碗汤药就能让他再也下不了床。”
竹母止了哭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家突然间恶狠狠的老头子。
出嫁前,竹老爹千叮咛万嘱咐,“闺女啊,裴家对咱们家有大恩,没有裴家,就没有你和你二哥,爹是要报恩的,不是要报仇的,你去了,千万要乖乖的啊。不能扯你公公的胡子,不能把狗放到你婆婆床上去,不能让你相公给你当马骑,不能……”
“然后你就嫁过来了?”裴行远摸着小柔细软的头发,轻声询问。
“对呀。”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对嫁人一事作何感想?嫁给我可有后悔?”
“感想?”小柔觉得被裴行远摸着小脑袋怪舒服的,不自觉地往他身边又凑了凑,想了想,如实开口道,“感觉跟在家的时候差不多,吃吃玩玩,看看医书,种种药草呗。”还有么,就是照顾病人,顾及到病人的感受,小柔没有把这一句说出口,老爹要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么体贴,指不定都要热泪盈眶了。侧过身,让裴行远给摸摸另一边脑袋,接着补充,“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做什么要后悔呀。娘本来还担心婆婆要给我立规矩,现在不也是都依着我嘛。”
裴行远对这个回答似不是很满意,“那如果是别人呢?如果别人也愿意对你好,给你吃吃玩玩,养狗养猫,你也去他们家吗?”
小柔不懂了,“还有这样的人家?愿意白养着别人的?”皱了皱眉头,肯定地答道,“要真有,我就先去吃穷了他们,然后再回来。”
裴行远失笑,他这又是在担心什么呢,反正人现在在他手里,别人一时半会儿也抢不走。不过,得多花点力气,早点把这孩子气的媳妇儿拢住了才是。外面,恐怕有不只一个人,巴巴等着小柔跑去吃穷他呢。
小柔觉得裴行远摸着自己的脑壳甚舒坦,脸靠在旁边的大手上蹭了蹭,像只温顺的猫咪一般。中衣的领口有些松,露出一侧雪白的锁骨,眼眯着,又有些昏昏欲睡。裴行远见着这副不设防备的样子,只觉得胸中火气上涌。许是前些日子补得过了,这些天,每天早上起来,都觉得鼓涨得难受,眼下,瞧着这番情景,下面身子竟有些烧得发疼起来。右手已经开始不停脑子使唤,只顺着小柔的头发往下,来到细瘦的肩膀,又滑落到腰间,一轻一重地揉搓起来。
“不让起床,又不让睡觉,是要怎样啦。”小柔三番两次被弄醒,开始大声抱怨。
裴行远觉得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死结,明明是名正言顺,却总有些心虚。一开始他抱着要放小柔离开的念头,要保留她的清白之身,便错过了夫妻生活教育的最佳时机。现下他改了主意,却又无从下手了,该怎么解释他从前的冷淡,又该怎么解释他如今的热切,偏偏小柔对夫妻事一无所知,以为“不过是同吃同住睡前抱抱嘛”,他更有一种染指无知小女娃的罪恶感。自己挖坑自己挑,怪谁呢?
“主子,起身吗?”门外是碧云清脆的嗓门。
挣开怀抱,小柔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把裴行远的外衣拿给他,自己也胡乱穿了个大概,给碧云开了门。
“少夫人今天起得真早。”碧云一边给她家主子梳头发,一边夸赞她主子懂事,让人省心不少。
裴行远在一旁,一边洗漱,一边用眼刀子剜着那没眼色的丫鬟,好好的大早上,来敲什么门,眼见到嘴的肉就飞了。
“以后早上你不必进来伺候了。”收拾干净,神清气爽的裴行远不咸不淡地朝碧云来了一句。
“我不会穿你家的衣服。”
“少夫人不会穿衣服。”
两人齐齐出声。
裴行远看了看小柔身上繁复精致的罗裙:“我会。”说罢,也不去看两人错愕的眼神,又补充道:“另请裁缝来给少夫人做几套新衣,简单大方一些的,不需这些京中妇人热衷的繁杂。……以后你只需早饭用过,来给少夫人梳头即可。”
碧云应了,下去端早饭去了。
“相公,你为什么不让碧云早上过来啊。”
“让你多睡会儿,省得她大清早的总来闹你。”裴行远答得头头是道。
“啊,这样,相公你真好哎。”小柔开心地露出一个大笑脸。
“我是你相公,当然你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