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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二八芳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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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后十余日便是小柔的生辰。换下厚厚的冬衣,整个人顿时松快了不少,杨柳轻风拂面,真恨不得带着花花到外面跑上个二里地。小柔只是想想而已,花花姑娘已经把她主人的想法付诸实践,每日在花园里撒丫子狂奔,一会儿闻闻小花,一会儿嗅嗅小草,一会儿又猛追着路过的下人,没个消停。
园丁老刘见少夫人这狗十分有灵气,一直也想养一条来解闷。人老了,身边又没有孩子闹着,总归冷清得很。于是这天,老刘从门房那里抱回了他央人送来的一只小奶狗。是条能猎鸟的猛狗,只不过牙还没长齐,每日只知道翻着圆鼓鼓的肚子,撒娇耍赖。
花花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每天吃完饭就往老刘那里跑,绕着狗宝宝转圈,舔舔,用爪子拨弄拨弄,神色温柔。老刘把小狗抱起来,花花便抬起前腿,搭在老刘胳膊上,巴着往上凑。
“花花都快五岁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她寻门好亲事?”小柔支着下巴问她相公。
裴行远本想翻个白眼,又不愿惹娘子不快,略作思索道,“你做主吧。”
小柔认真地谋算起来,派碧云留意周围年龄相仿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的狗仔,又托了大哥二哥在镇上物色有没有合适的狗选,准备先列个清册,再带着花花去相看,务必要她家宝贝看得上眼才行。
随着文家大哥从河南托镖局送了一盆名贵的牡丹作礼,小柔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指挥着两个小厮把硕大的花盆搬到卧房靠窗的地方,和先前二哥送来的月季两相对望,一时间房间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实在是赏心悦目。
悦目?裴行远只觉得刺目得很。
话说这两天裴行远鬼鬼祟祟的,一见小柔就忙不迭地往身后藏东西,右手食指和中指划了两道不明不白的血口子。
打发小厮下去,小柔扭头又看见他相公两只手背在身后捣鼓。
“藏什么哪?”
裴行远摇头。
“拿出来看看,神神秘秘的。”
裴行远涨红了脸。
难得见她相公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小柔顿时起了玩心,扑到裴行远身上,伸出两只禄山之爪,一边挠痒痒一边作势要抢他身后的东西。
裴行远只觉得两团绵软在自己胸前磨蹭,体温一下子升了上来,脑子一僵,手一抖,“叮当”一声脆响,还没来得及藏好的东西落了地。
小柔停了下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疑惑地打量了半晌。
这是一把……刻刀?
“你藏这东西干什么?”小柔不解。
裴行远闭紧了嘴,不答话。
“玩这个多危险啊,没收了!腿还没好利索呢,又惦记上手了?”小柔凶巴巴地训斥不听话的病人。
裴行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生辰当天,小柔坐在小书房桌前,搂着一堆宝贝偷偷傻乐。大哥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医书孤本,记载着各种罕见的病症;二哥送来了几种珍贵药草的种子,并栽种指南小册子一本;娘给了一支木簪,看上去乌黑不起眼,摸上去却溜光水滑,竟比玉还要润些,让小柔经常戴着,说此物养人,爹爹则把他上半生的行医记录送了来,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入了别人的眼,最好连裴行远都别给看。公公婆婆都给了不菲的礼物,碧云在木匠那里做好了给花花的两层狗窝,此时也拿出来献宝,换了小柔一颗金瓜子的奖赏。碧云暗叹,这狗窝送得真值,难为少夫人稍微值点钱物件的都不敢买的人出手这么大方。
相公又送的什么礼物呢?小柔拿过裴行远一大早塞到她手里的锦盒,摆到桌子中间,打开,顿时觉得移不开眼,一块青白的玉贝壳。
和她上次在店里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不过刀工细致,色彩莹润,线条流畅,比被桃花男买走的还要更好看些。贝壳里一个美人正在酣睡,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也不知梦里见到了什么有趣的物事。一条小狗卧在美人脚边,伸出前腿,拨弄着一只骨头,歪着脑袋,实在可爱得紧。
这一人一狗看起来很是眼熟啊。小柔支着下巴,凝神苦思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脸上涌起一片红潮。
贝壳半个巴掌大小,盒子里还放着丝带,正好可以系在衣带上。
小柔打好绳结,原地转了两圈,十分满意,准备出去走走,顺便现现宝。
这边厢,裴行远手中也有一只锦盒。青牛从门房那里取过来的,一位秦公子送给府里女大夫的生辰礼。
秦公子?女大夫?裴行远略带疑惑地掀开盖子,一块玉雕映入眼帘,竟和前些日子青牛跟他描述的一般无二。裴行远本想,既做个四不像,还不如另做个别致的,于是就有了小柔正挂在衣摆上四处显摆的那一块。眼下这个,他没想岔的话,就是小柔日思夜想的那一块了。
他的小娘子十六岁了,正正的二八好年华,没想到还叫外人惦记上了。
秦公子?倒是神通广大,打听得门儿清。裴家的大夫?当他这个正头相公真是个摆设?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柔都不知道,她十六岁的宝贝生日礼物被那黑心相公扣下了一份。
悉心调理之下,裴行远的腿脚恢复得很快。五六月间,已能够离了拐杖自行下地走动,只要速度不是太快,倒也瞧不出什么异于常人之处。虽然武艺大不如前,但一家人心里都清楚,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期间小柔他老爹来瞧过一回,用赞赏的神色朝自家女儿点了点头,小柔的自信心顿时满涨到爆,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好大夫!
至此裴青山才真正相信了儿媳的医术,本来以为小柔只不过是会些皮毛,能帮忙照料远儿罢了,没想到在很多方面,其父尚有不及。林家不愧是行医世家,才人辈出,要不是……要不是小荷才露的林仲隐惹了祸事上身,林家,恐怕早已名震天下了。话说回来,放这样的人才外流,根本也是朝廷的损失。只可惜有些人,根本就是疑心太重。
裴行远不想窝在家里虚掷年华,坐吃山空,靠着父辈的基业浑浑度日。他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来,告诉天下人,腿瘸了的的裴行远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然后,让小柔堂堂正正地给自己做媳妇儿。告诉什么秦公子文公子,这是他家老婆,外人肖想不得。
裴行远准备做生意去,马匹生意。
早在带兵西征的时候,裴行远就发现陈朝的马匹比起胡人鞑子来,大有所不及。身材,卖相,耐力,速度,从里到外,统统差了一大截。要不是陈朝兵多将广,戍边驱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开疆辟土,保家卫国,没有良驹怎么行。朝廷虽然有自己的养马场,奈何国库空虚,资费不支,朝廷里又少有驯养的人才,一直做不成什么事。那些个王公贵族,得了宝马,也不过图自个儿一时畅快,又哪里想得了深远。有了好马,除了卖给朝廷,还有镖局、商队,除了京城,还有其他地方,不愁生意做不起来。裴家在外面的庄子不少,辟出几块地跑马还是能够的。
一连几天,裴行远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会儿凝神思索,一会儿又奋笔疾书。青牛奉上的茶水冷了又换,换了又冷,他家少爷统共也没动上几口。自娶了亲之后,青牛老成稳重了许多,也不吵他家主子,只静静在一旁候着,有需要时研研磨,找找书册,没需要时就打打瞌睡,想想媳妇儿,时间倒也很快。
“青牛,去把这几封信送了。”
“好嘞!”
裴行远搁下笔,靠到椅背上,脸上浮现出坚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