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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黑暗阴影 ...

  •   “李宗越!你个臭小子,给老子我滚下来!”木杉摸着自己的胸口,看着菩提树上抱着大黄入定般的宗越破口大骂。
      “三师伯,怒伤肝,瞧您这么些年新添的法令纹,再这么下去,木松师伯就该让位了。”树上的少年睁开那双漂亮致极的凤眼,阳光被切割成了碎钻映在墨蓝色的瞳仁里,只觉光华璀璨。
      这也难怪,在少年成长的这些年月里,瑶光的掌门岳阡陌在清修界美男排行榜上逐渐由千年老二退变成万年老三,并且永世不得翻身。而华离的第一,也在自家徒弟的威胁下有易主之态。
      宗越也没料想自己长大后会这么漂亮啊~
      十六岁的少年还留有最后一分孩童般的稚嫩。眼底清澈,眼角微眯,樱色的薄唇狡黠地勾起,笑得像知吃饱了肯德基的赤色小狐狸。
      “迟早被你气死!”木杉觉得自己该下山旅居个一二十年再回来。当年那只肉呼呼的粉团子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逐渐抽长骨架,阔开轮廓,16余岁的年纪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他大概是除了华离外这山上唯一的有“吾家有儿初成长”这样心态的人了。可是他也实在想不通,当初团子那样惹人爱的吉祥物性子,怎么就随着年岁的增长消失殆尽,反而长成了一个只会让人操心的小混蛋?
      眼前的这棵菩提是前些日子才从虚空梵境里移载到这里,木杉把这棵娇贵的宝贝树看得比脸上的法令纹都重要。被就是极不易成活的圣树,如今被宗越这个小王八蛋不仅踩了,压了还睡了,怎么能不把他心疼的恨不得把这个漂亮的混蛋塞进娘胎里再生出来。
      “师伯,这世上的东西本来就有死有生,如今楚琉璃已经怀孕三个月,您就好好等着小徒孙的出生,逗弄活生生的玩物总比伺候这些不待见你的灵物来得快活。”
      至今宗越都对楚琉璃当年的那场婚事耿耿于怀,而今她竟然还怀了孕,肚子里的那个,宗越更是不做任何的期待,甚至觉得称其为玩物都是一种抬举。照理宗越没有理由会如此恶毒,可对有些人,他就是有着近乎于天生的强烈排斥和敌意。
      “还不知道会生个什么东西出来呢……”提到楚琉璃怀孕,木杉也是一脸的晦涩不明。
      “师伯,你说什么?”
      “你快给我下来!”
      宗越轻轻一个翻身就从树上落下,大黄被扰了好眠,睁开猫眼,对着木杉就是“喵喵”一阵叫唤。
      “走走,带着这只死猫快走。”实在是被扰得头痛,木杉嫌弃地一甩袖子,就把这一人一猫从自己的园子里扔了出去。
      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这几千个日夜足够李宗越成长成如今这般挺拔俊秀的少年,也只够给木杉的鼻翼下侧添一道几乎淡到看不到的细纹。
      楚琉璃是一个做事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女人,风姿绰约而又贤良淑德,这个上青山上唯一光明正大的雌性在这十年间几乎得到了全山人的全五分好评。宗越甚至怀疑,桦枫师兄也就这样被她给掰直了。
      “师傅!”大黄对华离从来都敬谢不敏,“凹~”一声消失不见了。
      华离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修真界第一美颜。
      “宗越,最近可有留意桦白的动向?”看着就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他的眼里有一丝倏忽即逝的兴奋。
      “楚琉璃那块地方我从来不去。”
      桦白通药理,法力虽平平但有一手登峰造极的医术。楚琉璃如今的安胎调理都是桦白一手料理,而瑶光那边则只是送来补品,至今未见人过来探望。
      “顽固。”
      宗越撇头表示不屑。对于华离,随着年岁见长他愈发地对他放肆任性,而身为师傅的华离则愈发纵容他的脾性。
      “随你,桦白,你还是有空去看看他。”这,算是预告吧。
      从水镜里听到华离那番话的司命星君略有些不痛快,话本子的前半段是他订的,他的官职虽小,动不得华离宗越之流,但主宰一些个小人物的命运对他来说还是分分钟的事情。这些小人物自然包括上清那些桦字辈的师兄弟。如果这个时候的宗越足够敏感用心,桦白的命格说不定会有转机……只可惜,此时此刻的宗越仍旧是只只长个子不长心眼的二货萌物。

      悲剧的发生从来不会提前预告。
      消息传来时,宗越正试图让后山白丹青家旁边的那口宇宙大爆炸后期形成的水井结冰。
      传消息的白丹青六神无主的样子活像是当不了爹的那个人是自己。
      “二二,楚琉璃流产了。”
      真的?实在是个好消息。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皱眉做样子,“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炷香之前,那时候孩子已经流掉了。我才从木杉长老那里过来。”
      就在宗越思忖着是买鞭炮还是买礼炮的时候,白丹青接下一句话让他心里狠狠一沉。只听到他说:“桦白被怀疑是凶手,瑶光那边都已经惊动了。”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骂一句fu*k才应景?
      “白丹青,你以后说话说重点!就你这样龟毛的性子活该被岳阡陌缠个永生永世!”此刻缩地成寸都缓解不了宗越的焦急,桦白,千万不要出事情才好。
      桦枫的房前围了一堆人。
      围观这一传承千万年的传统简直就好像是镌刻到了DNA里。嗑瓜子,嚼花生,静静地看,偶尔指指点点就是不为当事人不说话。
      “牡丹皮,姜黄,麋香,芫花,牵牛子,商陆。桦白,为何安胎药里会有这些东西?”
      木杉阴沉着脸,事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扭曲,让人不得不去怀疑。
      宗越赶到时就听到跪在地上面色灰败的桦白被这样质问。看着外围那群同门的师兄弟子竟没有一个站出来为桦白说话,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师伯,出了什么事?”他越过人群把已经要虚脱的桦白从地上扶起。原来可以让自己枕窝一夜好眠的臂膀,如今和他相比居然单薄得不像样。究竟是岁月薄情还是人更薄性?
      “宗越师弟……”桦林刚想制止,就被木松打断。
      “木杉带桦白去清堂。”
      “哎……”实在是让老夫早生华发啊。如果可以,木杉真的想休年假,远离是非之地,暂且静一静再说。
      尖啸的鸟鸣从北方急促地传来,一声一声敲击着耳膜,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那是瑶光的鸣音鸟。
      这时机卡得太过精准。
      宗越眼里含着讥诮,其实对楚琉璃来说,损失的不过是肚子里的一块肉而已。
      这种怀孕下药,陷害与被陷害的梗太老,被用得太烂,可是,屡试不爽。

      “木松掌门。”能把四个字说得阴邪无比,每个音节都透着凉意的人当然不会是岳阡陌。
      “楚长老。”木松回敬,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气场与气场的碰撞,这是男人与男人的较量。
      “琉璃添麻烦了。”有理的一方先放低姿态,这般手段真对得起他那分叉的两撇眉毛。
      “是我上清委屈了她,定会给瑶光一个交代。”木杉抢先开了口。就算是上清的过错,也不可让给这只老蝎子一分一毫的空隙。
      “可否告知,为何小徒会流产?”
      “目前已有眉目。”木杉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一头汗。
      “嗯——”言下之意,他愿闻其详。
      “……”这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横竖都是个死。早知道当初就闭嘴不说话了。
      “掌门!”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很多曾对ta有过非分之想弟子的梦魇。
      之前也说过了,楚琉璃是目前上清唯一合法的雌性,这个唤作绿妖的陪嫁丫鬟顶多算个人妖。而他刚刚喊的是“掌门”。
      果不其然,楚墨宇双目闪过暴怒的光芒。绿妖瑟缩了一下,跌倒在门槛之上。
      “小姐,小姐她,吐血了!”公鸭嗓子叫着叫着变成了公鸡嗓子,“血”字被他喊得毛骨悚然,连和桦白隐在暗室里的宗越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事已至此,隐瞒也无济于事,只是疑点太多,走错一步都万劫不复。
      “木掌门,把人交出来吧。”
      交不交人是原则问题,主动还是被动则是尊严问题。
      “楚长老,还是看看情况再做抉择。”木松不怒自威,淡淡一句话态度已经很明朗。

      楚琉璃卧躺在床上,嘴角还有殷红的血丝,唇在血的映衬下才显出颜色。娇容梨花带雨,在场的弟子无一不想把美人抱在怀里小心疼爱一番,只可惜人家正派夫胥都未发话,旁观者只有手痒的份。
      桦白被捆缚在清戒堂的暗室,宗越随手折了个纸鹤隐在桦林的身后,看着那对演,创,做俱佳的老蝎子和母蝎子怎样排完这场戏。
      “师兄,桦白师兄!”一灯如豆,暗室里很难聚拢光明。桦白的气息弱到听不到,只能用手摸着脉门才能感到那孱弱如烛火的跳动。
      刚刚扶着他的时候只觉得桦白浑身发冷,也未太过注意。如今,是个白痴都能感觉得到桦白极其地不对劲。他的眼镜像是琉璃,一点一点地褪去生命的色彩,失去温柔,失去希望,失去热度。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仿佛再最后一次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桦白,桦白!你看看我!”长到这么大,宗越头一次如此心慌,无论是复生咒还是回魂丹都通通不管用,他看着桦白的血逐渐从窍孔里流出,蜿蜒汇聚成一条血河,无论如何也止不住,那温热粘稠的液体包围着他,只觉得满目满目的红,腥甜里带着诱惑,刺激着他蛊惑着他,威胁着他,嘲笑着他。到处都是血,刺目的红连成一片。
      “噗……”轻轻的一声暴响,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手指突然一阵火烫。猛然回神,是监视用的纸鹤被烧毁了。接下来的一幕,就是剜去宗越的双眼他也不愿意再次看到。
      那个静静地陪了他十年,从小给自己当抱枕,当医生,哄着自己喝药,永远会给自己留下一个休憩之地的人,暴毙在了他的手边。眼珠子像是失色的琉璃,从中间爆开,脸上血肉一片模糊,嘴唇微张,如果再细一点看,他大约是要吐出一个“桦”字,穿了十年已经旧掉的白衫下包裹着嶙峋的身体,右手蜷缩着。就是那样一个人已这般狰狞的姿态死在了宗越的面前,临死之前连话都不让他说一句。这滔天的冤屈和罪孽该找谁来担?
      是你吧,楚琉璃!
      那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饥渴,那种手执镰刀收割生命的快感已经许久没有享受到,如今是该让饥饿了许久的刀刃见见血了。
      玄赤二色的斑纹从眼角处开始织就,瞳孔缩小,染上朱砂色,沉寂了十年的种子终于能够再一次汲取到颓败给予的养料,从毛孔里散发的破坏欲望让宗越额间的封印微微发烫。
      “越儿。”浸凉如水的声音,荡开了一丝急迫。
      修长的指节扶着宗越的头颅,华离仿佛看到了一朵含苞的燃烧着赤色暗影的墨莲,纯真下是暗藏的张狂和残忍,澄澈下是深入骨血的性感与肆意,美好下是杀伐尽握的危险诡迷。
      花要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师傅……”还好,还有残存的意识,认得清现在碰他的人是谁。
      “乖,闭上眼。”
      坠入黑暗前,宗越觉得他的唇似乎染上了天空般温柔淡香。那是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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