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眷天怜》静夜莲花生

9、斗法（四）

　　景毓前面跑着，瓜儿后面紧紧追着，瓜儿赶得快景毓也跑得快，瓜儿赶得慢，他就放慢脚步，瓜儿实在累了停下来喘口气，他也停下来抱臂得意洋洋的看着她。两个人紧赶紧跑，慢赶慢走，不赶不走，瓜儿怒气填胸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就是近不得他拿他没办法，手里的双股剑没处使，把一路的雪砍得银屑纷飞。
　　“有本事你给我站住，一直跑算什么英雄！”瓜儿舞着剑喊。景毓回头轻松的回应：“有本事赶上我再打，只要赶上我就算你英雄！”瓜儿终于累得停下来用手捂着肚子呼呼喘着气，景毓朝她得意的作着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正想取笑她，忽然闻见阵阵浓烈的幽香，心中一喜循着香气跑去，瓜儿也忙追了过去。
　　转过一片树林景毓眼前猛然一亮，心中惊喜激动万分，一片梅林竞相绽放，红梅白梅各显风雅奇趣，白的清幽和雪地融为一色，红的明艳似燃烧腾跃的火焰。枝干疏朗，枝条上已绽的花瓣或是未开的花蕾点点垂垂，空气清明，暗香浮动。“如果菀菀看到这片梅林该多高兴啊！”景毓不禁看得、想得有点痴了，走上前挑了好看的红梅白梅各折了几枝，想着倾菀见了肯定喜欢！正抱着梅花喜滋滋的忽然觉得背后生风，这才警醒原来把身后的那个大闸蟹给忘了！闪身躲闪，瓜儿攻其不意，站了上风，燕子双剑舞的密不透风，处处紧逼景毓要害。景毓措手不及有点招架不住，抽出长剑在手和瓜儿刀光剑影的打起来。
　　剑影过处梅花纷纷飞起，一时间枝干横断、花瓣漫天，白的红的纷纷扬扬，在剑光中迷乱人眼。景毓气急的呵责：“你这个可恶的大闸蟹竟敢偷袭我，还殃及这些梅花，这么好的梅花被你糟蹋了真是天理难容！”瓜儿一边上上下下的忙不迭的乘势进攻一边嘴里也不甘拜下风：“你个小王八真是个伪君子，明明是你先折的梅花，还说被我糟蹋了，你才是最大恶极！今天让你尝尝燕子双剑的厉害！”
　　两个人左左右右、你来我往的且打且走出了梅林，景毓接了几招便稳住了，瓜儿渐渐的又落了下风。梅林旁边是一个大菜园子，瓜儿眼睛瞟见院子里的大白菜有了主意，故意边打边退。两个人打着打着打到了菜园里，瓜儿往后跳出一步，双剑齐出把那些白菜连砍带踢的砸向景毓。不一会一片肥大的白菜有点连根削起，有的从半身砍烂，有的被剑刺的细碎，通通飞向景毓。景毓挥剑抵挡，霎时间白菜叶子满天飞，头上身上落满了白菜的碎末，气急败坏的喊停战：“大闸蟹快住手，这可是人家的菜园，这些白菜都是人家辛辛苦苦种的，你不能砍了梅花又砍白菜错上加错啊！”
　　瓜儿打的正高兴，看着景毓满身落满了菜叶子简直变成了一个“菜人”，狼狈好笑的模样让她又解气又痛快，哪里管他什么菜园啊，看见旁边还有露出半截子的红萝卜，就去一手拔一个朝着景毓砸，还喊着：“今天就让你尝够萝卜白菜的滋味！萝卜炮弹又来了！”景毓抵挡着看她的破坏力太疯狂，不得不三十六计走为上，认输逃跑！正准备跑开，忽然看见一个老汉带着两个小女孩赶了过来喊着：“快住手，住手！你们是什么人啊，光天化日的来毁坏我家的菜园子？”
　　瓜儿拔得正起劲还没有看见有人来了，景毓着急的喊着：“快住手大闸蟹！有人来了，主人来了！”瓜儿以为又是他骗自己的诡计嚷道：“骗鬼去吧，谁来了我也不怕，你等着被我的萝卜炮弹打死吧！”追赶着景毓边拔着萝卜扔着边大声喊。
　　直到老汉一把抓住瓜儿，瓜儿吃惊的回头一看，挣扎着问：“你是谁啊，快点让开，没见我正和人打架吗？”那老汉只怒气冲冲的上下打量着瓜儿不说话。瓜儿挣了挣胳膊但是被他抓的太紧了挣不脱，不耐烦的嚷道：“你老人家快点让开，不然我的萝卜炮弹可不长眼睛，伤着了你可别怨我！”景毓在一旁哭笑不得的像看戏一样，低声道：“这个大闸蟹一定是气昏了头了，明明被菜园子的主人逮着了还问人家是谁，看她怎么收场！”
　　老汉气的声音都变了，颤颤的拉着瓜儿死死不放手，责问：“我看着和你没仇啊，你还问我是谁，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指着被瓜儿折腾的狼藉一片的菜园子：“你说，为什么要毁坏我的菜园子，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栽的菜啊，你看都被你毁了，这么多菜多可惜啊！”瓜儿这才明白他们就是菜园子的主人，不在乎的说：“这些菜算什么啊，能把小王八打得落花流水也值得了！”老汉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指点着瓜儿说：“你这丫头说的轻巧，我们一家子可要靠这些菜吃饭的啊，现在都被你毁了，你说怎么办？”
　　景毓忙过去解围道：“老翁要不这样，这些菜值多少钱我给你银子。”“慢着！”瓜儿拦着道：“我的事你参合什么，银子我赔。”对老汉恳求着：“你快把手松开，我的胳膊都快被你弄断了！”瓜儿说着就习惯性的往身上掏钱，可一摸心道：“糟糕，我昨天被他们绑来，身上可没带钱啊，这可怎么办啊？”偷眼看看老汉，心里慌起来，不禁窘的红了脸。老汉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就明白了，看看她身后的景毓说：“没钱赔，我就要带你们去见官府了！”景毓看着瓜儿窘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真替她捏了一把汗赶紧好言安慰：“我掏，我掏！”往腰间摸了又摸，想起平时都是展风跟着自己都是他拿着银子，自己身上仅带点小钱，刚才在庄里又刚刚换了衣服，身上是一文钱也没有的，尴尬的笑笑只得道：“我，我也没带银子，要不这样我回去取了再给你送来怎么样？”老汉怀疑的看了看他们两个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嘀咕了两句，一个说：“你们俩根本没有钱，是骗我们的，欺负人，我让大黄二黄咬你们！”另一个吹了两口清脆的口哨，顿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只大黄狗来，直冲着景毓瓜儿汪汪大叫着跑来，两二人一见顾不了许多，撒腿就跑。老汉喊着：“大妞二妞不要淘气，快唤大黄二黄回来，别伤着了人！”两个小女孩就是不听，还在身后拍手大叫着：“大黄二黄快点追坏人！”
　　景毓匆忙逃跑间看见满地的狼藉心里还是感到歉意，狠狠心拽掉腰间的玉佩顺手挂在菜园边的梅枝上，赶紧撒腿抛开。大黄二黄追的坚持不懈，两个人一口气奔到树林边实在跑不动了，眼看着它们追来了，景毓眼前一亮喊：“快爬树！”一句话提醒了瓜儿，从小在山寨里爬上爬下，这个最在行，瓜儿一溜烟爬了上去。景毓可不是那么娴熟，关键时刻还是身上的功夫气了作用，飞身直接跃上了树丫。两个人大喘着气看着大黄二黄在树下急的嗷嗷打转，瓜儿得意的笑笑向景毓看了一眼，两人正好都是同样的动作，忙都立即收住笑容赌气的转过头。
　　大黄二黄在树下转的不耐烦了，对树上的两个人就失去了兴趣，悻悻的扭着腰回去了。景毓见瓜儿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不禁冷笑了一声，瓜儿拧起眉头回应了他一声愤愤的：“哼！”见大黄二黄走了也放松了，又对景毓开战了：“都怪你，要不是你逃跑我也不会追你到这里打，也就不会被这两个大黄狗追的这么卖命的跑了！哼刚才还要呈什么英雄要帮我付钱！”景毓气的看她一眼转过头说：“真是无理取闹，明明是你毁坏来了人家的菜园子，你闯下了祸关我什么事！我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就是一个暴殄天物的毁坏大王！”
　　“你！”瓜儿愤怒的站起来指着景毓狠狠的一跺脚，脚下的树枝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折断了，瓜儿猝不及防叫着从树上掉下来。大黄二黄还没走远，听见瓜儿的叫声顿时来了精神呼啸着狂跑过来，景毓一看大叫不好，飞身下树拉起瓜儿就跑。瓜儿的脚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被扭伤了，一瘸一拐的跑不快，眼看就被两条凶恶的大黄狗咬住了，迎面一个池塘，景毓大喊着：“快跳进水里！”“扑通”一声两个人纵身跳进了水塘里。
　　瓜儿不会游泳，一到水里就慌乱的手脚并用，张着嘴呼喊，景毓从她背后揽住她喊：“你别乱挣扎了，把嘴闭上，小心喝一肚子凉水！”瓜儿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恐慌的没命挣扎，景毓无奈只得拼劲力气一手抱住她一手用力划水游向另一岸，大黄和二黄还在岸上急的嗷嗷徘徊呢。
　　所幸这日出了太阳天气和暖，池面上的冰大多已经融化，只有些薄脆的冰凌浮在水面上。景毓把瓜儿拖到岸上，自己也累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看着池中漂起的几枝梅花，生气的说：“真是可惜了这些梅花！”瓜儿冷的上下牙齿打颤也忘不了接上一句：“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不就是是几枝梅花吗？”景毓对她处于这么狼狈的时候还能不忘损上别人一句感到又吃惊又好笑，冷笑着说：“都怪你，不然菀菀见了这些梅花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我还真是佩服你损人的毅力。”
　　瓜儿不忿可心里真是懊悔，也不跟景毓计较了，颤抖着说：“原来菀菀喜欢梅花，这些梅花你是要拿回去给菀菀的。我去把它们捞上来！”说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就往池边走。景毓忙跳起来跑来拉住她：“你别发疯了，你这样跳下去就上不来了，我又得下去救你，说不定咱们两个都得被冻死里面！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在这个山旮旯的水塘里！”“你走开，我不让救！”瓜儿跟自己赌气似的，突然鼻子很痒，一仰头“阿嚏！”正好映着景毓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景毓无奈的低头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瓜儿也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好再赌气意气用事了。
　　“走吧，回去吧，我们跑出来这么远，再不返回天黑下来就要喂狼了！“景毓放开瓜儿就走。瓜儿看着眼前的情形只得把怨气忍住以后再理会，垂头丧气的跟上去，刚强忍着走了两步，脚踝猛烈的一疼忍不住叫了一声跌倒了。景毓慌忙回头，只得返回来，看着她此时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奈至极的摇摇头叹息着说：“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怎么遇上你这么难缠的人，害的我好苦！”说着脱了外袍披在瓜儿身上。瓜儿一把扯掉，蹙拧着眉没好气的说：“谁要你可怜，我就是在这被狼吃了也不要你管！”
　　景毓冷笑道：“你被狼吃了不要紧，可是再也不能见到你的好姐姐了，也再也不能回去当你的山大王了！你舍得吗？”看她气鼓鼓的嘟起嘴不说话了，转过身蹲下指指后背：“这里！”瓜儿想了想，猛的扑在景毓的背上，景毓支撑不住一只膝盖跪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雪背起她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大闸蟹现在还算计我，我看你可怜现在不跟你计较！”瓜儿得意的揪着景毓的耳朵喊着：“你不跟我计较，我可得跟你计较，眼睛放亮点看到梅花折下来好给菀菀带回去！”景毓晃着脑袋急着喊：“寻梅花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鼻子，你快点把手放下！”“不放，有本事你用鼻子什么时候找到梅花我再放！”

　　倾菀吃过药安稳的睡了一觉，醒来却不见了瓜儿，问起时才知道自己刚睡下景毓他们两个就跑出去打架了，行云劝了一番才稍稍放心，忧急的在院子里徘徊等着两个人回来。
　　景毓背着瓜儿回来了，一进院子大家都惊讶的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瓜儿猛然意识过来毫不客气的锤了景毓一拳：“快放我下来！”景毓夸张的“哎呦”着，把她放下来问：“你就是这样知恩图报的吗？把你背回来我容易吗，脚都快累断了不说还一路挨你的打。菀菀你来评评理！”倾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笑。瓜儿不领情的道：“谁让你背我了，我就要打你，狠狠的打你，遇见你就打！”众人都看傻眼了，被这两个人弄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倾菀见两个人都浑身湿淋淋的，担心的问：“你们怎么又弄得湿淋淋的，上次是掉进了井里，这次又掉进了那里？”“拜她所赐跳进池塘里了！”景毓瞥了一眼瓜儿，瓜儿气急的说：“什么叫做拜我所赐，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跑到菜园子里？”
　　“菜园子？”众人又纳闷了，倾菀上前握住瓜儿冰冷的手劝止住：“你们都弄成这个样子了，拜谁所赐以后再讨论，你们赶快回去换衣服，这么冷的天不生病才怪！”众人拥着两个人回来房间。
　　吃过晚饭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明天的行程，瓜儿的脚受了伤不能下床走动只好呆在床上。倾菀佩服的道：“多亏了先生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这么晚了还得麻烦去找大夫！”行云含笑微微摇头。柔雪好奇的问：“行云先生怎么提前知道景毓和瓜儿会跳进池塘感冒呢？”行云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先见之明啊，更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神奇的掉进了池塘里，我只知道仇家相见分外眼红，这两个人在一起不生事才叫人觉得奇怪！一旦打起来又会使些小聪明、小手段，难免会受伤，我也是预防万一才把大夫留下了。”柔蓝一直想听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迫不及待的问：“就是就是，你们是怎么神奇的掉进了池塘里，快跟我们讲讲吧！”
　　景毓难为情的看看倾菀又看看行云，行云递给他一个惺惺相惜又含鼓励的眼神。景毓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讲了一遍。他们是怎样打到菜园里，怎样被老翁抓住，怎样被大黄二黄追赶，怎样跳进了池塘，又是怎样背着瓜儿回来，大家听了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行云哈哈大笑淡淡的讥讽道：“只是你们这样一闹的确是暴殄天物了，可害了人家菜农了。”“是啊，你所他们几口要靠那些白菜萝卜吃饭，你们把菜都毁坏了，他们怎么办啊？”倾菀赶紧担心的问：“要不然明天你把银两送给他们我们再上路。”“不用了。”景毓道：“我把我身上带的玉佩挂在菜园子旁边的梅树枝上了，老翁肯定可以看得见，只那块玉佩换的钱足够他们吃用好几年的了。”行云看了他一眼：“是皇上给你的那块？你可是随身带了七八年了，怎么舍得了？”倾菀也吃了一惊看向景毓。景毓只是轻轻的一笑：“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于我那只是一个装饰，于老翁一家可是几年的温饱，皇叔仁政爱民，在我身上费心才把玉佩赐给我，我这样做也不违他的心意。”说完和行云了然的相视一笑，倾菀见景毓原来粗中有细，对他又改变了些许的看法，宽慰的笑了。因为还在挂心着瓜儿，于是大家散了各自回房歇息。
　　当时瓜儿自己在房间里，想着不管怎么说小王八今天救了自己，还这么将就委屈的背自己回来，气也撒了，心里舒服了许多。可是想到倾菀又烦恼起来，“菀菀要被小王八带回很远很远的南方的家，难道真的要从此分别吗？难道我真的不能把她留下吗？她受伤失忆后我是她的第一个亲人啊，我们还拜了姐妹发了誓言，要生在一起死在一起，现在不过才几天嘛，怎么就要分开了呢？”呜呜的偷偷哭了一会下定决心：“反正菀菀也失忆了，不知道有什么家人，在这里不也挺好吗啊，等她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我再送她回南方也好啊！对，我还要把她留在山寨里，谁也别想带走她！”
　　可是瓜儿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一点办法，正烦恼间听见远处传来像爆竹一样托着长长尾声的信号声，瓜儿心中大喜，这是寨子里放出的信号，忙爬起来，推开窗户往北方一看，可不是，连着又发了两枚信号，蓝蓝的细长火焰升上天空。这是寨子里独有的救援信号，是特意做的看似普通烟花的信号，就算寨子里的人也不是全都认识，以免敌人看出破绽。瓜儿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小声嘀咕着：“怪不得义父常说黄叔叔智勇双全，定是黄叔叔有办法来救我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可以睡个踏实觉了！小王八明天你要走就自己走吧，我可不奉陪了哈哈！”
　　倾菀进来的时候见瓜儿已经安恬的睡着了，脸上还留着浅浅的笑，这才安心，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气舒畅的笑笑，把她的胳膊轻轻的放进被里。
　　躺在床上默默想着明天的行程，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盼望着安稳别再出事故才好。对景毓和瓜儿为了自己争来斗去，不是不想拿定主意避免他们的打闹，而是宫里的形势、自己的处境、一旦做出决定引起的后果，这些都不在自己的预料和控制之内，现在眼前与其说是有几条路等着自己选择，不如说是一片渺茫、毫无方向，因为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怎奈命运不在自己手里。只有等，等待拨开迷雾，等待时机，等待命运的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