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好久不见 ...

  •   “大哥哥,我保证,再也不给你添乱了,你就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女孩跌跌撞撞地跟上了男孩的脚步,手腕被捏的酸疼,一路小跑一路求饶,两行泪挂在颊边,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惹人心疼。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男孩头也不回,步子又加快了几分,语气冰凉。
      她打了个寒颤,纵使年幼无知,可向来自诩天生丽质的鬼灵精,多少察言观色方面还是有点门道的,大哥哥面色不善,看来他已经不吃这一招了,得换战术。
      她几步小跑,好不容易追上了他的节奏,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只感到抓她的手忽然疼得钻心,粘粘糊糊的,回过头看,整整齐齐地一排牙印码在手上,和它的主人一样,此刻,都是张牙舞爪的神色。虽然没至于痛得受不了放下她,却也实在没心情继续走下去。
      “不,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如此无礼的话,她却说得很有气势,倒真有那么一些理所应当的意味,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无比,脸上淌着的泪痕都还没有蒸发掉,眼里就已清清爽爽,不含任何泪意。
      初识时,她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他虽不算是个很怜香惜玉的人,但也从不会觉得一个女孩会哭得那么欠揍。之前流过的眼泪都算什么,专门做出来博取自己同情心,宽容心?是仗着自己吃那一套,故意演戏给他看。瞅着他耳朵软,心软,指不定每次完事儿后都躲哪儿悄悄得瑟了。
      男孩心里有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见招拆招。“你连我真名都不知道,就这么跟着我,不怕我卖了你。”他看着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女孩也没被他秫着,眼珠一斜一转,看着他“你会不会卖我我还真不敢肯定,不过我要是不跟着你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会被人卖。”说到这儿,她略微顿了顿,沉思片刻,继续道:“所以呢,你卖不卖我是你的事儿归你管,我跟不跟着你是我的事儿归我管。反正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着你了,至于你的事儿,不归我管,你也甭管我。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你要真把我卖了,我就自己跑出来找你。”她眼睛忽然一亮,得意地说:“诶,大哥哥,这办法可不赖,到时候我们可以人才两得喔。”
      他听着看着只觉得苦笑不得,但还是强装着镇定,故意甭着脸和她商量说:“说得轻巧,你要是跑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是我的事儿了,不归你管。”她想都没想就接了他的话,还是那张得意的笑脸。
      “那要是跑出来了找不到我呢?”
      这个女孩的逻辑向来令人匪夷所思,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谁要是非得和她较真,那纯属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多数时候只有不当回事儿,作成天方夜谭听呢,勉强算你有情调,若是真遇上感兴趣的内容,就给她个面子,顺着她说下去,她准能让你惊喜不断。比如她下面的回答,就那样,一字一句,从此刻进了庾叙弘心里,惊喜了他一时,也羁绊了他12年。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想找,怎么可能找不到。”
      庾叙弘,你还要这样等下去,找下去吗?就为了证明她还活着,还是为了向她证明你一直在找她。
      重重幕帘后,一个偏僻的位置,他靠在窗边,隔绝了大厅里的笙歌燕舞,灯红酒绿,独自一人,手握一杯红酒,颜色妖娆,冲撞着他出尘的俊逸。明明是一个与这样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四年来却积极往来于C市的上流社会,各种社交场合。甚至还每一次都带着那块温润高洁的羊脂玉坠,垂在胸前,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不错,不过没有人知道,它的作用不过是为了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他摩挲着玉身,将玉质的精巧小折璞打开,然后关起,再打开,再关起,如此反复着,看似愚蠢的行为,12年来,他乐此不疲。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人慌乱地跑过,一不小心,牢牢地撞在了他的身上,他敏捷地退后了几步,不巧,没躲开。
      酒洒在了身上,纯白色的V领毛衣被染上了红色,心口冰凉冰凉的,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虽然他嘴上很客气的表示无妨,但是心情着实升了几分不悦,一只手小心地撑起挂着玉坠的细绳,小心地保护着,不让打湿。一只手接过女孩本来打算亲自给他擦拭的纸巾,毛毛草草地应付着。
      “玲珑璞,12年前不是已经,你。”女孩睁大着双眼,直直地望着那玉坠,面上尽是惊讶之色。
      庾叙弘听着一怔,全身僵在那儿,他抬起头,眼里风起云涌,任由冰冷的红酒浸入,也阻止不了心中燃起了的熊熊大火。
      她亭亭玉立,是他不曾想象过的明艳不可方物。
      一一,好久不见。

      12年前
      “玲珑璞哪儿去了。”阮伯尧凭借着最后的一丝耐心,努力地压抑着火山的爆发。他平日里从来连一句重话都是舍不得对这个宝贝女儿说的,哪怕她这次离家出走,一走就是近两个月,找回来时就像个叫花子一样落魄,他也只会心疼地将人拥在怀里,唤着,哄着,默默地祈祷老天有眼,没有再让他失去她。看着她和妻子八分相似的小脸,他只觉得她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他也可以原谅。
      “送人了。”三个字,她轻描淡写。
      “你。”陆伯尧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扬在半空中,小丫头昂着头,面色不改,眼睛也不见眨一下,和他的倔强如出一辙。终究还是没有打下去,但他可以不介意女儿对自己的刁难,可是“那是你妈妈留给我们的东西,意义不同一般,你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不是随便。”阮嫡语调平平,似乎并不把爸爸的怒意放在心上,反而理直气壮“他是比现在的你更有资格拥有它的人。”
      那一晚的一幕,她听到的父女俩的对话,都在阮一一看见庾叙弘脖子上的吊坠时瞬间闪回,她知道,玲珑璞在12年前被阮嫡交给了一个在她流浪在外时照顾过她的男孩。但她没有想到,甚至连阮嫡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即将上任“浦会”集团总裁的庾家独子。她听说过他,真正优质多金的男人,只是没有想到,他甚至还这么专情。
      阮嫡,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叙弘,答应我。”更何况,这样深情不舍的怀抱,一旦经历,便注定万劫不复。她承认,她对他,是一见钟情。
      “嗯,你说。”很久很久了,他没有像此刻一样知足过,幸福着。抱着她,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我,就不要再把玲珑璞戴在身上让人看见了,好不好。”
      他轻笑不语,搂着阮一一又紧了几分。
      “嗯?”阮一一不安地往他怀里蹭,“不愿意么?其实我只是觉得。”
      “一一,嫁给我好吗?”
      他打断了她,这样突如其来的求婚,让阮一一无措,她全身微颤,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男人只凭着年少时的一段记忆,就心心念念12年,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是贫是富,是不是还记得他的未知中,他无畏地等待着,寻找着,大有非她不娶的决心。他求她托付终生,求之不得的却是她。因为,这样深厚的爱恋,这样殷切的执念,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他爱的是另一个人,是她恨的人。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她也是她最想成为的人。
      所以,
      “好。”
      她吐字清晰,哪怕声音很小很小,也足以让庾叙弘狂喜,他受够了等待,他再也不能忍受她的女孩不再身边的日子,他要终结这12年的折磨与痛苦。他不怕别人说他轻率,毕竟那是他给她的承诺,是他今生立志要当作事业来做的事。
      就这样屡教不改的闯祸精,以后长大了谁敢要啊。
      她穿着他的黑色围裙,宽大得包裹住了她小小的身体,拇指和食指夹着抹布笨拙地擦洗着盆里的碗。她非得吵着要帮忙,他迫于无奈才勉强答应。不过看看他们的效率和质量,事实胜于雄辩,更胜于他对她的信任与期待。他的世界里参合进了她,就是祸害。她这一洗碗,洗的干不干净都是浮云,关键是几次虚惊下来,庾叙弘就忙着“监督”她来了。半天没动一个碗,就瞅她发呆。
      小丫头真是越看越赖看,眼睛大,睫毛又长,鬼起来一闪一闪地,长大了也该是抢眼得很吧,就是瘦了点,也难怪,她自打跟着自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偏偏她又那么挑食。不对,怎么就怪上他了,明明就是她老闯祸,才搭上他连下个月的工钱都赔进来了。
      “以后不许挑食了,每顿至少得吃一碗饭。还有,做什么事之前必须先请示我,我同意了才能做,不同意了。”说到这儿,他不觉地慢了语速,似在斟酌着什么。
      “就不能做吗?”她从洗碗的噼里啪啦声里,回了句,表示她在听。
      “那倒不一定,你不能做,我可以帮你做。”他说话时声音很小,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我的意思是,”他想了会儿,终于找了一个理由“以后你的事儿,都得归我管。”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的事儿就得你管了”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不能冷观了。停下手中的活,准备据理力争。
      “怎么就不公平了,就你这闯祸频率,那我这碗得白给人洗到哪年哪月啊?你也不想你大哥哥我这一辈子就坑这儿了吧?”
      “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的意思是对你不公平。”她一本正经,没有要洗涮人的趋势。
      “什么?”庾叙弘发誓,他要是再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她的,就让他不正常。
      “你想啊,一来我又管不了你的事儿,二来你又没拿我一针一线的。诶,除非,除非。”她说到这儿,眉毛一扬,兴奋地脱了手套。
      庾叙弘最受不了她说“诶”,这意味着某人又要天马行空,白日做梦,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糊涂话了。
      “当当当当。送给你。”
      她取下挂在脖子上从不离身的吊坠,悬在他面前。7块精小的玉石被连在一起制作成了折扇的样子,每块璞叶虽薄如蝉翼却是依旧浓白丰郁,是再纯正不过的羊脂玉,庾叙弘生在富裕人家,从小耳濡目染,也能大致辨认出个真假。这东西,比之爸爸书房里的那副徽宗真迹怕是有个一拼吧。太贵重不说,她平日里对这玩意儿的宝贝程度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在她几乎饿死的情况下,她也不舍得拿它去换很多,很多,多到她吃不完的牛肉和土豆。只怕她之所以下定决心跟着自己不放,也是从他帮她在别人手里抢回这吊坠开始的吧。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哪里敢收,连忙推手拒绝。
      “拿着嘛,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哥哥,你替我消了那么多灾,还每次都是你花得钱,我实在很过意不去。这是厚礼不错,可新帐老账一起算来,那是大大的应该地,再说,以后麻烦你的事儿还多着呢。”
      扭曲俗语不说,她还主动忽略他人意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起身跑过去,任他如何推辞躲让非要把项链给人带上。
      项链就这样你来我去,反反复复,最后只得庾叙弘投降。就给她保管着吧,她那么丢三落四,又没有力量保护,真要是哪天丢了,被人抢了,准得急死。不过事情显然没有庾叙弘想的那么简单,原来那句俗语她没有用错。
      “既然你已经收下东西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拿了我的东西呢就得替我办事儿,等我长大了,你得娶我,到时候,我的事儿都得归你管。呵呵。”这番话她一起讲完,不卑不亢,还是那张得意的笑脸。
      “凭,凭什么啊。”庾叙弘再发誓,那是自他从会说话起第一次结巴。这是求婚,逼婚,还是骗婚啊。
      “就凭它呀。”她一只手指着他脖子上的吊坠,一手叉腰。“只要拿着它去跟我爸提亲,比圣旨还管用。”
      庾叙弘再再发誓,他绝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如果不关乎她的话。
      那时候,从来自诩特立独行的某人,也时时天雷滚滚地想:一一,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