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花满楼（陆小凤系列）》鬼手爪爪

43、天山顶的仙人

　　天微微亮，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布置精致的卧房之内，高贵又飘逸的轻纱和丝绸遮挡着床上的大好风光。
　　叶飘飘意识清醒地翻了个身，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都已经亮了啊。
　　床的里侧，同样穿着睡衣的花满楼也转过身，面朝着床外侧，手轻轻地搭在叶飘飘腰间，轻轻地，并没使力，他轻声说：“昨日你收到消息之后，担心的一宿没睡？”
　　“吵醒你了？花满楼……”叶飘飘再次翻身，与那双纯净的眼眸在黑暗中对视，幽幽一叹，“是啊，我担心……”
　　“在天山上冰封了十几年的玉如玉突然失踪，画儿找韩子期决战后也消失无踪，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不是让人放心的事。”花满楼知道，他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叶飘飘叹气，“画儿这丫头真是胡闹，哪有女孩子到处拿剑找人决斗的！都怪我没教育好。”
　　“不怪你，只是这孩子的生长环境太过特殊。”自小有剑神的熏陶，有皇宫那几个人无法无天地宠着，更有一至十三那几位狂人给灌输了不少狂热的思想……
　　这一切的源头，还是他们这对父母的不是。当年叶飘飘和花满楼二人在皇宫大内之中过了蛮不错的一阵子蜜月生活，连画儿都是在这生下来的。
　　可惜，好像是注定的，他们碰到了更为惊险的一场宫变。虽然最后结果是好的，可，玉如玉为了把刚出生半日的画儿送出宫门，一直紧紧抱着婴儿往安全的地方走，在叛党围攻之中伤了心脉，成了活死人。玉如玉的亲哥哥——皇帝，把他冰封在天山之上的秘洞之中，这么多年他也还是一息尚存地沉睡着，容颜未老，呼吸未断，好像都要超脱世俗轮回的羁绊了。
　　画儿很少陪在花满楼和叶飘飘的身边，更没怎么在江南的家里生活，因为她几乎是带在皇帝身边养大的。皇帝对这个小女娃格外重视，将她认作义妹，亲授武功，他似乎觉得，这个女娃是玉如玉生命的延续。然而经过十几年的相处，又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更加浓厚的亲情。
　　皇宫中人都知道，宁惹当朝太子爷，都不要得罪捧在皇帝手心里长大的小丫头。
　　宫中太傅教育的知识、礼仪，自然都是最好的，也因此，画儿虽然在待人接物上面谦逊有礼，可只要与武学挂钩，就会变得格外狂热，尤其是对剑的痴迷。这似乎是天性吧。

　　天山脚下。
　　小画的发被寒风打乱，却打不乱她的表情。她停手，左手背剑，右手捂着左臂上的剑伤。
　　伤口正在流血，可她还是很开心，好像没有看到血滴在地上，染出了血花。
　　“韩子期，你服不服？”
　　哼，不要以为他大她两岁，学剑早上两年，就是无敌了。若不是小画及时收剑，她的这位好哥哥可就成了亡魂咯。
　　“是是是，你厉害！”韩子期没怎么理会，如果跟一个武痴较真，那么你绝对是个很想不开的疯子，或者傻子。而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跟小画计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因为她骨子里，十足是个武痴。
　　韩子期望着苍茫的雪景，这里好美，可是——他打了个哆嗦，好冷！
　　“我接下来要去河南找陆叔叔玩，你呢？”
　　“我还不知道，”小画收剑入鞘，眼神渐渐迷离，带着许多茫然的迷离，“也许找到下一个用剑高手之前，我又会无所事事了。”
　　“我服你了！”别说剑，就光是这份执着，别人便是比不上的。“那么，再见了，未来的剑仙大人。”
　　“嗯。”
　　小画站在那里，笔直，郑重。好像没找到下一个目标之前，就要永远地站在那里。
　　韩子期点点头，背起自己的剑，很悠闲地望着温暖的地方走去，离着背后的天山越来越远。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做一个了不起的江湖中人，虽然他爹韩凄凄武功极好，娘叶薇薇又善易容，可他最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有才情的女子，笑傲江湖，纵情山水——而不是像这个霸道的小画妹妹一样，嗜剑如命。半个时辰之后，他走得有些累了，便进了茶肆，坐下来休息。
　　一阵阵狂风袭击着他的脸，他问店家：“这里的风，永远这么大吗？”
　　店家停下，答道：“公子很幸运，看这天色，很容易发生雪崩，离着那山越远越好，像我这里，绝对安全。”
　　“什么，雪崩？”韩子期惊讶地大叫。
　　“是啊，这个季节……”店家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已经传来凄惨的大叫，许多人的大叫：“快跑啊，雪崩啦，快跑啊！”
　　“糟啦，小画……”韩子期一刻也没敢耽误，只朝着来的方向往回走，跑，或者说是用轻功在飞。

　　“这什么破天气！”小画平日是不怕冷的，而且有内功防身，可今日，这风似乎格外刺骨，她已在天山脚下住了好几天，都不曾感到有这样的冷。“难道是要雪崩了？”这里的农民伯伯说过的，这个季节很容易发生意外，还劝她离着这座山远一些，再远一些。
　　可不知怎的，她就是好像从心里不太想离开这里，不是喜欢观雪景，更不是喜欢吹冷风。那么这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没等她思考别的，或者说来不及等她思考。她发现山上的雪，正在以一种很诡异的姿态往山坡下滚着，无声的狂暴，仿佛能吞噬一切。
　　真是壮观，她的心突然紧张起来，饶是剑术再高，也不可能打破那一层高过一层的“雪浪”吧。
　　自然最无情，这她从小就知道。每每洪水决堤之时，皇帝哥哥就会这样苦恼，然后感慨着：“最无情的自然啊……”
　　现在，即使她拼命往山下跑，也只能淹没在厚雪之中，不知道见不见得到明天的日出了。所以她决定赌一把，逆流而上！
　　几个起落，她朝着天山顶的最高处飞去，皇帝哥哥说过，天山山顶的景色很美，那里有山洞，山洞里住着仙人，此时，她无比希望，皇帝哥哥的这句话不是在哄小孩子……
　　竟然是真的！她颇费了一番力气，才爬到了山顶，真的有个山洞。这次是皇帝哥哥救了自己一命，以后她一定一定不会再拿他的妃子们做实验了，一定一定不会在他上朝的时候偷偷扔石子了！
　　即使进了山洞，也能清晰感受到山外面的雪，似乎在强烈地亢奋着，几乎引发地震的那种狂躁之雪。
　　小画默念几句“生死由天”，便壮着胆子往洞里面走去。这洞并不是很大，可由于逆着光，她方才觉得这洞里面一片漆黑，现在倒是有些适应了。走到最里面时，她突然惊叫出声：“天哪，这里真的有仙人啊！”
　　那里有个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长袍，正平躺在洞穴最深处的大石上，闭目沉睡。
　　“他为什么在冰里面啊？难道在练功？”这人似乎很年轻，皮肤那么好，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又似乎很完美，好像比皇帝哥哥，比叔叔伯伯们，比他们都好看。
　　地，晃的更严重了，然而经过最大的一下晃动之后，突然就安静了，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谢天谢地，雪崩大概过去了，也没有引发别的灾害，那么我不会死了！嘻嘻……”
　　小画自言自语了一会，又重新把兴趣移到“冰块”上来。
　　“也许这人是被敌人封在这里的，要冻死他，真是可怜！”
　　小画想也没想，整个人趴到冰块上，准备施展内功，把冰块弄化，把人救出来。冰块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动静，那个完美男人的眼睛突然睁开，小画觉得，那是可以掩盖住日月的光辉，好亮好美啊！
　　她看得有些痴了，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很久很久。直到她的眼睛有些累——她眨了一下眼。
　　冰里的人也眨了一下眼。
　　“你没死，太好啦！”小画开心地笑起来，“你别急，我帮你把这该死的冰块化掉！”
　　冰里的人又眨了一下眼睛，很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个笑得很好看的小女孩，好像在看着整个世界。他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而现在，有了这个可爱小姑娘身影的填充，便不再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