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痕》洛倾水

7、七日

　　而另一边，跟随雪凝昭回到将军府的舞蝶回绝了他调派过来的两个侍女，独自一人回了逸寒院。关上房门，却似乎还能听到一路上府中下人的小声议论，强忍的泪水再也藏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角滑落。人人都羡慕她时来运转苦尽甘来，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天知道她只想做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婢，只求能守在雪凝寒的身边，却连这都成了奢望。
　　身上的疼痛一点点漫延开来，轻轻一动便疼的她皱眉，偏偏忘了上次把伤药放在了什么地方。正无计可施之际，房门被雪玲珑推了开来，看到一头冷汗的舞蝶，忙紧走几步将她扶到了床上，还不忘吩咐身后的丫环去拿药。
　　“舞蝶，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大哥说了，如果……”刚开了个头，剩下的话就被舞蝶的请求堵了回去，再也说不出来。
　　“四小姐，舞蝶求你，不要告诉三少爷真相，让他以为我趋炎附势也好，认为我攀龙附凤也罢，只要他不会心怀愧疚。”不顾刚刚处理好的伤口，舞蝶挣扎着跪在雪玲珑脚边，泪光盈然的眸子里那种恳求让她根本无法拒绝，只能沉重的点头：“好。”
　　“可是舞蝶，三哥哥不是那么好骗的。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就好像你了解他一样，他对你的为人也一清二楚，要他相信你会贪慕虚荣，只怕不易啊！”
　　“四小姐，舞蝶只求你瞒下真相，至于如何让三少爷相信，舞蝶会自己想办法的。求你了，四小姐，三少爷不能再出事了啊！”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去跟奶奶说的，只是，这样做岂不是太委屈你了。”犹豫着终于答应下来，雪玲珑还是有些不放心，却听舞蝶道，“在舞蝶进雪家的这九年里，三少爷为了我受的委屈又何止千万，如今舞蝶不过委屈自己一次，又算得上什么委屈呢！”
　　翌日
　　“奴婢雨轩、月轩见过舞蝶姑娘。”看着面前盈盈拜倒的两个美貌女子，舞蝶有一瞬间的呆滞，再看看两人手中捧着的大红嫁衣和珠宝首饰，舞蝶的心不禁百转千回，就在不久之前，她才刚刚为雪凝寒亲手换上喜服，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了自己，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姑娘，王爷吩咐：虽说并非迎娶正妃，而且如今正逢战事一切从简，不能太过铺张，无法用皇家礼节迎姑娘过府，但也不能委屈了姑娘，特命奴婢们送来凤冠霞帔并贴身服侍姑娘。”口中说着烂熟于心的话，来人偷偷打量着面前这未施脂粉，浑身散发着忧伤气息的少女，只见她眉头微蹙，似在为什么事烦心，对自己说的话也只是淡淡答应一声：“我知道了，放那儿吧！”
　　“舞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抬头便见一个已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走进房来，“老夫人，您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叫舞蝶过去便可，怎么能让您亲自过来。”紧走几步，舞蝶将雪老夫人辅导桌边坐下，脸上有些愧疚。“如今你已贵为王妃，要你去见我成何体统？”本是随口说出的推托之词，不想竟惹出了舞蝶的眼泪，“老夫人，别人不知道，您不可能不清楚，舞蝶不想做什么王妃，舞蝶只想一辈子陪在您和三少爷身边！”身后的月轩见状似乎想说什么，被雨轩一把拉住，递了个眼色两人退出了房间。
　　“若不是为了救寒儿，你又怎么会委屈自己去给瑞亲王做侧妃，好孩子，苦了你了啊！”
　　“不，老夫人，舞蝶不苦，一点也不苦，过去寒少爷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我终于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了。我该高兴的啊。”轻轻靠在雪老夫人怀里，舞蝶嘴上虽这么说，泪却不由流得更凶了，“老夫人，别告诉寒少爷我成为王妃的真正原因好吗，我不想寒少爷心中有愧。”
　　“这件事我听珑儿说过了，只是，你真打算让寒儿误会你一辈子吗？”扶住舞蝶的头，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看着这样为雪凝寒着想的舞蝶，雪老夫人很是心疼，但她又何尝不知道如若再让他们继续纠缠下去，后果只会更严重。
　　“老夫人，舞蝶自小无父无母，婆婆死后更是无依无靠，是您菩萨心肠带舞蝶回了雪府，更是将舞蝶视作亲孙女般对待，从未委屈过我。寒少爷更是对我珍之重之，有这些便够了，舞蝶不想再多求什么。”对雪老夫人的问题避而不答，舞蝶重新跪在雪老夫人身边：“舞蝶遗憾的是日后再不能在您身边伺候您了。”
　　“舞蝶啊……”轻抚怀中故作坚强的可人儿，雪老夫人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已是第六日，明日便是婚期。这几日为了舞蝶安心，两姐妹一直只是守在门外，留给舞蝶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舞蝶对此自然没有异议，欣然接受。不想这难得的平静很快便被打破。
　　“姑娘……”打开门看到泪流满面的舞蝶，虽早已想到，雨轩还是楞了一下，这才禀报，“雪三少爷硬要见姑娘，奴婢们已经快拦不住了。”
　　慌忙擦去脸上残存的泪痕，舞蝶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这才转身带着雨轩出了房门。门外，雪凝寒正与月轩打得不可开交，雪凝寒并无伤人之意，只守不攻，寻找空袭打算绕过月轩，而月轩则招招只攻不守，一时竟难分高下。
　　“住手！”听到舞蝶的声音，雪凝寒和月轩双双住了手，月轩退到舞蝶身后，雪凝寒则奔到了舞蝶身前，身上仍是那夜的红衣，只是如今已是破烂了不少，脸上还带着新添的伤痕，身上想必更多，看着如此狼狈的雪凝寒，舞蝶心里有些酸，猛然想起如今的处境，伸出的手迅速缩了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着反常的舞蝶，想起刚才回来的路上那些看到的那些大红喜字，府中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还有从下人口中听到的消息，雪凝寒慌了，问，“小蝶，他们说你要嫁给瑞亲王，这是真的吗？”
　　转过身，舞蝶并未回答，有些话她始终无法亲口说出来。正赶上雪玲珑恰好在此时走进了逸寒院，看到此情此景，再看看僵持的两人，明白舞蝶的心情，便走到雪凝寒身边道：“三哥哥，那些下人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瑞亲王的王妃，明日就是她成亲的日子。”伴着雪玲珑的话，舞蝶转身回了房间，不想雪凝寒也追了进来，拉住她的手，道：“小蝶，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狠心抽回手，舞蝶指指自己床上的嫁衣：“三少爷看到这些还认为舞蝶是在骗你的话，那么舞蝶也无话可说。”
　　早在跟进房内时便注意到了她床上的鲜红嫁衣，但他实在不想相信这一切，“不会的，小蝶你不会答应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苦衷，小蝶你告诉我啊！”
　　“没有苦衷，我是心甘情愿的。嫁给瑞亲王我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再不必看人脸色行事，过那种任人呼来喝去的苦日子，荣华富贵在等着我，我为什么不答应？”深吸一口气，舞蝶继续道，“我承认这些年来你对我很好，但除了整日为你担惊受怕你还给过我什么？庶出的你在雪家的地位甚至连一个受宠的侍妾都比不上，我又怎么要求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势，这些你统统给不了，但王爷可以，而且他给的远比我想要的更多，你凭什么要求我不求回报的的留在你身边受苦！”
　　一番话说的雪凝寒心如死灰，却依旧不肯死心，抱着最后的希望道：“小蝶，你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到现在还是承认我是你的三少爷不是么，那你又为什么要骗我？”
　　冷哼一声，舞蝶冷淡的嘲讽：“不会贪慕虚荣啊……雪三公子未免太过高看了舞蝶，舞蝶也不过一介女流，与那些平凡的女子一样想寻一个好归宿，王爷那么好的人，我为何不嫁？”咬咬牙，舞蝶一狠心，转身冷声道：“虽说你我曾经主仆一场，我也绝不会计较这些，但如今我已贵为王妃，你这般对我不觉得有失礼数吗？”
　　低头，雪凝寒撩开衣摆跪在地上，声音中充斥着浓重的忧伤：“雪凝寒不知礼数，冲撞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深吸一口气，舞蝶强行维持着声音的冷漠：“不知者不为过，你起来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我之间再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无法面对雪凝寒，舞蝶赶紧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声，想是雪凝寒站了起来，伴着一声苦涩到极点的“是”，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舞蝶松了口气，随即惊觉雪凝寒乃习武之人，脚步不该如此杂乱。诧异的回身去看，却只剩下雪凝寒踉跄着离开的背影，而他刚才跪着的地方竟多出了一摊血迹。
　　小跑着想要追出去，却在门口生生顿住了脚步，转向一直等在门外的雪玲珑：“四小姐，三少爷他在流血，伤得肯定不轻，求你快去看看吧！”看着忧心忡忡的舞蝶，雪玲珑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重的点头而后离开。
　　雪凝寒房内，紧随其后的雪玲珑才刚踏进房间想询问雪凝寒的伤势，就看到雪凝寒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