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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父權何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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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日,老爹突然把我叫去书房,我边走边问老爹的随从:“大高,我老爷今儿心情如何?”
大高瞥了我一眼说:“大过年的不宜见血光,二爷只要小心应对,别惹老爷发脾气,就不会挨板子。”
我呿了一声,这不等于没说,想想我近日没做啥出格的事,反正一般老爹生气我只要低头让他吼个几嗓子,他解气了也就没事了。
到了书房,老爹难得心平气和,小厮送上茶,我也自在的替老爹斟满一碗茶,“老爹,找我啥事?”
听我这么叫他,老爹怒了:“你这不孝子,你叫我啥?老爹?我有那么老吗?你这臭崽子就是生来气我的,不把我气死你不消停是吧?我好歹把你养大成人,可你瞧你都做了什么?整日价的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我不是没让你读书,可十几年了你都读了什么?满文一字不会,汉文也错字连篇,你说说:你除了吃喝嫖赌你还能干什么?”
什么叫“一言不和”拔刀相向?
这就是了,我相信老爹此刻若有刀在手,可能真的会砍我一刀,说来我也挺冤的,我平时都以“老爹”OS(心里碎碎念)他,今儿一时嘴快,不小心说了出来,结果人家不服老,得,骂我可能是老爹解压的良方,让他骂吧,反正不痛不痒的于我无损;不过他说我错字连篇,这事我可不认,咱写的是现代简体字,您不能因为我写的字缺胳膊少腿的就说那是错字吧?
老爹满汉语夹杂着又骂我一通,在满人家庭,丫环小厮沟通以满语为主、汉语为辅,两年多下来我的满语已说得极溜,至于我死梗着不学满文,众人无一有异议,原来原装皓祥满文大约只识十来个而已,他绝对比我还废柴,本以为老爹还要发作很久,没想到今儿只骂个几嗓子就哑口了,我诧异的看着他,暗想:怎老爹今儿不减压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喉咙说:“总之,你早日把那些恶习都改了,还有,听管事说你养在外头的小妾生了两孩子?”
装蒜,我暗自腹诽,明明早在我和前妻和离时他就知道思哥儿的存在了,现在还来这一套?算了,他是我爹,再不讲理我也只能忍了,我一本正经的回道:“阿玛,儿子其实是生了两儿一女,大的叫善思,去年正月初一生的,过两天就满周岁了;小的叫善真,九个月大,还不会走呢;还有一个最小的大妞腊月初才生,还没满月,阿玛怎问起他们了?”
老爹端起茶碗喝口茶,“过年了,府里太冷清了些,带他们回府也热闹些。”
得,我了,一个娃儿抵得过三个大人热闹,我忙顺着竿子往上爬:“阿玛不说,儿子也打算带两小子回府吃顿团圆饭,咱一家子好乐呵乐呵,毕竟您这玛法(爷爷)也太不尽责了,两孙儿都这么大了,红包还死捂着不给,特小气了,这样可不行,您老该检讨检讨——”
老爹越听脸越黑,最后扯开嗓子怒吼:“你这不孝子,给我滚,你若不把两娃儿带回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看你以后还能野到那里~~”
得,我滚,乐呵呵的走出书房,还是这样的沟通方式比较适合我们爷俩,我们实在不太适合走温馨风,父慈子孝那套还是留给他正在积极“创造中”的儿子演吧,反正我是敬谢不敏的。
年夜饭确实热闹,老爹特批:思哥儿和真哥儿也可上桌吃饭,两奶嬷嬷各自抱着两小子坐在一旁,两小子都已断奶,小手挥舞着也开始知道抢食了,思哥儿能说些单词,昨儿帮他恶补学“玛法”的发音,一日下来,他虽还学不会讲“玛法”,但对这个音很敏感(被疲劳轰炸一天能不敏感吗),一听我指着老爹说:“思哥儿,这是玛法。”小子眼睛一亮盯着老爹笑呵呵。
老爹一见思哥儿的笑颜,长年板着的脸瞬间笑成菊花,“思哥儿,玛法的乖宝贝~”思哥儿也上道,呀呀说:“妈~~”(我怀疑这小子根本在叫他的奶嬷嬷)我老爹听了整颗心都软成烂泥,一把抱过思哥儿,“思哥儿真乖,这么小就会叫玛法,你阿玛生来就是要气我,咱思哥儿这么乖,这么聪明,一定能读好书,你阿玛大字都不识几个,成天只会败家花天酒地~~”
又来了,我白了老爹一眼嘟嚷:“您老要称赞孙子,就尽管称赞吧,干嘛非得顺道踩我两脚?我这是招谁惹谁来着?”
老爹忿忿不平地瞪我一眼,怪我打断他与孙儿的对话(我根本只听到老爹在自说自话),回过头又一脸笑跟小孙儿培养感情去了,不久另一奶嬷嬷怀里的真哥儿也不安份地凑上前去(两小子平日凑一起玩惯了,纯粹是惯性使然)跟老爹一起呀呀叫手舞足蹈,好不热闹。
老爹由此认定两小子都孝顺(这是什么逻辑啊?我真看不出两小子孝在哪里了?),无论哪个都比我好,两小子都得到他的真传。
真是越听越不爽!这老爹偏心眼的很,我完全看不出两个只会流口水的小子哪点比我好?
这顿年夜饭,老爹根本顾不上吃,他逗了这个,那个就呀呀叫;喂了那个,这个又妈妈叫,思哥儿尤其不太认生,吃一口,亲一下老爹,又拍不安份的真哥儿一下,很有长兄的架势,老爹老怀欣慰直道:“虎门无犬子,打得好!”
我冷眼旁观,边啃着鸡腿边吐嘈:“您老这是在鼓励兄弟阋墙,是吧?”
老爹怒瞪我一眼,“安静吃你的饭,一只鸡腿不够,这边还有一只。”转过头又忙着讨好两小子去了。
额娘想让奶嬷嬷抱过思哥儿好让老爹腾空吃东西,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呢,一副咱娘俩是人拐子要抢他孙子去卖似的,我一脸黑线,看了满脸纠结的额娘说:“额娘,咱别跟他抢,儿子会拼命生崽子,让他抢也抢不过来。”
额娘欣慰的看着我:“皓祥,额娘有你就够了。”
老爹鄙夷的白了我一眼:“还生崽子呢,当自己是狗还是猪吧,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接着又含笑对两娃子说:“玛法定会手把手教你们,绝不让你们阿玛有机会带坏你们,他想祸害你们,没门。”
我悲愤~~
我的父权何在?
自除夕夜,两小子就被老爹给扣了,他嫌弃我请的奶妈不够格又呆呆木木的,会把他的乖孙给带傻了,就另挑人专门教养两小子,一颗心就扑在两孙儿上,连“做人大业”也暂且搁置,偶而才去小妾房里,不似从前那么沉迷了。
思哥儿的抓周办了,没几个客人,没办法,这小子生在大年初一,这日家家户户都守自己家过年,一般不随便去人家里串门的,思哥儿抓了一把小弓,老爹真乐坏了,直道要把一身本事全教给思哥儿云云。
因老爹坚持“我会带坏他的乖孙”,所以我与两小子相处时,奶妈一定得在场监看,我的言行举止若有不妥,奶妈得以阻止我“祸害”他的宝贝孙。
老爹以为我就此没辙是吗?
哼,听没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要知道任何制度都有漏洞,找不到漏洞只能说自己功力不够,完美这个词本身就是笑话,天下哪有啥是完美无缺的?
太阳照射之处必有阴影存在,所以啰,在我一番威胁利诱后,两奶妈及丫环便对老爹阳奉阴违了,不过我也没教两儿子啥不好的,一般都是陪他们玩乐为主,毕竟孩子还太小,这时期仍以母性教养为主。
老爹接手两小子的教养,这事自然得跟五小妾说,喜儿和丽儿不怎么吭声,酒儿两眼晶亮,一对酒窝若隐若现,眉儿和艳儿两个当事人则眉开眼笑,我稍一细想便了了,也是,老爹富的流油,他指缝漏出一点给两小子,两小子就吃喝不愁了,生了儿子的两人顿时压力大减。
尤其是眉儿,孩子来的太快,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弄钱,就要再次生娃,若是这胎是闺女也就罢了,反正闺女的嫁妆由我这当爹的张罗,不用花她一个子儿,可万一这胎还是儿子,她可没那么多钱分给两儿子,因此老爹对思哥儿的疼宠无疑是一帖最佳安胎药。
看她整个心神一松,我心里酸涩,我至今仍不明白对她的爱从何而起?因何而生?待我察觉时自己已然爱上,我爱的莫名其妙,一个惯经风月情*事的浪子却栽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身上。
这份爱不似我与老婆的日久生情,涓涓细流;我对眉儿的爱是激烈、狂野的,一与她单独相处连心跳的频率都被她牵引,无力克制,无法抗拒,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我甚至怀疑自己被她下了情蛊了(如果真有情蛊这东西的话),不过经历过两次失败的恋爱的教训,我刻意压抑对眉儿的感情,平日和五小妾相处也会拿捏尺度,务使她能泯于五人之间,这是我爱她的方式。
我对五小妾不说爱,男人嘴上说的最不牢靠,我平时轻易不把爱说出口,爱说的多了就廉价了,我用实际行动说:我珍惜她们。
这晚,轮到睡眉儿的屋,我没做任何超出原则的承诺,只拥着她轻抚她凸起的腹部,在静谧的夜里,我打破沉默:“家要和,就得一碗水端平,可人天生心就是偏的,又怎能做到真正的公平?无论贫富贵贱,人天性里就是偏心的,总不自觉的给他爱的那个多点;可他要由着私欲破了规矩,会怎样?要知道钱财一事最是惹眼,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人察觉,家就会乱,宗族也会纷争不休,最终祸及他爱的那个……”
眉儿静静的听,但从她急促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心里颇不平静。
我又说:“我立家规不为着自己,而是为了后代子孙能长保富贵,为宗族百年计,家规不能破,我也不会为谁破例,原本我不该告诉妳这些,我之所以说,是因为我无法克制的……爱着妳……”
眉儿骤然哭了,她反身紧紧抱住我哭的不能自己……
我拥紧她哑声说:“别哭……”
她哭,我心疼,可我再心疼也不会打破规矩,老爸曾说过,我们查家之所以能长保富贵不衰,是因代代当家的都很自律不违反家规,但两百年前也曾有一旁支当家的因偏宠偏疼开先例违了家规,结果那一旁支家主才闭眼,不过几年而已,那旁支家族便为财产纷乱不休,斗来斗去、害来害去一团乱,最后竟至绝嗣,之后此案例就被当成反面教材代代警戒。
爱之适足以害之,爱的方式不对反成害;爱是多变不稳定的,家规则是不变稳定的,孰轻孰重还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