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樱花为君落》许连年

6、花开·奈何

　　宁水和孩子被带往了天界，君吴并未急着询问有关消灭炎火的事情，反而是将他们母子安置在了神宫偏殿。

　　只是没想到在那里第一个见到的人，竟是曾在凡间有过一面之缘与君吴有无限纠葛的那名女子。

　　女子一改往昔的锋芒毕露，笑语盈盈，关怀备至。

　　宁水望着她的笑容，只感觉虚伪的到了极致。

　　直到她离开这里，宁水细细回想她的话语，才弄清楚她的来意。

　　她的所说的一番话语也只不过是委婉的告诉自己，她才是他的正妻，是天界的神后。

　　她还告诉宁水，他们两人的所有事情都是君吴一手策划好的，她只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

　　宁水在心中苦笑，她又何尝不知她对他来说只是一枚棋子！

　　她所施的术法时间到了，怀中的婴儿缓缓转醒，哭闹起来，她仿佛未曾听到一般，一时竟也忘了哄他。

　　“怎让孩子哭成这样？”不知何时君吴已走近她，从她怀中缓缓抱起孩子，动作笨拙的哄起来。

　　她抬起头看到他的脸，如见了鬼魅一般，匆忙扑上去，凄厉叫道：“把孩子还给我！”

　　他侧身避过，连退几步，稍稍稳住身形：“你到底怎么了？”

　　她再次扑过来，只是这次却扑了个空，她身体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宁水，你到底怎么了？”他厉声问道。

　　“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已经成了你的棋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被你利用……”

　　“宁水，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令我百口莫辩……罢了，时间久了，你自然就会明白我的苦心……”

　　宁水无力的苦笑：“你的苦心便是让北隅生灵涂炭……”

　　“放眼六界，只有北隅魔族不肯臣服天界，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宁水不想再听他的辩白之词，朝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把孩子还给我！”

　　他怀中的孩子，好似被她的喊声所惊，再次大哭起来。

　　“你如此情形……让我如何放心将孩子交你……”他突然转身唤来两个仙婢，将孩子交到她的手中：“送到神后宫中，让她好生看顾！”

　　“是！”两名仙婢忙领命退去。

　　从未有过的绝望，袭向心头，宁水望着两名仙婢远去的方向无力道：“不要……”

　　他上前跪坐在地上，轻轻将宁水揽入怀中，宁水神色一变，左掌向他胸口袭去，一道火光从他的身体穿过，他闷哼一声，一把紧紧捉住她的左手，敛眉怒道：“不要忘了，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放开我！”宁水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也不曾撼动他半分力道。

　　“来人……”他突然转首向殿外喊道，“将她送入天泉池，褪不尽她身上的魔气，就别让她再出来！”

　　“是。”匆忙有人上前，将宁水带出宫殿。

　　天泉圣水，至纯至净，涤尽一切罪恶，返璞归真，还于本身。

　　宁水站在水汽氤氲的池水面前，嘴角挂着一丝讥笑。

　　说什么至纯至净，返璞归真，不过是排除异己的笑话而已。

　　两名仙婢一把扯过她的外衣，将她推入水中。

　　一阵巨大地水声过后，她坠入池底。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该多好。

　　只是，她真的可以就这样死去吗？

　　宁水再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清幽的宫殿，她甫一起身，便有仙婢上前请安：“参见神女！”

　　“神女？”她听到这一称呼轻笑出声，但却突然敛去笑意，“我可不是什么神女！我是堂堂的北隅魔族公主！”

　　“神女……陛下……已经封您为兰花神女！”

　　宁水站起身颤巍巍的扑到门口，望着好似永无止境的宫外：“你们口中的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现在正在神后宫中……”

　　“我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宁水咬牙切齿的说完最后几个字，如脱力一般斜倚在门框。

　　“是，婢子这就去请！”一名小仙婢慌慌张张退出宫门，急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君吴便来了，看到斜倚宫门的宁水，竟不紧不慢的开口：“现在你已经是兰花神女，怎能再随性而为？”

　　宁水形容憔悴，抬眼看了看他，又无力的垂下眼眸，不言语。

　　他轻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横抱起来，送回榻上。

　　他安顿好她，刚欲起身，宁水突然伸出双手拉住他的手臂：“让我见见孩子……我是他的生身母亲……你不能让我们就这样分开……你不能的……”

　　“我可以让你见孩子，但你以后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的话，即便孩子在你身边，也随时有可能消失……”

　　消失？！孩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可以……可天帝的孩子又何止这一个！

　　宁水匆忙点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我已经为孩子取好了名字……叫兰若……你喜欢吗？”

　　宁水仍是不住的点头，眼角的泪水未曾干却。

　　两年过去了，又是樱花开落时节，她竟不知道这两年自己是如何挨过的。

　　不知道天界的众位天神是如何得知她魔族公主的身份，竟纷纷向天帝谏言，让天帝同意将她送往水域押禁。

　　天帝迫于无奈，只得点头应允，将此事交给一名神官执行。

　　在刑法执行的前一天，他来到了她的宫殿，说要带走兰若，她自是不允。

　　“作为天帝之子，他总不能惶惶终日，不学无术！”他试图说服她。

　　她仍是不让他接近孩子半分：“有什么技艺是需要从两岁开始学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预言？”

　　他默然片刻，抬起漆黑的双眸：“是。”

　　“所以，你才一直没有问过我……可我还一直存在一丝幻想……认为你不问我有关消灭炎火的办法，就表示你愿意放过北隅，愿意放过我哥哥……原来真的是我太天真了……你还是要让兰若修炼冰剑……”

　　“宁水，孩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你……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现在没有办法再保你了……”

　　“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宁水顿了顿道，“事已至此……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几件事情？”

　　“你说……”

　　“我知道你儿女众多，但我仍希望你能好好待兰若，兰若的身上毕竟流着你一半的血……”

　　“兰若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好好待他……”

　　“我以后可不可以每隔一段时间见孩子一面……”进入水域伏罪，等于说是不见天日，再无离开的可能，因为一旦踏出水域，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这件事情我恐怕不能答应……而且你以后不能再与兰若相认……”

　　宁水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愠恼，她继续道：“还有……以后永远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宁水……”他神色难堪，杵在当地，嘴唇颤动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踌躇难言。

　　宁水未待他再次开口便道：“你现在可以走了……带着兰若……”

　　他顿了顿，绕过宁水抱起仍在熟睡中的兰若，就要转身离去，右手无意触到他的脸颊，神色大变，他匆忙伸手试了试他的颈项，竟发现冰冷一片，没有一丝温度。

　　他狠狠扯过宁水，却是前所未有的暴怒：“说……你对兰若到底做了什么？”

　　宁水淡淡道：“我只是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恨声道：“你这个恶毒女人！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宁水支起身子，仰首看他：“你是在担心兰若还是在担心你的除魔大计？”

　　他难以抑制心底的怒气，但怀中的身躯最后一丝温度即将散去，他只得抱着兰若匆忙离去。

　　宁水勉强直起身子，靠在墙壁上，眼神空洞的看向他离去的背影。

　　始终无法对懵懂的稚子下狠手，况且，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当她真的狠下心肠，想要终结他的生命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真的绝了他的生机。她封住了兰若几处命门，但也为他在别处留下了几线生机。

　　第二日，一名神官奉天帝神谕，带领数名神将遣送宁水前往水域。

　　宁水没有反抗，神态从容的随他们一道离开。可他们竟认为就是宁水的这张脸一直以来迷惑了他们至高无上的天帝，所以在行至中途时，便自作主张将宁水的容貌毁去。

　　宁水在被他们送到水域时，已经被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

　　当那名神官带着神兵离去后，没过多久，寂静无垠的水域，突然响起一阵清泠水声，光滑如镜的水面跃出一尾水龙，在她身体上方不住的盘旋，竟是在设法帮她疗伤。

　　她的身体渐渐好转，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潮湿阴暗。只不过，从此以后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能拖着一个年迈的身躯。

　　唯一能让她能够挨过难熬的岁月，给她活下去支撑的，便是有一日能与兰若的相见。

　　兰若被救回性命后，天帝对他极为疼爱，更是将天界视若珍宝的一对琉璃玉佩送给了他，昭示着天帝之子最尊贵的象征。

　　可又有几人能知，这样尊贵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