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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爸爸动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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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唐昔有口难言时,沐浅浅的声音没有起伏地从唐严卿身后传出:“叔叔,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比知道要好过得多,您难过,怎么不知唐昔更难过?如果知道真相,您觉得您能受得住么?受得住的话,一切我来说。”
唐严卿闭上眼深呼了口气,良久,“说吧,有什么事都说出来,没有理由让我女儿扛下一切。”说着满脸怜悯地替唐昔挽了鬓角的发丝。
沐浅浅锐利的双眼一眯,沉声说:“岚姐她……”
“她走了。这是她的孩子,您的亲外孙。”唐昔近似于虚脱地抱着小石头,低下的头几乎要埋进胸膛。
房间里实物似乎已经化为虚无。悲痛、沉重、哀恸悄无声息地搅成一团洪流翻腾涌动。唐严卿的嘴唇微微发颤,伸在半空中的手僵硬下来,不知该收还是就这样继续僵下去。
“哦,还有吗?”他轻声地问,没有情绪波澜的征兆。
“姐姐是未婚先孕的。”
“还有吗?”
“依姐姐的意思,孩子叫唐岩,已经一个多月了。”
“还有?”
“我已经结婚了。”
唐严卿缓缓抬起眼看了唐昔一眼,皱着眉又向柏藤看过去,收回目光点点头朝唐昔道:“还有什么?”
唐昔摇着头没说为了什么结婚,冷声道:“没有了。”
唐严卿点头,就站起来往门外走。唐昔抱着小石头正要跟上去,唐严卿却一个踉跄瞬间栽倒在地。
病房内,唐严卿闭着眼昏沉地躺着。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室内开着的灯也很暗。沐浅浅因度假村有事先走了,柏藤在医院陪着唐昔一个下午,唐昔则抱着小石头一直坐在病床边不说话,病房内气氛极其凝重。
“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先回去吧。”唐昔低声说。这时,怀里的孩子清亮的哭声响起,唐昔立即站起来又哄又逗,一片焦头烂额。
柏藤眉头都不皱一下,立即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电话不到两秒钟就被接起。“阿文,二十分钟后出现在我面前,伯拉斯医院,立刻,马上!”干脆简练的命令,与平日缓和闲散的他判若两人。
最终,阿文,他年轻的私人司机准时出现在伯拉斯医院,同时还带来了一名新找的保姆。一进病房,就看到唐昔把奶嘴伸进了小石头的嘴里,但孩子总是哭闹着撇开。
柏藤铁青着脸扫一眼过去,“这怎么回事?”
听到柏藤怒气不像怒气的喝问声,阿文一惊,当即小心翼翼地换过柏藤的手把小石头抱过去。刚抱到怀里,就被小孩喷了一身尿。阿文几乎要发狂地喊出声,看到柏藤枪林弹雨般的眼神立即收了声稳稳地抱着孩子。一旁的保姆眼明手快地从袋子里拿出带来的软毯把小石头包好带了出去,几个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被小石头这么一闹,唐严卿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当场,出声说:“昔,你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讲。”目光同时朝柏藤看去。
唐昔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这种情况怎么能让这两个人单独说话?当即抬眼向他,“不行,您才刚醒。”
“叫你去你就去,快点。”唐严卿不耐烦地喝声。
唐昔知道唐严卿的脾气就不再坚持,看了柏藤一眼就出了房门。
天色已经全暗下来,病房内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唐严卿打点滴的药水声。
“坐下吧。”唐严卿慢声道。
柏藤依言坐在病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我有两个女儿,是我这一辈子所有的财富。”唐严卿的声音很轻,似一根将要断开的丝线,“大女儿温顺听话,却是外柔内刚的个性,从小到大一直懂事,照顾妹妹,照顾家里,我顾不到的她都能补上,很多事我不说她都能想得周全。小女儿倔强聪明,性子冷淡却是外刚内柔,小时候每当见到别的同学有母亲接送上学,就常会问她的母亲在哪里,我说等她长大些就会回来,但日子久了,问多了也就不问了,其实她是知道的,她已经没有妈妈。两个女儿,性格迥异,却非常懂事,我把她们拉扯大,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们俩送终,而是……不忍心。作为一个男人,我实在没办法在失去妻子后再抛弃两个幼女,所以十几年来,晴雨酷暑,我都咬着牙顶住这个家,因为我是她们的爸爸。她们俩也争气,从不闯祸令我烦忧,日子虽贫穷却没有遗憾。”
室内很安静,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几乎都能听得见,柏藤坐在椅子上认真地听着。
唐严卿看他端坐着认真听讲,又说:“可是我自己却不争气,进了监狱还赔上了所有的家当,弄得她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在里面,我每天都在自责中度过,有时候觉得没有脸面对她们,就想一了百了。所以,我从不把自己的病告诉她们,可能会慢慢病死,但至少不用麻烦别人。可是又实在舍不得,总希望能看到她俩都能嫁给好人家,以后平平静静过日子。可能希望太大,总不免失望更大,到头来,一个死了我都不知道,另一个也……我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怜惜,可能我上辈子作孽太多,这一生是来还债的。现在我躺在这里,不知道这口气还能喘多久,也知道我没什么权利命令你,不过既然唐昔嫁给了你,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她小时候靠我,后来靠她姐,以后希望你能让她靠得住。”
“她很坚强。” 柏藤轻笑说。
唐严卿冷笑一声,其实自己知道,他和唐昔绝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但无论怎样,唐昔都是他妻子,以他的身份绝不会亏待唐昔。唐严卿住进这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也知道躺在这家医院的病人是什么身份,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柏藤,这通身超凡脱俗的气质绝非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年轻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柏藤。”
唐严卿低下头沉吟半晌,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你父亲可是柏谦?”
“是。”
唐严卿几乎爆坐而起,猛睁大眼抬头对上柏藤的眼睛,“你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看上我家女儿?”
柏藤想到没想,只说:“巧合。”
唐严卿:“……”
柏藤走出病房,等在外面的阿文和唐严卿的主治医生、护理人员立即跟了上去。
“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就算不能根治也要保他平安。”柏藤一直走着没有回头,深沉而有力的声音让人不可抗拒。
“会的会的,他的病已经得到控制,乙肝这种病只要控制得好,好好保养,活到八、九十多岁的例子很多。”一旁的医生连忙接话,这年头医护工作不好做。
唐昔抱着小石头径直走过来,没有看他们一干人等就推开门进了唐严卿的病房。她坐在唐严卿跟前低着头不说话,小石头睡着了,很乖,手抱着有些酸累,就换过另一边。唐严卿看着她,心里一阵刺痛,眼波似深沉澎湃的海,“抱着累就让他睡哪里。”说着看向旁边一张床。
“您怎么不责备我?”唐昔低声说。
“没有理由让我责备你,你一定也不会希望这样。” 唐严卿看了一眼沉睡的小石头,“为了我的外孙,怎么也要撑到下床的那天。想抱抱他,又怕把病气传给他,真糟糕!”
唐昔低眼看着小石头红扑扑的小脸,像熟透的红苹果,禁不住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不久就可以出院,到时候就可以抱他了。”
唐严卿欣慰地点点头,还好还有他们俩在,幸好!
“那天你和浅浅把这孩子抱来这里我就很喜欢他了,只是想不到……唉。”他顿了顿,眼睛通红,“岚岚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唐昔见他颜色,轻声说:“也没说什么话,那时我还在新加坡,后来听浅浅说的。”
突然想到一些事,唐严卿不禁又犯愁,“你这学还上不上了?”
“我打算下周回学校。”
“那就好。”唐严卿面容一缓松了一口气,突然又皱起眉看她,“你跟柏藤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唐昔说。
唐严卿猛地坐直,“知道还……这摊上可不好!” 他不明其中的原由,柏藤不告诉他,也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唐昔自洁孤傲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当初跟薛璟分手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一下子转身就和柏藤结了婚?而且柏藤的家世绝不是“豪门”两个字可以形容,两个站在不同阶级的人走在一起日子不会好过的。
唐昔未免唐严卿担心,只说:“还好,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唐严卿轻叹一声,从来都没有见到唐昔这脆弱得一碰就碎的样子,哪里是当初那个倔强、果断、坚强的女孩儿?他从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他们面前是一条不知前途的路,而他作为父亲却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非要嫁他?”
“我从他手里拿回了老家的地契。”唐昔微微抬眼清淡地说,没有说为了让他尽早出院的事,也没有说柏藤给了她韶风股权的事,更没有说已经失身于柏藤,虽然不清楚,可柏藤确实没有否认过。
唐严卿懊悔不已,“还是因为我,一个房子而已。有些事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不再瞒你。两年前,璟扶来牢里看过我,还说房子他会帮我们要回,我闯的祸不愿麻烦别人替我收拾就没答应,可不知怎么这地契会在柏藤的手里?”
唐昔身体一僵。薛璟这个名字犹如一波波的长枪短炮从四面八方射进心脏最深处,令人后痛不欲生,药石无济。一个月前如果他出现,她也许不会走那一步。可高傲如他,怎会出现?
唐昔想到柏藤那天在咖啡公馆的“逼婚”情形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唐严卿半晌道:“璟扶之后可有去找过你吗?”
唐昔一怔,才低头替小石头理理毛毯巾,“他找我做什么?恐怕恨我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