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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危庭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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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坤莳的路虎沉稳缓慢地驰入韶风地下停车场,不紧不慢的车速令人退避三舍。
莫柯和莫坤莳一看就知道是两父子,同样长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刀削过的脸庞,修长挺直的身板,同样裹着一身盔甲般的黑色西装,这更让他们的孤傲冷绝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韶风的高层会议,集合了韶风旗下包括子公司的高层职员,届时各部门高层均与会。
作为持有韶风集团百分之十五股份的大股东并分管谦盛的副总裁,莫柯在韶风的权利和地位仅次于董事长危庭和总经理柏藤。莫柯走进会议室时,他崭新的Hermes皮鞋在地板上蹭出“嚓嚓”的响声,他看了看对面的空椅,又看了看空着的主位,与顾珏和钟海达打了招呼。然后坐下干咳两声,认真翻阅桌上的文件。
顾珏也是韶风的股东,从他进韶风至今一直在这个职位上,算来已经十四年,危庭很看重他。而钟海达则是柏藤父亲的知己深交,一直担任韶风酒店的住店经理。
莫坤莳在钟海达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他与对面前一贯气定神闲的乔斐墨点头打了招呼。又看了看坐在乔斐墨旁边目光聚焦电脑面无表情的文纾元,今天她穿着Dior的最新套装,就像舞台上炫舞的黑天鹅。
当危庭和柏藤走进会议室时,被莫柯父子冻结起来的空气终于被打破。
出院后的危庭已经去了病容,动作也不显僵硬,完全不似年近八十岁的老人。她的助手帮她拉过椅子,柏藤搀扶着她走过去。但她依旧站着,摆摆手让柏藤坐下,然后示意会议开始。
“韶风在我手里已经走过二十几年的历程,创建伊始,我也从没想过韶风会跨酒店、地产、餐饮、信息这几个不同的行业,现在,一家独具特色的大型跨国集团已经正在成为实现。如今公司的业务范围还在扩大,我非常欣慰,这与在座各位的努力分不开。虽然有些新领域我们才刚刚涉及,但可以通过全体员工一起携手努力来使公司变大变强。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研究了我们公司近几年来的管理结构和工作业绩,认为一些方面可以通过调整优化来完善。首先,我要向大家宣布公司新的人事调动,经过董事会的一致决定,正式任柏藤为总经理,莫坤莳任财务总监,文纾元升任发展战略部经理,乔斐墨升任餐饮部经理。几个年轻人虽然接触公司事务不久,但能力和潜力足以让公司委以重任……”
其后又讨论了其他工作安排,会议到傍晚五点才结束。
散会后,危庭和柏藤在公司忙到晚上八点才回到家。
刘美函给危庭递过一杯温水,说:“老太太前天才出院,不用急着去打理公司,工作的事交给小辈打理,还是自己身体要紧。”
危庭一脸倦容,靠在沙发上说:“阿慕刚走,阿藤新接手,我得多用些心。反正人老了,也就这样。”
刘美函说:“老太太别这么想,能活着就是福气,斐墨他爸爸走之前也这样跟我说的,再说,阿藤还需要您呢!”
危庭放下杯子,说:“阿藤不听话,他能回来已经是万幸,要是阿慕还在就不要他了!”虽是这样说,危庭眼里却满是慈爱。其实熟人都知道她对柏藤的宠爱比哥哥柏慕更甚,柏藤虽不羁,却是最听危庭的话。
刘美函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毕竟还年轻,大家又都宠着,自然不会像阿慕那样懂事。他若不顽皮,老太太还会这样护着么?”
危庭也不住地笑了,转而又变了脸色:“就是这么宠着才无法无天,连结婚都不跟我商量,我这才刚出院,是想把我再气回医院呐?”
刘美函一凛,轻声问:“老太太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危庭稍稍提高音量说:“也不是反对。又没人逼着,怎么说结婚就结婚,领了证才跟我说,真是!”
刘美函问:“老太太不反对他结婚,又为什么生气?”
“那媳妇也要端正才行。像现在那些女孩,正儿八经的没几个。我也不要名门望族,家世清白就好了。我看纾元就不错,可阿藤偏不喜欢。唉,不要像前两年为个法国女人弄得死去活来就好。”
刘美函见危庭神色稍缓才说:“老太太不用担心,那女孩子我认识,人不错,模样端正漂亮,懂礼貌又有主见,很好。”
危庭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她孙媳妇的描述,很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能让柏藤就这样娶进了家门。
“哦,听你这样说是不错。你怎么认得她的?”
刘美函说:“以前在重庆认识的,跟斐墨同一个学校。那孩子家里苦,却心智坚强,老师们都喜欢她,同学家长大都认得她,”说着,她往危庭旁边靠过去低声说,“不瞒老太太,斐墨也很喜欢她呢。”
危庭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美函,神色大为不悦。“怎么?还跟斐墨有关系?”
刘美函忙说:“做母亲的最了解孩子的心思了,他虽没跟我说,可我看得出来。他爸爸去世时斐墨高中还没毕业,后来我们投奔小叔就没再见过了,直到刚才。”
“刚才她来过?”危庭问,她突然很想见一见她这个“不一般”的孙媳妇。
刘美函说:“她父亲住院了,急着去照看。”
“她父亲怎么了?”
“不清楚,阿藤只跟我说他父亲住院了,要我准备点吃的给她带去,老太太还是问阿藤更清楚些。”
说话间只听见柏藤打电话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还是要由你来做。还有,今早你交给我的list还要再详细点,明天早上整理好交给我……对,其他的交给杰森处理。”
柏藤收线后在玄关换了鞋才进来,见危庭还没上楼休息,就向危庭和刘美函问好。危庭替他理了理衣角,说:“累了么?要不让刘阿姨给你热杯牛奶?”
柏藤说:“不用了。”
危庭说:“等下送你刘阿姨回家!”
刘美函忙摆手笑着说:“我可怕坐那辆车了,那么矮,还没顶。”
柏藤笑着说:“要不把斐墨叫过来,阿姨也不用回去了。”
危庭假怒道:“就数你最懒,不送人家就算了,还想着明天让刘阿姨帮弄早餐吃。明天周六,刘阿姨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想着把你派给她做一天的苦力呢。”
说着刘美函也笑起来。
次日中午,唐昔刚刚把表格打印好,杰森的内线电话就进来:“等下十二点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与总经理办公室同在五十九楼,就在楼层的另一端,危庭不常来公司,办公室由秘书打理。唐昔在工作上只对杰森至多是对柏藤作报告,不知道危庭找她的缘由,于是问:“董事长为什么事情找我?”
“董事长有事找你谈话。”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真诚。别迟到。”
唐昔看了桌上的台钟,十一点二十五分。匆匆处理好手头的事,把东西收拾好后准时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门是关着的,唐昔敲了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危庭的秘书Linda,正是上次打电话叫唐昔到麦乐取回手机的白领丽人。只见Linda朝她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进来吧!”
办公室内古朴无华,地板是青檀木制的,办公桌、椅子和茶几都是紫檀的,立着的大书柜是红木的,偌大的紫檀办公桌摆着一台电脑,一些书,及一盆水仙,陈设相较柏藤的办公室更为简单。
室内的窗开着,窗外明亮的夹着五月的和风涌进窗来,令室内犹如百花盛放般令人舒心。
危庭就端坐在办公桌的正中,她的桌前正摊开着一份资料。唐昔走进去,危庭就示意她坐下。唐昔第一次见危庭,见她端坐着打量着自己,精明的眼睛像极了沐浅浅的利眼,唐昔进来时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就稍稍垂下了眼皮。
危庭说:“去泡壶茶进来,就要红铁罐里没开启的银针。”Linda答应着出去了。
门关上,室内只有危庭和唐昔两人。危庭看唐昔站姿与坐姿还算端正,问她:“在韶风工作还习惯吗?”
唐昔回答:“正在适应。”
危庭又说:“不懂的事可以问杰森,他会帮你。你父亲的病如今好一点没有?”
唐昔见她问起父亲的病,就说:“谢谢董事长关心,爸爸病情已经有起色了。”
危庭稍露笑容,说:“有起色就是好事。我早就想见你,可一直没空,正好我今天过来,就把你叫来说说话,别拘束。”
唐昔说:“不会,应该是我主动见董事长才是。”
此时,Linda把茶托轻轻的放在茶几上,转身出去了。危庭看了看茶几,又看看唐昔,唐昔立即会意,站起来给她倒了杯茶。危庭说:“你也给自己倒一杯,尝尝这茶。你懂茶,说说看这茶怎样?”
唐昔自己倒了一杯,白瓷杯中茶汤呈杏黄色,香气清淡,滋味醇厚回甘,正是福鼎白毫银针。
“茶泡了三分钟,火候不足,茶味未能尽出。闻着香醇,但尝起来味道还是浮了些,如果能用日出前的露水或山泉水冲泡,味道会更清冽些。白毫银针有降虚火、解邪毒的作用,最难得的是能使人心神安定。”唐昔说着,只点表面,不做深理。
“不错,银针能安人心神,无论怎样,都是先神定而后人安。”危庭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看着唐昔说。
唐昔见她神色中有一丝令人呼吸狭促的威严,犹如她的姓氏一般。“谢谢董事长的茶,我年轻,尝不出什么。”
危庭淡笑,“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可以像阿藤一样叫我奶奶。”
唐昔像被东西扎到一样,心里一紧。
危庭见她神色,又问:“结婚之前你们交往多久了?”
看着危庭似笑非笑的面容,那充满对柏藤的关心的慈祥双眼和肃穆的面容极不协调。唐昔说:“没有交往。”
危庭面色不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唐昔知道危庭的意图,跟柏藤结婚是双方私下的决定,她不想多说。“他帮助我爸爸出狱并送到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危庭见唐昔还算坦诚,就说:“就只为这样吗?现代的女性,像你这样留过学的,也是这种想法?”
唐昔久久才开口:“我也是人,不可能避免世俗的一面。如果是您,面对我所面临的一切,会不会跟我做同样的决定?”
危庭向椅背靠了过去,沉吟了一下,“所以我说你很聪明,也很坚强,我很欣赏你,但愿一切跟我想的不一样。如果你还有事,可以先去忙。”
唐昔心里恨得不能再恨,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自己扛下了还要招到质疑,这比被责打还要痛苦千倍万倍。她站起身来,一步步朝门走去,正要拉开门,突然转过头对危庭说:“我失去了我的清白,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得到的终究不过如此。”
唐昔离去,留下惊讶无比的危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