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启一直都知道自己娶了个不省心的媳妇,他自认这份觉悟已经有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媳妇居然能够这么不、省、心!
毕业之后放着好端端的各种橄榄枝不要跑去荒郊野岭深山老林行医就算了,好歹也是救死扶伤,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救着救着居然救到边境去了!那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走过去的吗?!
好吧,想到自家媳妇的强大杀伤力,宴启只能泪流满面地说服自己面对并勇敢接受这一事实。
苏蓝听得一脸惊奇,“不接受你还能怎么样?”
“别打断我!”宴启一脸的我很受伤很暴躁。才新婚没多久他就被命令去执行紧急任务,苍希也不带留恋,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背起行囊浪迹天涯去了。但是……
“你知道吗,比起这次,前面说的根本都不算事。”宴启拉着蒋小胖的袖子声泪俱下,“她怀孕了!”
宴启回了部队之后十分忙碌,作为自由人士的苍希只好时不时去探一下监,不,探一下亲。但耐不住上头时不时就有什么任务,友军交流比赛,封闭式训练之类的事情,甚至还有大中小不同规模的军演。
等到一系列事情忙完之后,宴启才发现,两个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打电话过去,被告知苍希参加了什么边境救援自愿者活动,也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山旮旯,压根没有信号。
就这样,等到终于联系到苍希的时候,也没什么我很想你啊最近吃得可好睡得可香之类的话语做铺垫,直接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怀孕了!!!她就这样怀孕了!!!她居然就这样怀孕了!!!”
“等等,”蒋军狐疑地盯着宴启,“虽然明白你的激动心情,但是你这么难以置信是因为什么?喜当爹?”
结果挨了宴启一阵抽。
自此之后,凡是靠近苍希所在的任务,宴启都无比积极地申请,他性情好,体能又棒,脑子也转得快,怎么看都是个执行任务的好人选……更重要的是,一旦他真的参与了某项危险性极高的任务,总能在那附近看到“正好经过的”苍希。
宴启的上司老早接到了上头的隐晦暗示,说他这属下的媳妇可不一般,有她在,基本死不了人,任务完成妥妥的。
因此宴启每次积极请缨的时候,军队的一干大佬都十分乐见其成,甚至会提前暗示一下苍希:你老公又在作死了,该挪地方了。
也因此,当苍希和宴启的第一个孩子晏煌出生不到三年,就已经辗转见识过许多边境风光了。
晏煌出生的前一刻,他爹正准备再一次跳火坑,临行前他在车上例行给媳妇打电话,苍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宴启:“这几天天气不好,出门要穿多点。”
苍希:“好。”
宴启:“有什么想吃的就跟人说,别饿着了。”
苍希:“好。”
宴启:“我要去做任务,过几天才能给你打电话,别太想我。”
苍希:“好。”
宴启:“……别这么干脆。”
苍希:“……好。”
宴启:“在干嘛呢?”
苍希:“等生孩子。”
宴启:“……”
话筒那边顿时传来“队长求冷静!”“队长,下面是山坡!”“队长,这样跳下去是到不了嫂子那边的!”等嘈杂对话,苍希镇定地按了挂机。
晏煌出生后第五天才第一次见到他爹,还是上头特地批了五天假给他的。此后更是离多聚少,通常是好几个月才见一次,而且很多时候还真的只是见一见。
一个人带孩子,责任就重了些。苍希为此还买了许多育儿书籍,并从中学到了“对孩子要言传身教”“实话实说,多与孩子沟通”等教育孩子的哲理。
晏煌五岁的时候,有一天从幼儿园回来,苍希刚好配完药从房里出来,见到他眼眶微红就问,“怎么了?”
晏煌冲上去抱大腿求安慰,“妈妈,我是不是很笨?”
苍希一整天虽然都很忙,但还是会抽空观察一下儿子的情况的,见状了然,“今天表现得不好?”
宴启点头,湿润的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苍希。
苍希看出他求安慰的迫切心情,想了想,把他带到门外一棵大树下。
“能摸到上面的枝叶吗?”
晏煌不明所以,踮起小脚使劲够了够,够不着。
苍希一把把他抱起来,“现在摸到了吗?”
“嗯。”晏煌饶有兴致地拉扯着上面的叶子,然后就听到他妈说,“跟你的身高一样,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够做到的。”
意思就是他现在有些事情做不到,并不是因为他笨而是因为他的年纪还小吗?
他的妈妈怎么能这么会安慰人呢?晏煌正感动着,又听见他妈轻描淡写地下结论,“所以你现在蠢了点是正常的。”
晏煌:“……”
快要七岁时,晏煌在他妈的带领下,第一次回到了他爸妈的家乡。已经结婚的蒋小胖和苏蓝前去接机。
苍希为了让儿子对江城市多些了解,拒绝了蒋小胖的好意。苏蓝果断跑去老公,带着苍希母子一起逛起了江城市。苍希一如既往的眉眼平淡,而小晏煌则是白肤黑眼的,与小时候的苍希很是相似。
这里的环境与环境恶劣的边境天差地别,风土人情也迥然不同。晏煌对这繁华都市很是感兴趣,正看得认真时,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他面前。
晏煌吓了一跳,看了看伸到他眼前的碗,抬头懵懂地看着对方。
那是个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孩,穿着残旧,头发乱糟糟的,脸蛋还有点脏,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与白肤黑眼的晏煌形成强烈对比。
身后的苍希一点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是认真地回复着一干问候的短信。
小晏煌已经习惯了他妈这种围观态度,正有些惊奇和受宠若惊——他才刚到呢,这么快就有人给他送礼物了,妈妈说得对,大家都是很热情很友好的。
他抿唇一笑,伸出手接过了碗。
那女孩的嘴角似是微不可见地抽了抽,紧紧握着碗沿不放,眼睛瞪得更大了,企图以眼神表达她的强烈意愿,颇有些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咦,不是要给他的吗?难道是……晏煌恍然大悟,“谢谢。”
“谢你妹!”第一次遇到这么愚不可及的家伙,小女孩终于破功了,“我是让你给钱!”
“给钱?”晏煌呆了呆,把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傻傻地问,“这是这里的习俗吗?”第一次见面就要钱什么的……
小女孩噗哧一下喷了,“是啊。”
晏煌懵懂地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妹妹。”
这里哪个山旮旯跑来的凹凸曼,小女孩鄙夷地看了晏煌一眼,不客气地抢过钱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切换画风,高冷地回眸对晏煌开嘲讽,“你还图样图森破。”
边境地带人员流动很是频繁,各个地方各个国家都有,动不动就是什么志愿者,驴友,记者,调研人员之类的。晏煌生性活泼,又正是小孩子探索欲和求知欲旺盛的时期,苍希又一点也不拘着他,小家伙整天东跑西跑的,还真学了不少东西,比如小小年纪就懂得了许多语言。
他听懂了这句话,但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又作死地去抱苍希的大腿求解答了。
苍希摸了摸他的头,“翻译过来还是那句话,你有点蠢。”
自小在民风淳朴之地长大的从不知道世上还存在乞讨这一特殊职业的晏煌:T^T
苏蓝干巴巴地笑,“班长,怎么能这样打击孩子呢。”
苍希:“实话实说。”
然后给蔫头蔫尾的小家伙兑换了一小背包的一元硬币,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给和给谁。
晏煌受伤的小心灵顿时被治愈了,愉快地背着一小包叮叮当当的硬币做散财童子去了。
小家伙在前头认真地把硬币分给每一个乞讨的人,后面的苏蓝看得肉疼,“班长,这样不大好吧。”
苍希哦了一下,“没事,我有钱。”
苏蓝:“……”= =#这不是重点吧,而且……万恶的有钱人。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看到晏煌傻乎乎的举动,忍不住阻止他,“你别被他们骗了,现在这种人到处都有。”
晏煌巴眨着眼睛,“但是他们看上去很可怜。”
“是装得很可怜。”女孩有些嫌弃地瞥了带着墨镜的男人,“报道都说了,有些人一个月都能骗成千上万呢。”
苏蓝和苍希刚好走了过去,苏蓝闻言忍不住说,“也不一定就是骗子,有的确实挺惨的。”
“骗的就是你们这些容易心软的。”
“你这姑娘有点偏激呀……”
两人就这样争了起来。
其实对于苍希来说,那些人真可怜假可怜根本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施予方愿不愿意给,能不能给。
很明显小晏煌是很乐意给的,于是苍希事不关己地说,“没事,他有钱。”
女生顿时转移了攻击目标,“谁说的,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没准就这么点零花钱。”
苍希:“他妈说的。”
小晏煌马上笑眯眯地举手,“是啊是啊,我可有钱了。”
女生:“……”
此事过后苍希进行了总计:别人真假与我们无关,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确认自己的行为是否遵循内心以及……我们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