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姚茜

2、风云暗涌

　　皇历七十六年，一场蒙蒙的细雨收住了严冬的寒冷，烟云横渡，水波浩淼，映衬着长空中几只北归的大雁，带来无限缱绻的春意。
　　秦楼酒家一处不起眼的厢房里身着翻毛马褂的圆脸老叟正皱着眉毛说着什么。
　　“祁儿，梁家那边差人传话了，说是过几日邀我去他家叙叙旧。”
　　“哦？”答话的少女穿着素色的夹袄，雪白的狐狸围脖衬得少女面颊绯红，她转过头看着窗外新冒出的枝桠，有些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外公何时与梁世元相熟了？”
　　“哼”老叟不屑的哼唧了一下，“谁认识梁世元那个老不死的了，人模狗样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老子在山寨里称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往哪个炕垛子里尿尿呢。”
　　“噗嗤”少女身后的丫鬟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看着老叟张口“老爷，就你那隔了快半辈子的事还拿出来显摆呢？”
　　“哟，你还不信啊？我可是宝刀未老啊！”老叟得意地挺了挺胸，连带着颈上的金刚圈也颤了一颤，“要不要老头子我给你这个死丫头表演一个夺命飞镖啊？”
　　“说大话哟。”
　　“哼，二十几年没碰老子还真有可能手生，正好拿你这个小死丫头当靶子练练，说吧，槿丫头，想让老子我先镖你哪里啊？”
　　“南国盐场那边把进货的价钱提了一成。”淡淡的声音插进了对话，少女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眉目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凝重，“我猜，梁家想联合咱们把盐价提上去。”
　　“提价？”老叟的声音高了几分，脸上的横肉也硬生生挤在了一起，显得尤为狰狞，“朝廷可是盯着这边呢，一有点动静他们的眼睛就提溜提溜的转，梁世元这个龟孙子，咱们一提价，他老梁家出了个太子侧妃保着没事，那边过来追究，倒霉的肯定是咱老秦家啊，想拉我当垫背的？！不行！这事绝对不能答应！想提价他自己提，正好显得咱们家便宜！”
　　“不”少女缓缓拿起桌上的茗茶轻轻地吹了吹，“我倒是觉得咱们应该答应他们，朝廷要追究就把进货那档子事推出去，现在正开春，老百姓们冬天存的盐早就该不够了，就算把价钱提上去也会抢着买，他梁家想让咱们垫背，咱们就在底下给他折腾点儿事。”
　　窗外的桑树挤出几缕浅青色的嫩芽儿，少女的话慢慢消弭于耳畔，随着初春的暖风渐渐飘散。
　　几日之后的夜晚，月牙掩在薄云下，令人心动而遐想联翩，斑驳的星光呼应着桌上的觥筹，乐师用手轻轻拨弄着纤细的琴徵，傍晚袅袅的氤氲衬着舞姬们柔弱的腰肢，她们神态妩媚，步履轻盈，与筵席上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盐商们形成鲜明地对比。
　　“我说梁老啊”其中一个盐商有些顾虑的看着眼前华服长须的梁世元缓缓开口“这盐价若是提上去了，朝廷那边儿可不好说啊，梁老，你家闺女可是太子的侧妃啊，真出了事完蛋的可是我们。”
　　“对啊”
　　“梁老你可不能这样坑我们啊”
　　席上顿时议论纷纷，梁世元赶忙赔了笑，有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哪能啊，我梁世元岂是这样的小人？你们大可放心，朝廷那儿就算要追究也不会牵连到你们这些小商家的，只能是疑心我和秦家，而这秦家可是将军府的亲家，一来二去的，早就熟络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说对吧秦老？”
　　“对、对。”被唤作秦老的老叟点了点头，颈上的金刚圈也弹了几下，他笑盈盈的端起酒樽，向喉咙里猛地灌了进去，心里暗暗咒骂，你大爷的，梁世元，真把我往外推啊，将军府能管他盐市的屁事儿？！又想起临行前外孙女嘱咐自己的话，只得不情愿地抬起头，故作坚定地看着酒席上的盐商们开口“梁老说的不无道理，而且真要追究了，咱们就把责任推到南国那帮发货的盐贩子身上去，反正咱们这钱该赚就得赚，不能亏了。”
　　“行，既然梁老和秦老都这么说了，咱们也就跟着提吧！”
　　“对，跟着提，秦老说得好，有钱一起赚，不能亏！”
　　...
　　一片商议之后，梁家时不时传来欢笑声和酒樽的撞击声，而少女趴在自家的窗前，看着不远处灯火撩人的梁府静静的出神，这第一步棋算是走出去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在精致的唇边荡漾开来。
　　谁都不会想到，这伴着华歌妍曲来的是一场没有预兆却来势凶猛的盐市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