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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篆.昔年冷情解淘沙 ...

  •   第六篆.昔年冷情解淘沙
      ——
      “你可知,这『淘沙』还有另一个名字?”
      “它唤作『君』。”
      ——
      “放肆!”
      “大胆!”
      璟国诸臣纷纷起身,阵势骇人。
      辰王依旧没有说话。

      “怎么,安子说错了不成?”她反问,却无人敢应。
      无人敢应。
      谁都知道辰王南北逐鹿之时,长孙玉儿,占了几乎一半的功誉。
      “既然安子没有说错,陛下见见寿礼可好?”她的话语前后不搭,明明是献礼却偏偏提出罪人的名字,而后却又若无其事地重言寿礼,任谁都会觉得古怪。
      却不知,安姑娘,天性使然。

      “陛下,安子的画,名唤『昔年』。”
      身边两位宫人摊开画卷。
      画中无人,仅两匹战马,四下烽火缭绕,尘烟四起,战马英姿飒沓,纵然四下烽烟缠身,丝毫不见惧色,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司琅琊面无表情,玉手托腮:“粗糙了些。”
      毕竟,所有人都见过了泷王爷的百寿图。
      两匹战马而已,根本比不得百仙的贵质。
      毕竟“明月有枯荣,文者年景泷”这样的赞誉,并不是了了寒暄。

      那略带讽刺的神情确让人觉得不痛快,安子只是低头浅笑,复又抬头,对着沉默不语的王者平和轻道:“陛下,此画......名唤『昔年』。”
      辰王愣了一愣。
      ——
      你是她一生的挚爱,又怎会无能。
      她随你战行天下,你又怎会这么容易的忘记。
      谁才是弱者,安子早已不明白,她不过是不相信天人永隔,可以将什么东西都埋葬的如此彻底,彻底到,没有人提起,你也不会主动回忆。。
      ——

      “陛下可是明白了?”她还是微笑,只是笑中,多了几分残忍。
      “只是,陛下可别忘记,安子的画叫昔年而并非如今。”没有多余的动作,安子只是突然间夺过了离她最近的那位臣子的茶壶,然后,泼向『昔年』。
      表画,用的只是普通的颜料和脆宣纸,一泼便散。
      战马中较瘦小的一匹,逐渐模糊,再无原形。
      另一匹却是里画,上色时用了染料,绘在熟宣纸上,依旧完好。
      直到外层的纸遇水而碎,众人才看清全貌,那并不是粗糙,即便眼前之人画工不胜泷王爷,也完全没有一丝可侮辱之处。

      众人的惊异中,他终是明其含义。
      再也不克制,再也不忍耐,再也不回想。
      “潇儿,为父......对不住你。”
      这一刻,他再不是璟国的天子,而只是失去儿子的普通父亲。.
      几番寒暄,几番献礼,始终不动声色的吾主辰王终在这一刻,流下泪来。
      璟史有记:辰王十岁即位,少年征战四方,为一代帝王,然辰王三十年南战败于少数民族羌野,终是不复握兵刃。
      辰王四十年,四子年景潇年满十六,北方僚狄再犯,少年景潇主动请缨出征,在外征战六年。
      是的,陛下,您若是没有怯弱,年景潇就不会在十六岁就领兵出征,再也没归来。
      昔年,辰王少年意气风发。
      昔年,潇王领兵挥汗驰骋。
      昔年,两匹战马战于烽烟。
      ......
      昔年,你还在我身边。
      心痛。
      还好,心结结得早。
      还好,你还不至无情到不懂珍惜。
      还好,这泪还能流下来。
      一滴,却也够了。

      ——
      其实,年景潇和玉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你想起,就会心痛。
      即便心痛,却还要再想。
      只怕忘了,才是最痛心。
      ——

      “呵呵,呵哈哈。”苏以凉笑得有些痴,却丝毫不减眼中让人见了便心中生寒的睿智与傲气。
      “苏相笑些什么?”稍稍平复思绪,辰王发问,却与刚刚截然不同。
      “阳只是,想起了当年的『淘沙』,兴许和如今这画,是同一道理。”苏阳止了有些虚伪的笑,转头看向安姑娘,他的眸光深不见底。

      四年前,一幅『淘沙』震惊画界。倒并不是因为画工卓绝,而是因为画中隐含杀伐略空之气,却无人知晓,那杀气从何而来。
      而后年景泷将此画献给辰王,从此淘沙之迷不了了之。
      四年前,苏阳拜相,也就是在那时,他将『淘沙』置于古本当铺,故意让年景泷买走,而这件事,却无人知晓。

      我本以为,你自己说不定会明白。
      却不想,你终究还是需要她亲口告诉你。

      “这姑娘献出『昔年』时的傲气,像极了『淘沙』。”他继续道。
      “苏相为何不直接说出,安子便是当年随意丢下『淘沙』的蠢货?”安子没有躲开他的眼睛,反而是直视,丝毫不惧。

      “你是『淘沙』的画师?”臣王开口,话语清冷不减当初。
      “是。”她应,“陛下可是想看看?”
      “拿上来罢。”

      『淘沙』,如其名。
      画中仅有漫天黄沙,沧海云动,却隐隐让人觉得有千军万马从画中奔涌出来。天下乱战,逐鹿问鼎,皆一一显出。
      ——
      你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
      你不过只是,才刚刚可以看我的眼睛而已。
      这样的你,其实本没资格来的。
      我高看了你。
      ——
      四年前,安子十二岁。
      安子要世人见到『淘沙』言语不能。
      她当初,这样对他说。
      如苏阳所说,道理如出一辙。
      或许不同的,只是不一样的表情。
      当冷冰冰的夏水浸湿了四年的等待,过去的空白,终于被填补尽然。
      淘沙,九曲黄河,自天涯。
      土黄色的颜料真的化成了黄沙,稀稀酥酥从画上滑落。
      褪了黄沙,画中隐匿的真相终是大白于天下。
      金戈铁马,长烟厮杀,君主的大位承载了多少的分分合合,多少的支离破碎。
      苍茫的血色间,隐约传出一阵虎啸,恍然间,才知那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仅一臆想,便已如此。
      烽烟中,却只见得那通透的雪白。
      皮似雪,啸似雷,君临天下的是白虎神君。
      而并非九子。
      立足山头,睥睨天下。
      那声嘶叫呼之欲出。
      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更有胆小者几乎就跪倒在地,王者盛势,斑驳可见。

      “好。”
      谁浅叹一声却被更多的声音埋没。
      或许是赞誉,或许,不过喧嚣。

      “世人只识得龙有傲骨,殊不知,论得战气,白虎更胜一筹。”安子自顾自地微笑,“今日寿宴,安子将这两个真相都送予陛下。愿岁月静好,陛下万寿无极。”
      论得书画之学,可以说,无人可胜年景泷。
      但论得气势,论得盛衰荣辱,眼前这女子,举世无双,她的傲岂是心心念念归隐山中不问政事的王爷所能比拟的?

      “你见过虎?”他眼中带着些许的笑。
      “是啊。”安子看着九五之位的君主,同样带笑,“还,养过呢。”

      多少人冷眼相看,面露凶光。
      安姑娘悠然一笑,原路返回。

      璟史曾记:一代谋士安子安姑娘,一生所绘无数,然而所记却仅为三幅,其一为惊世之作『淘沙』,其二为辰王丧寿之贺『昔年』,其三,为其封笔之作『兀自』,后世称之『长安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篆.昔年冷情解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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