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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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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礼呈,在两年前就写了一份遗嘱。
但是没有人告诉过我。显然扈礼呈本人是不希望我知道的。而我甚至怀疑连扈延,或者他家里所有人都不知道。
我悄悄问了小沫有没有听说什么遗嘱的事情,我跟她还是时不时见面,她依旧很喜欢我,而且她的生物真的是太拖后腿了,我还能帮上点忙。但是小沫以为我说的是她爸爸有没有遗嘱。
“没有啊,我爸爸才五十出头诶。”她咬着笔头皱着眉头对着生物试卷上的红叉思索,“而且我爸爸那边虽然人丁稀少,但有长寿基因。”
这点我知道。当初从我家带走扈礼呈的那个扈姓老人,可就活到了九十多岁。扈延的祖父母若不是受文、革影响,大概现在也活着。
“那你扈叔叔呢?“
“那更不可能了。“小沫喝着可乐,将杯子里的冰块搅和得哗啦啦响。
“郑茸,叫你呢!”陈敏突然扯扯我袖子。
我猛地抬头,看到PPT的确放到我做的那一页了。学姐厉璐站在屏幕前,又问了一遍问题。我站起来向大家解释。
现在开的是项目介绍会。研究所这边觉得我们向投资人介绍一下项目会有助于以后的发展。当然这个会议肯定不会深入讲研究,大致说说内容,然后重点介绍一下研究会带来多少利益收入就好。所以……扈礼呈又来了。
我来的时候比较早,出于私心,我坐到了离马阳桌卡最近的座位。出席会议,他一般都会来得比扈礼呈早,确认流程。我想悄悄问问他关于扈礼呈遗嘱的事情,但还没来得及说到正题,其他人就哗啦啦全部来了。
“你刚刚走神想什么呢?”陈敏问。
“昨天的实验数据。”我咳嗽了两声。
旁边有人递来一瓶水。
看到手我就知道是谁了,但这不是第一反应,我的第一反应跳过了这层,直接告诉我的大脑,是他递过来的,所以这瓶水可以喝。瓶盖已经拧松,我揭开就想也不想直接喝了。
喝完我就注意到了对面郑先和周思丽打量的目光,或者对面好几个人都看过来了,包括许庭。
“……”我咬了一下唇,“谢谢扈先生。”
“不客气。”扈礼呈轻描淡写地说,视线又回到ppt上。
我这才发现马阳不知啥时候出去了。我和扈礼呈之间是个空位子。
开完会,我已经坐得腰酸背痛,收拾东西便落到了最后出门。
“需要帮忙吗?”许庭路过我。
“不用,我好了。”我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臂弯里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原本是打算拿过来开会时摸鱼的,结果光顾着走神了。
走出门,走廊上阳光灿烂,墙角盆栽绿影斑驳。梅雨季终于过去了。
“是他,对吧?”许庭突然开口。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拐角边一闪而过的扈礼呈。
“你曾经的哥哥。”他又说。因为曾经的心理治疗,他了解我很多事情。我虽然没有说过扈礼呈的名字,但是他知道扈延,而现在又来个扈礼呈——
“很明显吗?”我有些窘迫。
“我毕竟是知道内幕的人。”他笑了一下。
我们一起朝前走去。
“以前听你说的那些事,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许庭说。
“我也以为。”
“所以——”他说。
“嗯?”我等着他说下文。
结果许庭突然笑了,“没什么。”
我和他在楼道口分开,他上楼,我下楼。结果到了三层就看到扈礼呈站在台阶边的阳光里打电话。那是个拐角,还比较隐蔽,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从兜里掏出糖,用口型示意,问他吃不吃。
他一边回电话一边点头。
我剥开糖纸,直接喂到他嘴里,坐等他的反应。我手里的是柠檬陈皮糖,一般人都觉得酸,但我挺喜欢吃的。
果然他立即皱起眉头,咳嗽两声,紧接着环视一圈,目之所及没有任何垃圾桶。
我控制不住笑容了,得意地朝他比了个yeah,转身就跑。
“好,我回头看邮件,再见。”他迅速伸手拽住我白大褂,一下子把我拉了回去,“回来。”
“是你说要吃的。”我抗议,就算我控制表情,我也笑得脸上肌肉都酸了。
“这叫糖吗?一瓶柠檬汁浓缩的吧?”
“我觉得挺好吃的。”我四处张望,“马阳呢?”我还想问他遗嘱的事情。
“他替我去公司取东西了。”扈礼呈把我的脸掰回来面对他,“找他有事?”
“哦,我还有糖给他。”
“我全要了。”
“吃糖长虫牙啊。”我说,“要注意身体。”
“是谁前两天感冒了?”扈礼呈抱起胳膊,很悠闲,“我身体好得很——叫你早上一起跟我跑步,总起不来。”
“我那是……生命在于静止。”
“刘主任来了,你要走么?”他突然望向前方。
“溜了!”我朝上楼的台阶闪去。
问马阳可能有点危险了。
但我下午还是打了电话,可估计他正在开会,接不通。
但是没关系,上次见面后,我有邵林的联系方式。
晚上我又是最后下班,便就留在办公室打电话。邵林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听上去挺高兴的。我直接问他能不能出来见面。
“后天晚上,你有时间见个面么?”我压低声音,“千万别告诉扈礼呈。”
邵林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事?你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就有点事情想问你。上次见面,你说他之前写过遗嘱。我想知道这事儿的前应后果。”我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圈圈,“我都旁敲侧击问过他了,他说他什么毛病都没有。”
“礼呈没告诉过你?”
“没有。”我犹豫了一下,“我感觉我跟他挺多信息都不对等。”比如之前我以为Lizzie是他的女朋友,结果是以讹传讹,压根不是。
邵林似乎呆愣了一下,“我终于明白了,扈礼呈是属菩萨的,什么都不告诉你。”
“所以请你帮帮忙。”我叹了口气。
他琢磨了一下,“你没发现他下雨天容易腿疼?”
“……没有。”我突然想到上次暴雨,他蹚着齐小腿的雨接我去他家。
“好吧,他到瑞士半年就出车祸了,挺严重的。失血过多差点没抢救过来,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个月。”
我彻底哑然,扈礼呈从来没有说过,而其他人貌似也不清楚。“马阳知道吗?”
“清楚,所以他当时回国了。礼呈醒来就做了两件事,先让马阳回来,毕竟他在床上躺了半年,无法工作。然后立遗嘱,把资产都留给你。”
“后来呢?”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断断续续复健了快两年。”
“有人陪他吗?”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到墙壁上的穿衣镜里,自己面色苍白。
“朋友们当然会去看他,Lizzie去得最频繁。”邵林,“准确说,那时候她在追礼呈。Lizzie爱他,你知道吧?”他用的是“爱”这个字眼,而不是“喜欢”。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后天晚上我没有时间,换个时间还可以。”邵林沉默了一下,“那天晚上我要去机场接Lizzie,她要回国了。”
我刷地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