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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一部中国的《乱世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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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日,赵中锋将李璇美召到办公室,破天荒般和蔼于面,倒茶让座。受宠若惊之余,女人心生忐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言归正传,赵中锋透底儿,市委组织部所出的提拔方案之中,将她的名字拿下。理论上说,就没有预备她的米,做她的饭。
赵中锋:“名单递上去,很快就会开常委会定下来。李璇美,你要有思想准备,不是我能够定夺左右的事。主要是你点儿不正,哪怕提拔过后,沈厅长柳河县再出事,都不要紧。到那时我才可以顶住,总不能莫须有免了你。”
凌志曾评价过李璇美不是膜拜政治的人,平日里敬着怕着赵中锋,就是因为晓得县官不如现管。现今,看他的模样是要卸磨杀驴,撒手任由。李璇美也顾不得那许多,直问:“新人事提拔方案,咱局拟任人选是谁?”
这是个尴尬,一针见血的问题,亦没想到会遭到追问。本以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赵中锋避重就轻:“是谁不关键,新报上去的不合适,市委组织部照样会切下来。
本单位产生不出来,还可以从别的单位调过来个副处级干部。我的主旨当然是不能叫这个名额作废了,且最好能从咱本单位提拔。”
不甩乎他那一套虚言,李璇美一眼就能看到问题的关键,直截了当问:“谁?”
赵中锋报上一个名字,李璇美恍然。此人是赵中锋的嫡系跟班加跑腿儿。立他,亦是局长大人一直以来的心愿。
本来就两个名额,势均力敌。现今李璇美落了势,赵中锋顺水推舟将自己人顶上。象他这样权利对内的局长,再无法实现对亲信的封官许愿,还有什么意思。这些权利,简直就是赵中锋仕途生命的全部。
话也好,意也罢,讲至于此,再没更明白的。李璇美退出来,仍怀有一线希望,并未摔门而出。只是内心深处早已将赵中锋千刀万剐。
怪不得有人常怨,下台儿后,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世人太现实,领导之间办事,常以事换事。我为你办个事,你总也得给我办个事。没有情意,完全是利益的内心,得不到滋养补给。
心底儿怨怪世人暗凉现实,同时却未思及自己也是世人。
赵中锋有一年和李璇美去天津公干,本预备去北京医院看望一位与他有知遇提携之恩的老领导。
政治上的知遇之恩,免不了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然,求进之人,如过江之鲫。当日收你不收他,提你不考虑其他,即便不说知遇之恩,这是否也是种缘分呢?
眼见着赵中锋公事已办完,于天津无聊地盘踞着逗留,就是不提去北京的事儿。其间,不断地接打电话,问消息。最后一通电话,是北京的线人通告,老领导已于晨在北京军区部队医院逝世。
原来,赵中锋是预备去北京探危。听说老领导此番或许不行了,于是他便动起了小心思。欲待消息,再做打算。
如果抢救过来,他就立马从天津杀过去,请安。
如果抢救不过来,赵中锋就省下一笔五位数的探视费,只待开追悼会时,一次性表示即可。
李璇美曾无限鄙视相看这些官场大男人,象孩子一样无知拙劣,却又无奈的将世情表演得淋漓尽致。却不料,今日此现实剧会在自己身上被摆一道儿。
屈身收容于双规基地的沈彦,不是第一次见到,却是第一次落在身上,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政治翻盘,颗粒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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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就是一程苦旅,我们在间或有风景的两岸苦渡。暗夜有时会深不见底儿,遥视岸,此时,无论如何,心多冷,情无叙,还是要沉住气,努力向上的吧。只为那一丝或可遥相见岸的可能。
精神果就是通过一种度,来让自己很美好。即便是看起来美好,都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让心灵驮负着身体,度更多的磨难,行走的更远。
旁的人一经双规,心理落差过大,略施小计,就失心疯似的,有的没有的,乱交待问题。而沈彦反而通过精神的此种度,较往日更加笃定。仿佛像是拜此所赐,得以从过往繁杂的公务中脱身。反而头脑更加清净冷定地开始梳理,从政以来的所有功过得失。
几乎每一位被双规的领导,交待问题后,都会被外界兔死狐悲叹息,称之为怂。
意味,倘再多坚持一小时,便会出现转机,便会有佛祖驾祥云来搭救法身。然,又有谁会体察,被国家机器卷入,遮蔽双眼耳目,不知日月晨昏的仓惶?
更何况,每个进去的领导,从前无不是人中龙凤显贵,领导当得久了,便习惯于惯性思维。
不是鱼肉别人,便是被人鱼肉。
习惯了不脱轨,按照行星轨道运行解决问题。一旦被所围绕的星系抛弃,亦或者没有围绕好,便是万劫不复的脱轨粉身碎骨吧。
即便是以水之柔软,凝练而成的瀑布,自高空坠下,也必会玉若碎珠。
置之于死地,又是否能得以重生?
谁又会知道,坚持过这一小时,是否还有无数个下一小时?
命数到底会于哪一个小时,终结劫数?
现代人于钢筋水泥之中,被人类文明锻造得心似钢铁般坚硬。同时却又很脆弱。仅仅于一个没水没电,无法梳妆的清早,便会坍塌的人类文明。
张牙舞爪于城,又有多少想贩卖灵魂,换取荣华名利,却苦于找寻不到魔鬼的失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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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彦认得的两位正厅正职同僚。一位叫段寿杰,一位是陈广聪。他们两位因不同的事由被双规。其事迹于政坛广泛流传。当时听起来一笑了之,并未格外引起深思。
如今沈彦同陷此境,不禁从记忆深处将他们翻出来思想:段寿杰被双规后,几位工商联界叱咤风云的经济人物,曾于起步阶段受惠于他,积极奔走为其脱罪。
然,段寿杰却自以为已经被整个社会抛弃,就在朋友疏通开解了各类环节,就快要将其放出来的头天,他全线招供。巨额钱财隐匿的藏处,以及诸多连办案人员都未列入视野之内的案例款项,统统如实铺陈招来。
朋友们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无力回天。事后大家笑话得笑话,埋怨得埋怨,都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他太窝囊,顶不住。亦有人猜度,应是被施了刑,挨了打。
如今沈彦的切身感受是,主要大概还是心理防线坍塌。凡是被困在双规基地的干部,早已不辨外面天日。
没报纸,无世情。无法真实了解自己所处的事态环境究竟怎样。够格被如此圈禁的,又大都是人中凤麟,当日贵人。
聪明人,遇事总是想要操纵左右的。而他们一入此境,便顿觉泥牛入海,有劲儿不容使,很容易在不知今夕何夕,日月几时的情况下,精神上自己孤立自己,从而一败涂地。
段寿杰不久前,才迎娶得花季嫩妇,且新添不满周岁的大胖小子。据其交待出的三百万,众亲朋好友皆为其唏嘘,若是能顶住,即使放不出来,能保住钱,也可留住老婆孩子。若干年出狱后,还可有一个家。
陈广聪的事迹就更是传奇。他本是一位同沈彦不相上下的省城诸侯,重量级人物。多年来,为延续政治生命,青云之上再青云,没少费心扒力运筹帷幄,其间却一直受阻于一位省领导。
陈广聪怀恨在心,怨毒于行。还是那句话,聪明人,遇事总是想要按照自我意志操纵左右。陈广聪于省两会召开之际,大面积利用手机短信,对那位省领导进行不实的诽谤攻击散布。制造话题,搅乱政通人和。
陈广聪做事还是相当缜密细致,一切事情都不经由他手,而是委派亲信司机操作。
手机是新买的,卡也是没有留下任何用户信息。散布谣言惑众之后,陈广聪授意司机将手机丢弃到金水河中了事。
问题就出在这最后一个环节之上。如同,木桶最短的那一块儿桶板儿,决定蓄水量的原理。更加是,领导当到一定级别后,很多事物是没办法,亦不习惯全然亲力亲为。于是,人,就必然成为事态走势的关键因素。
司机到了金水河,突开了小差,转了念:觉得只发过几次短信的高档手机,就这样丢弃,太可惜。于是自作主张,想当然地将手机卡剥出来,丢弃入河里。将手机带回办公室,锁起来,预备风声过去后,再拿出来使用。
陈广聪沾沾自喜大隐于市,制造事端而不被人知时,却不知国家安全局早已立案,技术侦察之中,且已锁定发过那些短信手机的现今方位。
手机···司机···陈广聪···此一条线,很快就被连贯浮于水面。
陈广聪被双规后不到一星期,将所犯经济,男女,甚至亲友的情况都交待的没有不足,只有富余。没有隐瞒,唯恐遗漏。包括那些曾与他有染的女性干部,是如何被他拿住神经,人财物俱斩获的细节,统统交代详实。涉案金额竟达三千万之巨。
熟悉陈广聪的人都知道,他是非常精明,霸气十足的一个人。为何会干此等,说也是死,不说还有一线生机的蠢事呢?
现今的沈彦,多少终于有些感同身受的体察。进到内里来,交待问题,说,仿佛是每一位人物,唯一可以做的最后一件事。简直到了,不说无以为继的心理状态。
有很多已点到为止,划界封口不查的部分,甚至调查人员强烈不想要其继续往下说,都停不住。
于身陷囹圄这样的环境之下,说,成了最大的快感。而无甚可说,如沈彦这般,反而是容易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