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下贱出身 ...
-
自七年前扬州一别后,我再不曾见过朱子谦有任何失态的时候。四年前再遇的他,与我记忆中的朱子谦,除了名字与长相,其他地方迥然的就仿佛是两个人。有时便连我自己都怀疑,他当真还是那年深冬里,我遇见的人么?
目的达到,朱子谦自然不再去见他并不想见的,我的娘亲。回王府的马车如来时一样,寂静到可怕。未料朱子谦会跟我回洛神殿,这亦是三年以来第一次破例。他在前方走得疾快,脚下生风,发丝飘扬,衣袂翻飞。虽是不明白,我却大抵能猜到他有事要问我,且一定不是好事。
怕从灵担忧,入了洛神殿后,我便找个借口打发她去了厨房,独自进正厅。果然前脚才踏进厅里,朱子谦的责难便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方修缘为何唤你书儿?”
我的名,他还记得么?可是,为何他的声音听来如此隐忍?我低头乖巧应答:“回王爷,苏儿是妾身的小名。”六年前,我一直都叫苏儿。
“改掉!”朱子谦道。我应:“妾身六年前便已改掉。”
朱子谦仍道:“本王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如此唤你!”
“为何?”我错愕抬眸,我的名字碍着他了么?
“因为!”他望着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你不配用她的名字!”
她?是雪姐姐,秦书雪,他从前大多唤雪姐姐雪儿,偶尔也会唤书儿。我慌忙解释:“妾身的‘苏’不是书画的画,是草字头……”
“即便是同一个音,你亦不配!莫忘了你下贱的出身。”朱子谦冷哼着起身大步走出洛神殿,只余冰冷的余音回响在耳边,“别再让本王听到有人这样叫你,否则……哼!”
否则的后面,他没有说完,只余一声冷哼,引人无限猜想。
我下贱的出身?
京城曾有传:靖北候府花双开,同出共入齐相连。洛女皎如中天月,书女妍似水上仙。不是并蒂胜并蒂,双花同蕊艳震天。
世人皆言,靖北候府花开并蒂,一朵娇艳无双,以美名艳震天下;一株倚世独立,以才名传扬四海。当然这是好听些的说法,只是百姓迫于皇朝第一女官靖北候的威名,而不得不挑好听的说。
这京都里又有谁不知道?其实天下第一才女秦书雪,候爷的亲外甥女,是个只有半边脸的丑八怪。而我这个所谓比月神还要美丽的的绝世美人方洛宁,不过是个徒有其表,有貌无德的花痴草包。更有甚者,还有人背地里说我不过是名低贱的妓子,只因我出身青楼。
原本娘将我的出处掩藏得很好,却不知是被准刻意捅了出去。
我自进了候爷府后,除了与家人一起出门,从来是足不出户。在家里面与二哥情同兄妹,待洛安如亲生弟弟,一直很受下人们的敬重。虽然大哥对我有意,可他早在六年前,在我成为候爷府的小姐时,便与娘置气搬出了候爷府另避别居。这几年更是出征在外,与我没有半点联系。连我嫁人的事他都不知,又哪来的暧昧?
然,京城里有关于我的难听传言,却是从不止歇。百姓们都说,靖王的王妃原先只是个妓,百无一用下贱无耻。在候爷府做小姐的时候,就在外招蜂引蝶与各种男人眉来眼去,在家还和府中少爷下人勾三搭四,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方少将军,让他如痴如狂的同时,更是不知廉耻地公然与自己的表姐抢男人,给靖王写情信,送鱼佩,闹得轰轰烈烈。
在京都里,我一开始就没有美名,后来更是直接身败名裂。人们一提起来表面赞扬,背地里全是鄙夷。百姓们都在暗地里说我玷污了仙人一样圣洁的朱子谦,说要不是幸运地有个将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的靖北候爷做我的养母,我便是连给朱子谦提鞋都不配。
我,我只是因为年幼无依,才会被人卖入青楼,而后在青楼生活了三年。可我却是清清白白的啊!我嫁入王府前,也有点过朱砂,他亲眼见过。别人不知道说说便算了,为什么连他都要这样讲?
是,我的确是心仪于他,可是四年前重逢看到他与雪姐姐相伴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决定此生都不会与他相认,不会纠缠他破坏他们的感情。我将过往的一切通通埋葬在心里,从不敢对他表示出任何好感,更别提那些莫须有的写情信,送鱼佩了。甚至娘说要为我作主,分开他与雪姐姐让我嫁予他,我都一直在拒绝,并劝娘不要拆散他们一对有情人,尽管后来我并没有成功。
而大哥,他虽对我好,可我们从不曾越雷池半步。更何况,娘很不喜欢大哥,甚至勒令不许我与他来往。在我心里,大哥只是将我救出火坑的恩人,他只是我敬重的大哥。
我错了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在他心里,你连雪姐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不是早已认清这个事实了么,还有什么好难过的?莫不是你以为今天他抱了你,吻了你就能有什么改变不成?
方洛宁,别傻了!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向大哥示威而已。
“苏儿姐姐,闵先生让小旺带话来,说是这一期的话本卖疯了,催你赶紧出下一期呢!苏儿姐姐……”一个人坐在空旷奢华的大厅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从灵兴高采裂的声音迅速地由远而近,我慌忙伸手抹去面上的湿意,挤出一丝笑颜。从灵开心地跑进了厅里来,“……苏儿姐姐,闵先生问……你,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头‘猪’,他又欺负你了?”
估计是眼睛还有些红,从灵开心的笑颜立刻就变成了愤怒。朱子谦姓朱,与‘猪’谐音,从灵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唤他猪头。自然,从来她都只敢背地里喊而已。每次我听她这样唤的时候,心里免不了要将朱子谦推过去与猪放在一起遐想一翻,因而总是禁不住笑得肚子痛。
老实说,朱子谦的长相其实也是十分出色的,与猪这种动物可是相左了十万八千里。可怜他没有投到一个好爹,竟总是被从灵拉来与猪混为一谈。
原来从灵唤朱子谦猪头,我听一次便笑一次。然而今日我没有想要笑,只是不想从灵担忧,我仍是‘扑哧’一声捂住唇笑了:“你呀,你那张利嘴,怎么着就是得理不饶人。我方才只是在想着话本的情节,邱子君被余澹台误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想着便有一些心酸了。”
邱子君与余澹台是我编写的话本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