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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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放缓飞翔的速度，谨慎地绕过几个突兀的山头，然后慢慢往谷底降落。
浓雾深处再次响起龙吟，这次倒像在发号施令。
仅仅是短促的一声低啸，紧随其后而来的，却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怒吼哀号。
四周的一切都在颤动，一波波烈焰弹产生的灼热气浪向四周迸发，无数风刃与时空斩划破寒空，山石雪屑漫天飞舞，巨大声响撞击着耳膜。
浓重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爆发开来，仿佛连眼前的雾气也染上浓浓血色。
银龙与红龙的战斗，自古以来从未真正停止过。
浩瀚如烟波的历史中，这两个种族之间，曾经经历了无数次如史诗般壮丽而惨烈的战役，这些事迹，至今仍在龙族吟游诗人的吟唱中传诵着。
龙族的生命，比之魔族要悠长而古老得多，即使是像我这样的老魔女，也只在一些古籍文献上，才能窥到龙族战役的冰山一角。
此时此刻发生在这里对战，不过是银龙与红龙数万年战役中，微不足道的一场小冲突。
作为引发此次冲击的主犯，我挺直了脊背，端坐在卡斯背上。
卡斯站在一处峭壁之上，收起骨翼，静静地望向远远的浓雾深处——那场杀伐的源头。
烈焰弹与时空斩碰撞产生的气浪，形成烈烈狂风，将我的长发乱糟糟向后吹开，脸上与手上暴露出来的皮肤，已被气浪刮得麻木。
此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卡斯全身肌肉一绷，猛地跳向空中，与此同时，骨翼瞬间展开。
一发形如弯月的时空斩，正正劈在我们方才站立的位置上，坚硬岩石被震得碎石飞溅。。
“好久不见了，卡斯。”
毫无温度的低沉男声远远传来，巨大振翅声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由远而近，很快形成了包围圈。
身旁的云雾越发浓厚，视线被囚困在眼前一米见方，鼻端嗅到的不再是红龙身上的硫磺味，而是被银龙特有的清冷雨水气息所充斥。
卡斯冷哼一声作为回答。
我没有出声，抓住卡斯背毛的手不自觉收紧。
心道：冤家来了。
浓雾深处又袭来数道时空斩，方向各异，很难躲避。
卡斯扇动着骨翼，几个起落间，散发着银芒的时空斩，已擦着我们的身形越过。
“不要停。”男声冷冷地命令着。
无数形如弦月的时空斩，携着咻咻风声，以凌厉数倍的攻势袭来。
蹑风雷兽的速度比风刃更快，但避开了攻击却无法逃离包围圈，银龙的数量太多，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都有银龙庞大的身躯横挡在前。
卡斯没法跟银龙硬碰硬，它的力量比之当年已相差了太多，而且还要顾忌到我。
包围圈在迅速收拢，银龙似乎打算速战速决，伴随着巨大的振翅声与龙族的清啸，四周骤然银芒大盛，一时间将黯淡的寒季天空辉映得宛如天界白昼……
如此密集的攻势，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的，卡斯不再闪避，它索性停在空中，硬生生地承受着银龙的攻击！
与此同时，保护着我的结界瞬间金光万丈，压过了银芒，耀眼得令人无法睁开双眼——那是卡斯在拼尽全力加强结界的力量！
朝我飞来的时空斩尽数被结界弹开，击向卡斯的却深深划开它的皮肉！
鲜血翻涌着溅向空中，如一蓬又一蓬娇艳的红色霜花迎风绽放……
“卡斯！！————”
我心跳骤停，不敢置信地发出尖叫，声音凄厉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卡斯身形微微一矮，而后马上站直了。
它歪头啐了一口血水，像是嫌我吵，皱着眉哼道：“闭嘴，我没事。”
鲜血不住从卡斯的身体里流出，数道血线自它身上直直从空下坠落……
我感觉到身下的卡斯在微微颤抖，它在强忍剧痛……
已经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连我自己也想不起来，我颤抖着，紧咬嘴唇强行将泪水咽下。
时空斩带着冰冷的银光自浓雾中射出，不停地向我们攻击，结界上巨大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卡斯浑身浴血，灰白的毛发被鲜血染得通红。
我坚难地将视线从卡斯身上移开，抬脸望向发号施命者的方向。
我的表情因仇恨而狰狞，我的双眼因悲愤而充血，我睚眦欲裂地瞪着浓雾深处，杀意磅礴却无能为力。
我不想求饶，骄傲的时间魔女从不曾向谁讨过饶，在我还年轻时，在我魔力还未曾衰退时，我的名字一度等同于绯月国传闻中最邪恶可怕的魔族。
我不畏惧死亡，从不曾畏惧过，但是，此刻我却害怕得无以复加……
不能死！至少卡斯不能死！我答应过要给予它自由，我要亲手结束那束缚着它的契约，而不是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住手！拜托你们住手！求求你们！————”
在喊出这些话时，我感觉到了强烈的屈辱，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看吧，卡斯，我是多么自私啊，一直以来，眼泪都只为自己而流，一直以来，都只怜悯自己。
卡斯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它在生气吗？在气我这个毫无尊严向敌人低头的主人？
但是它一反常态，什么话也没说。
“等一下。”
似乎是我的求饶起了作用，浓雾中再次响起冰冷低沉的男声。
铺天盖地的时空斩在这声喝令下，顿时片片消散，不少风刃已近在眼前，也一同消失——接受命令后的反应如此迅捷，足见银龙军队的主帅治军有道。
接下来，便是一段短暂却令我倍觉难堪的肃静，能感觉到浓雾中有双眼睛，在冷冷地审视着我。
一条银光从正前方的雾气中飞出，我紧张地握紧掌头，发现那并不是攻击魔法，而是无数细碎的点点银光。
银芒像一大片细小的蝴蝶，优雅翩跹地穿过云雾飞到我面前，被我周身的结界挡住后，便像一层磷粉般覆盖在结界外围。
在时空斩的攻击下，结界已经薄弱了许多，只听见卡斯懊恼地“啧”了一声，这些不带敌意的魔法碎屑居然短时间内瓦解了结界，纷纷扬扬地洒落了我一身。
失重感瞬时发生，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空中飘起。
这是银龙的“反重力”魔法！
卡斯及时一口咬住我的衣角，将我拉了回来。
我慌张地手脚并用，爬回侍魔背上坐好，紧紧抱住卡斯的脖子不敢再撒手。
“把她给我。”低沉的男声仍然冰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卡斯嘲讽地冷哼一声，语气充满防备，冷声道：“尨赞，咱们有仇报仇，你的左手是我卸下的，跟这女孩无关！”
我不作声地望了卡斯一眼：怎会与我无关呢？卡斯从来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的，不过它会这么说，一定有它的道理。
尤记得很久以前，卡斯的确斩断了一只少年银龙的手臂，后来那手臂又被我当成药材带了回去。
我早已忘记那只小银龙叫咩赞还是什么赞来着，此时听卡斯这么一说，倒是有了一点印象。
“无关？”
随着这句带着浓浓讥讽的话语，一头银色巨龙自雾气中慢慢现出身形，缓慢扇动的巨翼反射着银白雪光，流线型的身体修长而优雅，眼眸如同硕大的水晶球，闪烁着沉静漠然的温润光泽。
紧接着，陆续又有银龙庞大的身影自浓雾中显现。
雾气渐渐消失，周围的景象清晰起来。
几十头银龙聚在一起，气势恢弘惊人，除了扇动双翼的声音外，竟肃穆得再没有一丝别的声响。
远处的山峦仍然静默如初，红龙的残肢凌乱地抛在谷中，腥臭鲜血染红了好几座山头，不少山峰在打斗中已被夷为平地。
我与卡斯就如被一群苍鹰围住的小麻雀般，生杀大权完全掌控在对方手里。
在最先出现的银色巨龙背上，一名白袍男子傲然孑立，身姿如雪山般伟岸挺拔，长长的银发低低束起垂在胸前，浑身散发着优雅庄严的冰雪气质。
山岭上的寒风掀起他的袍角，令他看上去衣袂飘飘，宛如天神降世。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
记忆中的幼龙不过是个初长成的少年模样，容颜绮丽个性冲动，绝不如眼前这男子一般老成持重，但他空荡荡的左臂却昭示着，来者的确是两百年前，那只被我取走左臂当药材的银龙——尨赞。
当年的幼小银龙，如今已然是银龙部族的首领人物了么？
那傲雪凌霜般的男子，声沉似水。
“据我所知，蹑风雷兽身为时间魔女的侍魔，就是时间魔女的影子，如今你这影子与主人分离，却跟着一个毫无魔力气息的小丫头，而且……”
银光一闪，原本站在巨龙背上的尨赞，身影突然消失。
下一秒，我的手被人猛地拽住，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腰上一紧，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又是一片银光闪过。
晕乎乎地回过神来之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尨赞带离了卡斯的身边，停在巨龙的背上！
瞬移，银龙最讨厌的空间能力，没有之一。
尨赞单手横在我的腰间，将我牢牢禁锢在他胸前，一双水银色眼眸透着无机质的光芒，毫无感情色彩地审视着我。
他看得那样入神，那样仔细，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他冷漠的表情有一丝细微的松动，然而再一看，却又什么变化也没有。
我不甘地拼命挣扎，却见他突然向我俯下脸，鼻息瞬间交错，我下意识别过脸去，却见他只是低下头，握住我抵在他胸前的右手，含了一根指头进嘴里。
略带了点粗糙的舌头卷过指尖，我震惊地想要抽回来，却被不轻不重地咬住了！
我“嘶”地倒抽一口气，被动地任由他将我的指头细细舔了又舔，似乎是品尝了一番才吐出来。
“这小丫头手上沾着的，果然是我的血。” 尨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讥笑，转头望向卡斯，“如此，你还能说她是毫无关系的人吗？”
到了此时，我已然明白了卡斯的意图。
银龙天性正直善良，从来不会乱伤无辜，只有在面对宿敌红龙，以及极端邪恶的敌人（比如身为时间魔女的我）才会痛下杀手。
此时我的模样，与银龙一族记忆中，那个老迈邪恶魔力强大的时间魔女相差甚远，卡斯这是在赌银龙部族里没人认得出我，赌他们不会对一个毫无魔力的女孩动手。
如此想来，卡斯在带着晕迷中的我赶往碎霜山脉时，就已将一切计算好了。
红龙战团整体战斗力强大，绯月国此时正值内乱，把它们引入国内无疑是增加了反叛军的力量，而我们身为叛国者，压根也别指望魔王的军队会挺身而出保护我们，也只有把红龙引至与绯月国接壤的幻砂国，进入龙族皇都的势力无法企及的碎霜山脉，利用银龙一族的力量，才能对抗得了红龙。
但是，卡斯明明知道，它身为时间魔女的侍魔，一旦出现在银龙的地盘，就必定会受到银龙的追杀，却还是决意来到这里……它这是打算为了救我而放弃自己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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