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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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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慎再一次睁眼是在爷爷的葬礼上,看着眼前的红漆棺材,许慎的记忆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天,爷爷死的那一天。
即使已经过了15年,许慎依然记得当初的情景!因为许慎不受玷污的记忆就在那一天,就在她十一岁下元节的那一天,那一句‘我要回家吃饭了’中终结。
“刘丹,天快黑了,我要回家吃饭了!”许慎拖着灰色的书包,向好友挥着沾着灰尘和蓝色笔芯的手,一蹦一跳的蹦回家。
还没到家,看家的黑狗就扑上来,矫健的伸出前爪搭在许慎的肩膀上。许慎摸了摸狗,闪开身子,冲进卧室,将书包甩到床上,打开电视。
“妈,今晚吃什么?”许慎站在黑白电视机前边揪按钮,边朝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喊道,只能收到六七个台的电视机,没有一个在播电视剧。只有芒果台接下来播出的是快乐大本营。
趁着广告时间,许慎穿过走廊冲到厨房,看到七十多岁的爷爷在饭厅的屋顶上捡瓦,自制的木梯搭在长满荒草的屋檐下,不是有黑色的碎瓦片、泥灰“啪啪簌簌”的掉下来。许慎在下面透过几个还没盖瓦的不规则的小孔,看到碧幽幽的天,还有嶙峋的树干,一派凄凉萧瑟。
许慎家很穷,整个乡里估计就她家还是泥砖屋。冬天快来了,爷爷得趁着天好赶紧补好屋顶,以免冬天家里漏雨,水滴在泥地上,积水坑都能浮起鸭子。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让许慎对于冬季及其的讨厌,永远带着潮味的衣服,阴暗潮湿的泥砖屋,永远干不了的套鞋……
许慎抬起头,冲着在屋顶上捡瓦的爷爷喊:“爷爷,现在修好屋顶,冬天屋里是不是就不会下雨了?”老人利落的拿了几片瓦盖好,一脸祥和地看了许慎一眼,什么也没说。
许慎觉得没什么意思,盖瓦看上去一点也不好玩。跑到厨房,看到母亲夹正将锅里的面条夹往盛着汤的碗里。白色的面条、红色的辣椒、黄色的鸡蛋、绿色的葱,卖相极好。母亲指着一碗面对许慎说道,“端过去吃!你姐过几天回来。”“哦”撅着嘴角,许慎不情不愿的应着。
许慎的姐姐是许谨,小升中考试结束后,到在外打工的父亲那完去了。许慎不喜欢叫许谨‘姐姐’,即使母亲和爷爷偏爱她,她还是嫉妒许谨能得到爸爸的宠爱,能到父亲那儿去玩。更何况,许谨听话、忠厚老实、爱干净,跟调皮捣蛋的许慎是两种人。
许慎从筷笼里挑了一双竹筷子,挑了几根白糯面吃了一口,咸,母亲厨艺不好,每次煮菜都会放很多盐,“妈,跟你说了那么多次,我们家不是卖盐的,不要放那么多盐!”许慎埋怨道。捏着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走回卧室,刚巧“啦啦歌”刚好唱完,坐在床边,一边吃一边看。
看着电视中主持人不断插科打诨,嚼着面条的许慎摇摇头,笑得一脸满足。在那个嚼青菜萝卜的家里,鸡蛋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吃碗面,许慎擦了擦嘴角,将扔在锅里。回卧室时,看到爷爷坐在屋角吃面。
不多时,许慎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爷爷,粗糙黑瘦的手、泛着油光的红润的嘴角、踏实沉稳的脚步,勤快的爷爷身体很好,在许慎记忆中很少生病。
看着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黑衣的爷爷,慢慢走来,许慎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失去。爷爷走到床边坐下,从床柜中拿出自己种植烘烤切丝自制的烟丝,用从姐姐和自己用圆珠笔写过的本子撕成半个巴掌大小左右的纸包起来,用火柴点燃,看着火红的光慢慢地亮起来,慢慢地吸起来。看着蓝色的笔迹在沾了口水后泛滥开来,而爷爷红色的唇角也变得有些乌,许慎觉得心木木地疼。
晃着小胳膊小腿,刚刚还很喧闹的节目好像也失去了乐趣。“呕~”许慎回过头就看到爷爷扶着床柱在呕吐。地上一堆秽物,而刚才才点燃的烟,此时掉在地上:“面里有东西!”,看着爷爷瘫倒在床边,呕吐出所有的面条,听着爷爷的话,许慎一时间惊呆了。
“妈,妈……”许慎冲出卧室,冲到厨房拉住正在洗碗的母亲。
许慎拉着母亲快步走到床边,“妈,赶紧去找医生!”许慎冲母亲大喊,母亲冷冷地看着,从门外铲了一些草木灰,拿着扫帚和铲子走到卧室将地上的秽物清理出去
许慎茫然地看着母亲,木木地走到床边,看着倒在床上的爷爷清亮的眼睛变得迷乱,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在挥舞颤动,嘴角涎着口水。
“妈,快去找医生,爷爷……妈!妈!”许慎觉得自己的腿在不受控制的颤动,像刚吃的面条一样,软的移动不了,身子也完全不受控制,只是不断地哀求母亲。
母亲倒完垃圾回来,冲许慎说:“你看着点,我去找医生。”
“爷爷,爷爷……”许慎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抓住爷爷的手,老人干瘦的手碰到许慎的脸,粗厚的茧子刺痛了许慎,随后,紧紧地抓了一把许慎的头发。
“爷爷,爷爷,你放开好不好,疼,慎儿疼,爷爷,爷爷……”看着已经丧失理智陷入昏聩的爷爷,慌乱和无措在许慎心中蔓延。
许慎从爷爷手中拔出头发,冲到屋外,冲着在路上走动的母亲喊:“妈,你走快点,爷爷,爷爷,不认识我了。”
看着母亲往医生家走,许慎好像找到了一种安慰,冲回屋才发现爷爷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手也慢慢地停止害了乱动,“妈,爷爷,爷爷,好像不行了……”冲出屋外,对着在路上走的母亲喊到。
看着母亲转过身快步的走回,许慎抬头看到此时夕阳西下,余辉渐落,碧蓝的天幽幽的,空气清新的同时,一丝一丝寒气好像不断地侵入骨头。一个寒战让她惊醒,冲回卧室,发现爷爷已经没有呼吸。
看着母亲清理好爷爷嘴角的秽物,看着她冲出去大嚎:“我公公死了!”看着村里的人陆续来家里,看着他们给爷爷换衣服,看着地上那已经没有光亮的烟……许慎觉得有一颗邪恶的种子在她心里着土。而这颗种子影响了她的一生。
“母亲毒死了爷爷?”年幼的许慎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隐隐约约已经懂得了一些东西,许慎没有胆量也没有勇气去碰触摸真相,所以,她把所有的话都埋在心中,什么也没说。长大一点,她知道了真相,却不断给母亲找好的理由,母亲得过脑膜炎什么也不懂,没念过书,不知晓事理……
前世的许慎就这样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件事,以至于时间久了,她都觉得那是她自己做了一个恶梦,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只是自己沉溺小说出现的幻想,殊不知真正的生活远比电视剧、小说要残酷、戏剧。夜里那些在她梦里叫嚣的自责、心虚、愧疚不断地折磨她,以至于她越来越偏激、性格越来越怪异。而她对母亲的纵容最后害了姐姐。这一次,她已经拥有一个长大的灵魂,所以她决不允许那个女人在来伤害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