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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车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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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搞了两周的卫生,学校终于满意了,学校形象光亮了,那下一步,改造学生形象迫在眉睫。
一切从“头”开始,故而那些染发烫发的同学惨了。作为重点班,289班首当其冲。下午上课铃声才响,段美人就把班上几个头发稍长的男生带出了教室,刚升初一,染发烫发的同学倒是没有,故而没掀起什么风浪。隔壁288班,许慎二号倒是闹了一次,最后还是妥协,将卷发拉直了,不过她也没亏待自己,特意请了一天的假,跑县城找了一个知名的理发店,花了几百块钱,拉直打薄,剪了一个非常时尚的发型。
按理说,这场剪发风波也就结束了,偏偏许慎最近招惹了一个黄色长发的徐晨曦,她没什么事就喜欢去266班找许谨,一次两次两人就混熟了。
对于长发,女孩的情结来源于美丽,男孩则钟情于自恋。徐晨曦无疑是自恋的,故而,他明目张胆地反抗罗老师的命令。
没时间剪成了他一贯的借口,罗老师好说歹说将他扔出了学校,勒令“不剪别回来”,徐晨曦在外面找了间网吧打了三四个小时的游戏,顶着一头黄毛回了教室,罗老师一看,当即黑了脸。徐晨曦也不笨,“罗老师,外边理发店人都是满的,我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轮到我,我不得已才回来的!”
许慎现在去找许谨,每天的乐趣就是听蓝蝶儿向自己报告最新动态。然后听徐晨曦向自己炫耀自己多聪明多勇敢,都敢向学校叫板。
但今天,许慎从校外买了三份早点后,赶往266班后,徐晨曦那个小寸板,差点亮瞎了自己的眼。将早点递给许谨和蓝蝶儿,她开始掏出自己的份,一边啃包子,一边听蓝蝶儿讲述昨儿个那令徐晨曦痛不欲生的一幕。
鉴于近期校外理发店人满为患,学校从人道主义出发,特意聘请了一名50多岁的男理发师来学校为我校学生理发,徐晨曦傻了,当时,傻愣愣地被罗老师赶上架,当醒过来时,黄毛已经落了一地,自己潇洒飘逸的长发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形象毁了,徐晨曦觉得很丢脸。许慎扒了扒徐晨曦的极有个性的头发,自是笑的乐不可支。
脸皮甚厚的小痞子徐晨曦被许慎甜美的笑声羞红了脸。当即溜出了教室。徐晨曦喜欢许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现在更喜欢了,聪明、懂事、调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极美极可爱。
徐晨曦毕竟单纯,惹喜欢的人笑了,一方面欢喜,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丝窘迫。能博美人一笑是好事,但自己那群称兄道弟的哥们嘴角漏出来的笑到底要怎样,要拆台也不是这个时候呀!
由于学校强制剪头发而跳楼自杀,这种事在这种小城镇发生的概率不高,最多就一两个女孩扭着性子不乐意,266班不少女孩子暑假染发烫发了,刚做好的发型还没过够瘾,剪,不甘呐。
许慎在266班吃早餐的时候,罗老师出现了,她把几个需要改造发型的同学喊在一块,打算再做做思想教育工作,这群孩子都成精了,罗老师一开口,有的泪就下来了,有的以执拗的眼神瞪着你,有的干脆一脸倔强什么都不说。罗老师为了这事内分泌都失调了,脾气臭着呢,这群孩子,哄着不听,讲道理吧,也不听,能怎么办?当即下了最后通牒,不乐意,好啊,今天学校那个理发师还会来,他可不会染发拉发,到时候恐怕就一刀剪了,你们到时候就哭吧!
罗老师的态度就竖在那儿了,几个同学哭了哭想了想还是乖乖出校门剪头发去了,留下一两个坚持的,看着其他同学都走了,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一起出去了。
事情当然不可能就如此落幕,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许慎在266班的每刻,都能听到有同学在骂学校的专政、老师的无良……
许慎是老好人,自从有了出入证,带早餐的份数由二、三变成了四五,或者七八。这种事虽烦,埋怨了几句,但仍被自己的那群好友压迫剥削着。
当然,大大的老好人段岫也在侄子的压迫下,领着段裕来校了。段裕大二了,没什么课,干脆逃课来当老师,他有在美国生活一年半的经历,英语很好,小城镇招的英语老师很不合格,对于他这种有关系有实习的老师,学校很是欢迎。
许慎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最后她终于发现前世自己遇见段裕的时候,自己19岁,大二,段裕,21岁,大四。而现在自己13岁,初一,而段裕已经大二,前世他只比自己大两岁,而现在他居然年长自己6岁。到底哪里出错了,难道一切都因为自己这只蝴蝶改变了吗?还是前世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许慎觉得很冷,太可怕了!如果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没有重生,没有前世,那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许慎太聪明,聪明的孩子总是容易陷入误区,就像现在的许慎,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所以她陷入了魔怔。
人总是矛盾的,过去纵然有不堪,但也有美好,那么美好的一切,即便现在失去了,仍希望它是存在的。段裕,是她此生的劫,哪怕是浩劫,许慎还是希望它曾存在。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那么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难道又来一次自我毁灭吗?许慎的心很乱,但头脑却异常的清醒,好像每个脑细胞都脱胎换骨地醒了,她想晕倒,但她却那么清醒地看着段裕在台上跟大家自我介绍。
许慎觉得什么都乱了,她太需要冷静,一下课,她就带着出入证出校了,她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慢慢地思考。她逃离了学校,一个人慢慢地在路上走,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是许慎,真的还是许慎吗?
在马路上失魂落魄地想问题,最简单的一出戏码就是出车祸。许慎没有逃过这劫。或许只有生命再一次面临威胁,她才能想通生存的意义和价值。
许慎失踪了,许谨没有等到妹妹的晚餐,以为有事耽搁了,倒也没多想,自己买了牛奶面包将就了。白沫第一次见许慎缺晚自习,以为她在宿舍睡觉了。各自的揣测在晚自习结束后揭晓了。许慎失踪了。
朱澜葑觉得自己挺悲剧的,听妈妈的话来这么个山疙瘩角落寻亲挺悲剧的,半路来那么个野孩子往自己车上撞挺悲剧,现在没缺胳膊也没断腿的孩子居然由于惊吓过度、忧思过度、贫血、睡眠不足等原因昏迷不醒而误了自己的行程更悲剧。悲剧的朱澜葑在医院走道上都揪了一把头发,估计在揪下去距离中年谢顶就不远了。
许慎,他只知道自己撞到的孩子叫许慎,大概是湘江中学的学生之外,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这还是她衣兜里的出入证告诉自己的。朱澜葑不熟悉该地,自然找不到通知对象,也不想去找对象通知,孩子醒来一切不久解决了。近来忙过头的朱澜葑有点头脑短路,考虑事情都往简单的方向跑。
看了两眼有点苍白的许慎,朱澜葑回了宾馆,看来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自己这两天忙着找人也没好好休息,还是回宾馆睡一觉。
随便吃了点东西,冲过凉,洗漱一番,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前两天刚入住宾馆时的嫌弃抱怨都忘了。
这一睡不打紧,可学校里快闹翻了,白沫眼都哭红了,许谨、段岫和段裕将能在的地方都翻了个遍,餐馆、网吧、游戏厅等等大半个晚上将周边的人家、店子都问了个遍,不是摇头就是招来几句骂。
秋天的深夜丝丝寒意入骨,连续跑了三四个小时,不困不累,只是身冷心也冷。许谨不敢给许父打电话,三更半夜,在昏黄的灯光下,萧瑟瘦小的身影瑟瑟发抖。段岫是又悔又怕,段裕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扯出来了。
最后,没有地方找了,大家一脸沉默地回到段岫的宿舍。没有人说话,只有白沫压着嗓子的啜泣声,在凄凉的秋风中旋转旋转旋转……白沫一边哭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段岫从衣柜里翻了件棉衣给她盖上,其他三人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窗外浓黑的夜色吞噬着时光,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声不知叫了几千下还是几万下,窗一点一点地白了。
“天亮了!”段裕看着窗,不知是叹息还是感叹,那悠长的语气,惊醒了沉浸在黑暗中的两人,许谨支撑一夜的勇气瞬间崩塌,无声的泪从眼角倾泻而下,晶莹剔透的泪花、苍白无力的脸上,一派忧伤不停地流淌。
朱澜葑睡得香甜,一夜无梦,醒来已经九点多,窗外是难得的好天气,有阳光透过白白的水雾,吃过早餐,终于想起被他遗忘在医院的许慎。
还没醒,朱澜葑掏出出入证,觉得情况似乎不妙。开着车,找到湘江中学,拿着出入证跟门卫室的值班人员解释一番,门卫当即拿起值班室的电话打给段岫。
门卫昨晚就知道学校丢了那么一个人,毕竟三更半夜不睡觉,三四个人找人的事还是蛮轰动的,今早学校领导也来问过相关情况,原以为是哪个女孩子不听话使性子,要么跑网吧玩去了,或者离家出走了,都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也没个准信。还好现在有人找来了,说那个学生发生车祸还躺在医院未醒呢。
车祸、医院等字眼好像雷声将段岫的三魂七魄劈开。早上,他们觉得事情闹大了,干脆一五一十地跟领导坦白了,学校领导一听这还得了,大活人说没了就没了,到时候怎么跟家长交代,当即把段岫骂得狗血淋头。段岫也不敢提出入证的事,只说班上有个女生为了点私事请教假出校,一夜未归,现在……失踪了。
事情闹大了,找不到人,学校领导也没法子,只好去值班室问了问,又派了些人出去找人。当然,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当然,学校考虑影响不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去找人,还得瞒着学校的学生。白沫劝回教室上课去了,许谨还跟着段岫在找人。
现在,电话来了,段岫觉得自己的心明明在听到许慎有消息了时安心了,但车祸、医院字眼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段岫、许谨、段裕三人匆匆忙忙赶往值班室,见到了罪魁祸首。
朱澜葑觉得挺无辜的,毕竟不是自己撞的那个女孩,而是那个女孩精神恍惚往自己车上撞,自己误了行程不说,那三双控诉的眼睛到底要闹怎样。当然,这些话他不敢说,眼前两个双眼布满血丝、满脸颓废的人(当然,他选择性的忽视了娇弱的许谨)自己还是没必要惹,没必要将自己白嫩嫩的脸送上去找打是不。
乖乖地开着车,将他们一行带到了医院,段裕在车上终于想起学校还有个烂摊子,打了个电话,跟领导好好解释了一番,赔了好些笑脸,领导终于松口。这边领导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好没出事,出事了谁负责的起啊!对于这场无妄之灾,学生被撞了,不能骂,你老师,班主任,我还是能多说说几句,泄愤!
来到医院,许慎这孩子还睡着呢!集体跑到门诊室,找医生问了一下详细情况,听到没有大碍终于是把心给放下了!
许慎看到车的时候,车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眼瞳不觉扩大,晕倒了。前世所有的一切再一次上演,许慎好像看到了自己倒在浴缸中,听到了警车的呼啸声,还有莫父痛苦、难过的叹息。
许谨,不会知道的,许慎了解许父,他不会让她难过的,心痛伤心的只有许父就够了。段裕,不会知道的,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真好。
自杀的时候,心里有很刺激的快感,有很邪恶的想法。我死了,你们尽情的哭吧,后悔吧,我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就是留下来的人的悲哀。但现在,重生了三年的许慎慢慢的看通了很多事情,或许,还没完全看透,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么人性自私的人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自杀是一种错误。许父让自己后悔了,她也第一次庆幸,不管是许谨还是段裕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时光会磨灭一切痕迹,包括感情,多年以后,即便听到自己已死的讯息,也不至于伤心难过很长时间。
事实上,前世不管是许谨还是段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许慎已经离世,很多年后,当他们知晓许慎自杀死亡的消息后,许谨非常淡定地将孩子送到学校,只是手攥的紧紧,身子微颤,多少次埋怨她不孝顺,父亲的生日、过年、节假日、自己的婚礼、生日没一个电话、没回过一次家,当年的事她早就不怨了,只盼着再见面的时候,两人能像小时候一样两小无猜。现在的她很幸福,有个爱自己的丈夫,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透过玻璃,许谨看着室内嬉闹的孩子,当年的她和许慎也是那么的简单开心吧!泪终是留些,原来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离开了……
段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餐厅酒吧的。大学校友聚会,他难得的有空,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这些年她应该过得不错吧。那么聪明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遇见过如她那般聪明伶俐的女孩子。现在的妻子是一个很不聪明甚至有点笨笨的女人,很乖巧,很听话,很贤惠,从来不会像她那般能给自己惹事。日子如水,倒也满足。一直没有孩子,前几年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很像她,聪明、任性、高傲、偏激……
只是她怎么就没了,许谨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呀,她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会自杀。段裕觉得自己的手很重,重得连酒杯都提不动,听她的室友们描述当时警察发现后的场面,耳朵好像炸开了,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最后还是身边的人发现他的异常,使眼色让聊天的室友停了,那两人一看,低着头倒是什么也没说,旁边有人搭台子,举起酒杯说聚会是好事,说什么晦气的事,大家多喝点,今天我请客什么的。大家倒是会顺着杆子下,喝喝,大家举起酒杯,有些尴尬的场面缓和了些,大学那几年,谁不知道段裕和许慎是极知名的校园情侣。后来,段裕找了新人,许慎自杀死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据说那个时候,许慎工作虽辛苦,大学虽没学什么东西,但她聪明,学东西快,工作上手快,坚持下去是极有前途的。除了感情,还有什么事能让那么骄傲的女孩子放弃生命。
段裕喝着酒,晚上十一二点了,大家放得很开,场面倒是热闹。手机响了,是妻子的电话,段裕对旁边的朋友说了一声,在朋友的小笑闹中走出了酒吧。慢慢地走到停车场,手机铃声还在想着,酒吧外面的世界和里面截然不同。一个冷,一个热,一个静,一个闹。手机又响了两次,段裕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伏在车盘上。不知是太安静,还是太神伤,抑或酒精的作用,竟睡着了。
许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在温热的阳光中,走出医院,陪伴在身边是满身疲惫的许谨、段岫和段裕。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一双双关怀担忧的眼神,还有昨晚车前的恐惧,以及生命的威胁,让她对于昨天自己的纠结与自扰找到了出口。
简单一点,就这样简单的生活下去吧!顺其自然就好,没必要去纠结那些生呀死呀的,重要的是你们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再也不会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