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花开》彤儿

4、Part4

　　原以为在人挤人的候车大厅里会很难找，没想到几乎没怎么发愁便一眼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橘子，白色羽绒服显得她的脸色越发发白，蹬着一双雪地靴的脚边放着一个能装下新生婴儿大小的咖啡色大包，看到梁寒时伸出手举着还未吃完的包子在半空中挥了挥。
　　“你来啦。”
　　“嗯。”
　　“你迟到了一分钟。”话虽这么说，可橘子根本连表都没看，一直在专心致志的解决手上的包子。
　　男生抬起手看表，无奈的笑了笑：“离四点整还差五分钟呢。”
　　“你表慢，罚你等会儿帮我拎行李。”
　　梁寒挺无奈的叹了口气：“哎，好吧。”

　　票是两张硬卧，女生一上火车就戴上了耳机，似乎很疲惫，闭上眼睛假寐，火车发出轰隆声，缓缓开启。
　　晚上，梁寒在列车员推来的贩卖车上看了一圈，买了两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和一包榨菜，橘子端着自己那盒泡面伸长腿一跨，便从自己铺上转移到了梁寒的铺上。
　　两人就着一包榨菜，把方便面吃的哧溜哧溜作响。

　　橘子把目光从窗外收回，伸手拍了下正在拿着本专业书认真钻研的梁寒：“你看天空。”
　　梁寒把书扣在一边，揉了揉眼睛，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夜色无比浓烈，黑的如被墨色渲染了一遍又一遍。
　　天上无云，星星闪烁。
　　“你说，我们现在看见的星星的光都是几百光年前射出来的吗？”
　　梁寒一愣，回答道：“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橘子嘴角勾起微笑，望向梁寒的眼睛：“其实有许多我们现在看见的恒星已经在几百几千年前就死去了，但它们的光穿越宇宙来到地球，走了那么远的路程跑到我们眼睛里来，多神奇啊。”
　　梁寒也微笑起来，点了点头：“是啊，是挺神奇的。”
　　“如果我们的光也能走这么久就好了。而不是短短的几十年，甚至更短。”

　　火车行驶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上六点四十分停在了西安火车站，等梁寒站在被雪覆盖的一片雪白的大广场上时才深刻体会到了这趟西安之行来的有多仓促，没定酒店，没有旅游路线，没有方向，甚至连自己到底要在这座城市待多久都不知道，他现在唯一对西安的了解就是百度百科上的那一大串文字介绍。
　　橘子打了个哈哈，把围巾裹得严实一些，自顾自的向前走去，梁寒把两个包都往上拽了拽，小跑两步跟了上去：“去哪？”
　　“我说去爬华山你信吗？”
　　“啊？”
　　“啊什么啊，逗你玩的，去坐车，然后找地方住，然后找东西吃。”
　　梁寒“喔”了一声，可脑子里还是如雪一般一片雪白，没有丝毫方向。

　　橘子轻车熟路的踏上一路公车，一坐到座位上便闭上眼开始补眠。
　　车子开了十来分钟便是市中心，橘子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蹦蹦跳跳的下了车，梁寒留在后面，下车时询问了一下售票员：“麻烦请问这是什么站？”
　　售票员抬眼瞅了梁寒一眼，用方言味浓重的陕西普通话回答道：“东大街。”

　　梁寒跳下车去时橘子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只好小跑两步跟了上去，橘子一直在走，步子非常快，并不留意街边的人文风景，十分有目的性的样子，梁寒只好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三拐两拐，橘子的步子停在了一家不新不旧的准三星水准酒店前，先是仰起头注视着门牌看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要了两个单人间，付账时梁寒说他请，不过被橘子白眼儿了一翻，最后还是各付各的。
　　坐在电梯上，橘子开始交代行程：“先各回各房，早饭自己解决，下午一点整大堂集合，你请我吃羊肉泡馍。”
　　梁寒说了声“好”，伸手把女生的包递还了过去。

　　中午去吃了老孙家羊肉泡馍，吃完后直接沿着东大街转了下去，整条街并没什么西安独有的特色，都是些卖服饰靴履的旗舰店专卖店而已，橘子说：“你看你这就不懂了吧，提到西安的东大街就等于提到了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这是西安最有名的步行街了。”
　　梁寒“喔”了一声，跟着橘子转这条满是人头的步行街。
　　橘子似乎并没有要进店购物的意思，脚步飞快的一路走了下去，然后停在了五一饭店的门口前。
　　铁板烧的味道四处飘香，卖鱿鱼的大叔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逢人便喊：十块钱两串儿嘞，美女，来，吃鱿鱼，香着嘞。

　　橘子抿了抿嘴，上前去买了两串，给其中一串上沾满了辣子。
　　梁寒伸手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一串，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她将自己手中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那串扔到了垃圾桶里。
　　梁寒要阻止已经开不及，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怎么才买的就扔掉了？”
　　橘子紧紧抿着嘴，把目光眺望到了别的地方：“我还没扔够呢。”

　　晚上去大雁塔北广场看音乐喷泉，橘子向一点都不深的水池里扔了枚一元硬币，没有闭眼，没有许愿，表情木然。
　　甚至在喷泉结束后梁寒打算和橘子回酒店时，回头一瞥，便看见有人兴奋的捡起了那一枚小小的硬币。
　　第二天上午去了大唐芙蓉园，从紫云楼冗长的阶梯下来后，橘子回头望了一眼“紫云楼”那三个镀金大字，然后走到湖边，扔了个什么东西进湖里，没有丝毫犹豫。

　　临近黄昏时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才到了最近新开发的浐灞生态园区。
　　公车上拥挤的人群把橘子挤到了梁寒怀里，梁寒闻到了橘子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不是奢侈的香水味，也没有无比沁人的沐浴露味道，梁寒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不过这个味道如此特殊，如此的独一无二，它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也从不会被别的任何人拥有。
　　就像他身前的橘子一般，若即若离，似乎下一秒就会失踪，失踪的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但梁寒潜意识里不愿如此，他想抓住些什么，但却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抓住什么才好。

　　浐灞生态园是最近新开发出来的一片生态园区，环境十分好，除此之外不少大小水上赛事也都曾在这里举行，如F1摩托艇世界锦标赛等。
　　岸边水上的一个个古香古色的翘脚小艇顶上一片雪白，白雪碧水将韵味彰显到极致。
　　梁寒买水回来时，橘子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岸边，两只手插在衣服口袋中，眼睛盯着湖水尽头，深橘色的余辉洒遍整个湖面，紧紧笼罩住橘子。
　　梁寒竟站在原地不忍走过去，橘子就像另外一座扎根到水底的亭子一般，和这里的一切融为了一体。

　　回酒店时，梁寒终是忍不住，问橘子：“你这两天到一个地方扔一个东西，到底扔什么啊？”
　　橘子一只耳朵戴着耳机，眼睛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就在梁寒以为橘子不打算回答时，橘子似乎轻叹了口气，回答道：“我扔的是记忆，你懂不懂？”
　　梁寒的确不懂。
　　记忆，也能就这么扔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