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护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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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赴东华山的途中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雪琰只带了洛飞和两个随从同行。洛飞整日都是一张面瘫脸，不苟言笑，莘旭开始还饶有兴致地上去攀谈两句，那人却惜字如金，不肯多说半个字，次数多了莘旭也就死了心，权当作他们一行只有三个人。那两个随从倒是有趣得紧，消瘦些的唤作辛桐，高大些的唤作穆锦，一搭一唱，一路上全靠他们两个来打发时间，消遣同时本职工作也不马虎，将一行人的日常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莘旭已把他们视为知己良朋，就差拜把子了。
抵达山脚的客栈时，天色已晚，莘旭已经饿得七荤八素，偏雪琰是个慢性子又半点不肯失了仪态，便不等他们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进客栈，“小二，好酒好菜都给爷上来！”说罢还扔了一两黄金给正迎上来的小二。
小二痴看着自己怀里的金锭子，许久才缓过神来结巴着：“马……马上给您上来，您……您稍侯！”
争霸会再即，大堂里坐着的大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见这么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出手如此阔绰，纷纷自家交头接耳着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新面孔，怕又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雪琰这时才带着三人进来，径直走到莘旭边上坐下，辛桐伺候起茶水，穆锦这一路上惯了和莘旭斗嘴，开始还忌惮他是王爷的人，时日久了发现那人整个没心没肺，再加上得到了雪琰的默许，胆子也大起来，“方公子出手可真阔绰呀，小人拜服。”玩笑着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莘旭摆了摆手，“小锦子你知道的，不是自个儿的钱花着就是……”余光瞥到正淡淡喝茶的雪琰，一下子没底气说出那个“爽”字，胡乱呵呵了两声。
“方公子，树大招风。”
莘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锦子，刚……刚才有人说话了？”
辛桐刚喝进嘴里的茶“噗”地喷了一地，慌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拭水，而穆锦已经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刚才是洛侍卫，哈哈哈他哈哈哈他加上称谓说了七个字哈哈哈哈……”
穆锦和辛桐曾在莘旭第一次抱怨洛飞这个面瘫不好沟通的时候告诉了他一个王府上下都有所共知的规律，洛飞一般不怎么说话，但若是开口第一句一定是对方的称谓加上最言简意赅的内容。这次，是洛飞半个月里第一次主动跟莘旭说话。
“洛飞所言确有道理，这里鱼龙混杂，旭儿你得小心些。”雪琰一发话，穆锦和辛桐立刻收起嬉闹，莘旭闷闷地“嗯”了一声，菜正好陆续上来，便都埋头吃饭。
他们安静下来，才听见别处正有人讨论着这次盛会：
“百花谷什么来头，不过一夜崛起就妄想夺得鸢尾？真是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火翎宫的人呢，火气这么大，我看那羽雁不像是个爱生事的人，这消息恐怕是误传。”
“我说你还别不信，羽雁那娘们就会来点阴招，哪有能耐自创一派？还不是凭那点狐媚功夫哄得男人帮她。”
“听你这么说，知道那男人是谁？”这个泠泠女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可当莘旭抬头的时候满身丹色的女子已拿剑抵着刚才那位讨论的大汉喉尖。
大汉额角出汗，硬撑着站起来，“知道又如何？”
女子轻蔑地笑了一声，把剑一侧，大汉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道血痕，不顾他捂着伤口怒吼，收剑冷言道：“那便说来听听。”
大汉啐了一口痰，“我呸，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敢跟老子动手？！看我不……”才撸了一半袖子大汉就四肢酸软，不支倒地，勉强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贱人，竟然下毒！”
刚与大汉同坐的男子，一袭雪青色长袍，不慌不忙地出来扶住大汉，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行了，想活命就少说几句。”随后看向丹红女子，彬彬有礼道，“我友人不过酒后失言，请姑娘手下留情。”
“他这般污言秽语损我谷主清誉，怎可轻饶？你若是为他求情，便一同成我剑下亡魂。”丹红女子语气强硬，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原来是百花谷火莲护法曼烙姑娘，失敬失敬。在下百鬼堂楼月白，不知姑娘能否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了我这兄弟一回？下次必定亲自登谷谢罪。”楼月白拱手作揖，脸上带着一丝儒雅的笑。
曼烙见楼月白这样愣了愣神，扔了一个白玉瓶子给他，“哼”了一声就甩袖走了。
楼月白从瓶子里倒出一颗棕色药丸给大汉服下，扶他上楼休息，堂内众人见没戏可看便散了场子，各顾各的，自然也不忘议论几句。大汉毒还未散尽，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还一直大骂着“百花谷这群臭娘们，别让老子在台上碰到，非要了她们狗命！少白你他妈跟她们讲什么道理，她们懂个屁？竟然给老子耍诈用毒，有种真刀真枪跟老子打啊……”
莘旭倒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就这么结束了？怎么也该大战三百回合什么的吧？”
“一个是百花谷火莲护法，一个是百鬼堂少主，名门大派多少都会顾忌点形象嘛。”辛桐接话。
“嘿，我觉得楼月白对曼烙有点意思。”穆锦贼笑道。
“不过那姑娘还真有那么几分姿色，啧啧，就是脾气火爆了点。”莘旭咬着筷子评论完，还不忘夹块红烧肉吃。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般穆锦要替莘旭科普江湖知识的时候就会用这八个字开头，“百花谷呢有两大护法，一是火莲护法曼烙，一是芙蓉护法海棠。她们两个一火一水，一动一静，配合得恰到好处，是羽雁最得力的好帮手。”
“一火一水？”莘旭突然想起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的那句“切记你与水、火相冲，不得不避，否则将万劫不复”，不禁打了个激灵，难不成是情债？就曼烙刚才的表现，如果惹到她们两个确实会万劫不复。见辛桐还想补充点什么，莘旭连忙开口，“打住！不提她们了，吃饭吃饭。”
穆锦和辛桐同时以一种惊异万分的表情看着低头扒饭的莘旭，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了？”
莘旭边嚼饭边打哈哈，“没事没事，今天的青菜真好吃。”
“旭儿。”
“嗯？”
“今天我们没点青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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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旭推开窗户，四月的风仍带着些微凉意，月光零星洒在不远处的桃花林子里，白天清晰可见的满地落花如今早隐入夜色，只剩墨色的枝叶轻轻颤动，还未来得及细听那簌簌风声，就被轻扣的门声打断。
莘旭倚在窗格子上，懒得回头，只问了句：“谁？”岂料没人应他，便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又问了一遍，见门外的黑影动也不动，依旧半句不吭。莘旭的急性子最受不了这样，恼着大步走去门前，一开门就破口大骂：“我靠你聋了啊？”骂完才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位面容隽秀的女子，一身浅靛色罗裙，百合髻上衬着几朵海棠花。
莘旭怔了怔，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眼花，吞了口唾沫才道：“姑娘是找我？”
女子含笑点了点头，一边的梨涡初绽，煞是好看。莘旭有些看呆了，这女子虽不是沉鱼落雁，五官却甚是精致，衣着妆扮都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的气质不由言表，特别是那对似黑曜石雕琢出的眸子，闪着灼灼光华，任何男子见了魂必去了七分。
“方公子，不知方便进屋详谈吗？”莘旭足痴看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女子捋了捋被风拂起的发丝，这才微启双唇，且这声如其人，清沁入耳。
莘旭这才回神侧身，让女子慢步踏入房间，待她安坐在窗边的雕花木椅，背身拢上房门后手上甚是无措地转身看她。
“公子何须如此拘谨，这本是公子的房间，如此是主客颠倒了。”女子眉眼都带笑，像是被莘旭手足无措的模样发的。
“这样深夜，不知姑娘找我何事？”莘旭听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吞了口唾沫在她对面的圆凳上坐下，却只盯着窗外。
“小女子名唤海棠。”女子也不在意，自顾自说起她的来意，莘旭初听海棠一名觉得甚是耳熟，等她自报家门才想起穆锦晚饭时提起的‘一水一火’，不禁打了个激灵，正襟危坐起来，“是百花谷护法之一，早些时候公子应已见过曼烙，她虽性子急躁，品性却是极好的，公子定不要有所误会。”
换作他人，莘旭此时一定回上一句“她品性好不好，关我屁事”，但碍于眼前坐着的是位温婉女子，且身在护法之位武功定差不过曼烙，还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好。
“小女子此行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听闻公子罹患失魂之症，不知如今病况如何？”
莘旭不由觉得蹊跷，他与这个海棠素未谋面，失忆这件事理应只有雪琰府内的人知道，他虽然是堂堂一国王爷，但武林中人向来不把三国放在眼里，不屑与从政之流为伍，更别说是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她说是受人之托，看来这人应是旧相识，还对自己的动向颇为留意，大有问题。
“并未好转，不知姑娘受何人之托？消息竟如此灵通，连我这样默默无闻的人物都了如指掌。”
海棠轻笑，“公子过谦，不过一年前江湖上无人不知公子名号，又岂是默默无闻之辈？托付小女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子旧识，他姓尹文，单名一个轩字。”
莘旭自然是对这个名字毫无概念，不过对海棠所说一年前江湖上无人不知他名号一事深感诧异，一年前若如雪琰所说，他应该在王府安稳度日，又怎会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究竟是海棠故意试探，还是雪琰有所隐瞒，他尚不能判断，幸好有失忆的幌子能让他装傻充愣。
“说来有愧，我对一年前的事和姑娘所提的旧人都毫无印象。”
“公子无需介怀，失魂一事也非公子所愿。尹文公子只差小女子前来传个口信，别无其他。”
“这位尹文公子既是旧识，为何不亲自来找我，要劳烦姑娘？”
“尹文公子现有要事，无暇分（和谐）身，日后自会亲自来寻。”
莘旭对这个尹文轩充满好奇，想来这人应该能解他一些疑惑，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此，姑娘请说。”
“雪埋三季，但为一春；寒心彻骨，暗香自来。”海棠柔声念出这首四言，望着莘旭的眸子像极了碎着零星的夜。
这几句听来是在自喻寒梅，意在作者隐忍多时而事成之光初露芒尖，这人是在告诉自己他的一个极为隐秘的计划再过几日就能马到功成，只需耐心等待，成果自现。这样看来，自己不是计划的参与者就是有利益切身。如此见不得光，又需“寒心彻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莘旭不免有些无奈，这烂摊子必是要他来收了。
“他特地遣姑娘来，只为这首咏梅诗，未免太大题小做了。”莘旭故作轻松地将目光从那对眸子移开。
“尹文公子说了，公子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话我只需带到即可。夜深露重，公子早些休息吧，海棠告辞。”说罢起身微微欠身，便姗步踱出房间，关上房门。
莘旭思忖着步到窗前，见海棠提着微泛鹅黄光晕的灯笼，已慢步在数米开外，不由叹了口气，这女人看似娇弱柔美，却是个比曼烙更难对付的主。尹文轩所说的事谅自己想破脑袋也是毫无头绪，等时候到了自会一目了然，何必现在白费心思，赶了一天路莘旭其实早就乏了，于是关窗上榻，做他的好梦去了。
此时的他不会想到，尹文轩的这首四言，上句确实喻的自己，下句却是对他的希冀。寒心彻骨，暗香自来。寒心彻骨必定有，而暗香是否会来，权看他自己的造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护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