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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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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2日 22:13】
倾盆大雨劈头而下,砸在自行车棚上,震耳欲聋。
医院的走廊幽深而狭长,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有极端陌生的福尔马林气息,Zoro坐在掉了漆的蓝色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握紧的拳头里是结了痂的红色。
头顶的灯“噼噼啪啪”地闪着,听起来像是用木头凳腿慢慢地碾死一只黑背的蟑螂,又像是灰黄的蛾子一头扑进了烛火里被烧得渐渐蜷曲,无论哪一种,都是那么的刺耳和恶心。
“嘀!”
更加刺耳的声音炸起,绿色头发的男人惊得浑身一颤,他手忙脚乱地爬站起来,一把拽住那件跟椅子一个色系的衣服的领口,张了张嘴却挤不出半个音节,那双有着奇异色彩的眸子里布满了恐慌,清晰无误地倒映着主刀医生汗涔涔的脸。
一粒细小的汗珠挂在下颚,在摇头的瞬间被甩了出去,划过灰蒙蒙的半空,“啪”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2012年8月2日 20:32】
天空中是沉闷的雷,夜色黑沉沉的,让眼睛看不清那片布幕上翻滚着多少厚重的云,一道穿越棉絮的闪电,在黛色的树梢头炸开了朵刺目的花。
那个男人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不顾一切地冲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被他大团大团地吸进肺里,对五脏六腑进行攻城掠地,医生护士都看得呆了,直到听到他满是哭腔的叫喊,才手忙脚乱地把他背上的血人抬上担架,飞快地送进手术室。
“轰隆!”
一声响雷。
“哗啦啦!”
雨随即喧嚣着泼向大地,玻璃自动门上立刻溅满了豆大的水珠,有的晶莹剔透,有的污浊不堪,自下而上地过度着。
手术室的灯无声无息的亮了,跪在医院门口的男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啪”的一声,在耳畔突兀地乍起,像是紧绷的神经断了开,又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轻而易举的破了。
【2012年8月2日 19:57】
“滚开!”
“你他妈就不能冷静点听我解释?!”
“没必要,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处于盛怒中的男人转身就走,手腕却被对方死死扣住,那家伙明显经过了大量锻炼的力道让肌肉有些不好受,自由的手臂随即产生了条件反射的攻击意识。
“Zo……你他妈冷静点!混……找架打吗?!”
避免不了的对殴在这场争吵中第二次上演,Zoro挥出去的拳头扑了个空,随即手势一停,手肘一弯,变攻为守地挡下了Sanji横扫而来的腿击,接着他手腕一翻拽住对方的长腿,用力向一旁拉了过去。
“啐!”
没管停不下的势头,Sanji另一条腿立刻踹了过来,成功将满脸怒容的绿发男人踢飞了出去,而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落地后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雪白的衬衫上满是污垢。
“妈的……你等等!”
“轰隆!”
闷雷在头顶炸开,八月的第一道闪电喧嚣着打在了远山尖上,在被照亮的视野里,那个金黄色头发的男人狼狈地爬起身,挥着拳头张开了嘴:
“绿藻头,好好听我说……”
“砰!”
巨大的撞击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轻而易举地让整个世界归为一片死寂,有什么,将那阳光一样的金色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2012年8月2日 19:34】
宝石黑色的雷克萨斯CT在盘山公路上飞驰,黑亮的车身撕扯着裹了雾的空气,在两旁拉开了一对气旋组成的透明车翼,漂亮得惊人。
“……你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别无视我行吗?”
“……”
“你说句话行不行?”
“……”
Sanji觉得头疼欲裂,他掏出烟点燃,刁在嘴里一上一下的晃动,烦躁不堪:“你究竟要生多久的气?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吗?我知道你没输过,”将过长的烟灰卷抖掉,金发男人有些无可奈何,“总会有第一次的不是吗?你还是新人,这没什么大问题,为什么一直甩脸色给我看?这他妈又不是我造成的,谁让你比赛之前弄伤了脚打不……你他妈干什么?!”
挥出去的拳头没有停下,Zoro手肘一曲重重地撞上了金发男人的胸口,后者一股闷气憋在喉咙里,喷出来就觉得嗓子眼一阵腥甜。
漂亮的车子在拐弯道上来个了急刹,甩出去的车屁股擦着护栏激出了一片火花,Sanji气急败坏地拽过副驾驶座上的人,抬腿就顶上了对方的小腹。
“混蛋绿藻头!老子在开车你发什么疯?!”
Zoro冷笑,一掌拍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暗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刺骨的冰凉。
“不是你造成的?你是在说笑话吗,Sanji先生?”
“……你什么意思。”
灰色玻璃窗外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昏黄的光投射而下,将眼前的那点金黄打成了暗橙色。
绿发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冷笑着从对方搭在靠背上的西装口袋里摸出张名片,然后单手捏烂。
“拳击选手被自己的经纪人出卖,听上去很有噱头是吗?”
【2012年8月2日 17:16】
Zoro是个新秀,准确的说是国际拳击锦标赛上的新秀,他有一头炫目的绿色发茬、结实精壮的身材、传说能打凹铁板的硬派拳头,和一个优秀而帅气的经纪人。
是的,Sanji是个经纪人,而不是拳击教练,他有着颀长漂亮的身形、贵族一样的气质,以及超乎常人的精准眼光,当初他将Zoro从失业者队伍里拎出来的时候,绿发的男人发誓,他第一个想到的职业是“牛郎”,而非“拳击运动员”。
业余挑战赛、国内职业赛、国际锦标赛,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带着Zoro从默默无闻起步,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将他堂而皇之地推上了国际拳击赛的擂台,Zoro知道,那男人懂得怎么发掘他的潜力,懂得怎么让他在没有教练、只有一盒盒录影带的情况下将拳击技能提升到最高,这是Zoro唯一佩服Sanji的,那家伙是个经纪人,却比绝大多数教练更管用。
为了迎合Sanji的期望,Zoro拼尽全力地锻炼着,几乎从不休息,而他的战绩,也一直维持着“完胜”,直到国际锦标赛的第二场比拼……
Zoro输了,输地一败涂地,在被一个左勾拳撂倒的时候,他能看见那个叫Kid的红头发男人,冲他竖起了中指。
“那一定是Law那混蛋教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家教的姿势。”
在更衣室里,Sanji一边玩着空烟盒一边咒骂,Zoro没说话,用毛巾盖着头静静地坐着。
“……输一场而已。去冲个澡,小心你的脚。”
Zoro依旧保持着沉默,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进了淋浴间。
“哗哗……”
冰凉的水大肆地冲刷着身体,在那结实有力的肌肉上弹出一朵朵水花,Zoro用毛巾抹了把脸,一拳打在瓷砖墙面上,“砰”的闷响过后,骨关节的痛深入骨髓。
Zoro不想败,无论是为自己的尊严,还是为那个男人的期许,他都不想败,也不敢败,一场国际锦标赛能给经纪人带来多少收益Zoro不清楚,他只清楚在自己打垮对手之后,那个金发男人会站在台下,笑着为他竖起大拇指,直到他将金腰带绑在身上,从赛台上一步步地走下来。
那个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喝彩。
可是Zoro败了,不只败,还败在中场,他甚至连决赛的锣声都没有听到,从他被抬下擂台开始,Sanji就不停地在抽烟,一盒二十根香烟半小时内被消耗干净——Zoro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抽法,太过陌生的情况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家伙,很失望吧?对他的失败……失望透顶……
随意地擦了擦身体,沉默的绿发男人关掉笼头,正想结束掉这毫无意义的冲洗,却听见淋浴间外传来了一声冷笑:“输掉一场比赛而已,并不会影响到什么,Rororoa出道才半年,现在就想登上国际赛台,还太嫩了点,这种情况大家都乐意看到……”
“别那么多废话。”
“老实说,Sanji先生,你真是个好经纪人,在日常训练的器材上动手脚导致比赛前脚踝受伤?干得真是轻车熟路。我的名片,好好收着,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
“那么就这样了,带着你的小魔兽回家好好呆着,三年后再来挑战国际拳击手吧,说不定到时候,那个擂台上能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哗哗……”
水声再次响彻耳际,掩盖掉了谁越来越远的皮鞋声。
Zoro沉默着,像是将说话的权力,交给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