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鞘》一茶顷

16、厕所小插曲

　　距离舒俶去腊喏矿过去了一天，新的一个礼拜开始了。
　　一大早，舒俶依旧和原来一样早早出门。
　　舒成军昨天回家的，这会儿正哄着舒瑶吃早餐，说是要送舒瑶上学，舒俶就没有等舒瑶一起离开家。
　　和往常一样，舒俶依旧没有走那条去上学的大路，照旧选择了走菜市场那边的小路，慢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感受着清早菜市场里，贩菜的小贩们各种繁忙与喧嚣。

　　礼拜六去了腊喏矿之后，舒俶回来把钱给舒成兰时，舒成兰一副意料之中的姿态，钱却没有收，而是趁高淑慧没有注意的时候，硬塞进了舒俶的荷包里。
　　看着舒俶一脸不解，舒成兰伸手捋开舒俶的刘海，捧着舒俶的脸蛋看了看，笑道：“臭小子，这是姑姑给你的，悄悄收好。这孩子，这头发该收拾收拾了，大后天去提了羊肉后，跟姑姑一起去理发吧！这小俊脸遮起来了，以后怎么找媳妇儿？”
　　舒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垂着脑袋，捂着荷包里舒成兰给的钱，愣愣地红着脸点了点头。
　　舒成兰放下舒俶的刘海，拍了拍舒俶的肩头，低声道：“别傻乎乎地把钱给你爸妈，这是姑姑给你的，记得吗？是给你的。”
　　舒俶回神，再次点点头，捂着荷包的手有些发抖，眼眶有些发热：这是第一次，自己也有了零花钱，不是奶奶给的食用费，而是零花钱。

　　想到这里。
　　舒俶停下脚步，轻轻地从校裤口袋里掏出那张墨绿色，四个老人头的一张百元纸币。
　　两只手把那张纸币撑开，抬起，对着朝阳的方向照了照，舒俶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硬壳笔记本，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币放进了书页中，平平整整地压好，这才合上笔记本，放进了书包里。
　　舒俶装好后，拍了拍书包，心情愉悦地计划着这一百块钱怎么花：是买笔墨呢？还是市里旧市场转转，听说旧市场很多老掉牙的旧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运气淘到一两样它们喜欢的东西呢？唔，鬼娘一直都在说现在的化妆品如何如何神奇，一直都想要，不知道一百块钱能不能买到一套好一些的化妆品；还有鬼娃，他喜欢上了玻璃珠的跳棋，说是圆滚滚的玻璃珠比围棋好，应该不会太贵吧？嗯，还有鬼叔……鬼伯……老鬼……
　　掰着手指算了算，舒俶盯着书包愁眉不展：啊，一百块钱，我还一直以为很多呢，原来还是很少啊！

　　叹了一口气，舒俶歇了要给它们买礼物的心思，垂头丧气地往学校飘着。
　　猛地脚步一顿，舒俶低声惊呼：“完了，我忘记了！”
　　舒俶忘记了尹顺文交给他的任务——不单单是探望姬高阳，还希望舒俶能把姬高阳带回学校，毕竟现在已经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
　　这会儿舒俶才猛地想起，从头到尾，他见到姬高阳时，压根儿就忘记提让他回学校上课的事儿，这下，可怎么办啊？！

　　原地转了十几个圈圈的时间里，舒俶快速启动的大脑里也想出了十几种谎话。
　　然而，所有谎话和借口都被舒畅自我否决了。
　　最终舒俶耷拉着脑袋，一步一艰难地走向青岗的学校，他还是决定跟尹顺文坦白，毕竟真的是自己忘记了。
　　只不过这是老师第一次给自己任务，自己就办砸了……舒俶有些难过，他似乎已经看到尹顺文失望地说：“舒俶啊，老师交给你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你也不能圆满完成，你真的是太让老师失望了。”

　　压着上课铃，情绪低迷的舒俶又是在老师进来之前，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
　　因此，低着脑袋的舒俶没有注意到班上其他同学此刻神情古怪而惊诧的表情，直到舒俶来到自己的课桌前，准备跟往常一样随便把书包往课桌上一丢，就坐下去时，瞠目结舌地发现……座位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那个翘课了半个多月的同桌——姬高阳已经面无表情，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你……”舒俶只发出一个字音，姬高阳还是那么冷冰冰，不见情绪的眼睛望向他，那听不出感情的生硬低沉的声音响起：“老师要进来了。”
　　这会儿舒俶才惊醒，回头看到全班同学淡淡的视线正凝注自己和姬高阳时，赶紧从姬高阳背后绕到了自己座位上，刚坐好，早自习的老师已经在铃声之后步入了教室。
　　而后，老师一边让课代表发卷子，趁着早习课的时间，不浪费一分钟地把往届中考试卷发到了大家手里，让大家趁着短短半个多小时练练手，一边已经拿起讲台上的参考书，准备着选什么题印刷明天发给大家的卷子。
　　顿时，教室里就只有一片唰唰唰的纸页声。

　　因为惊讶，更因为心虚，在试卷发下来之后，舒俶借着老师盯着，大家都忙着要赶紧完成试卷的当口，恁是没好意思跟姬高阳说话。
　　不过，在答题的同时，舒俶还是不厚道地看了姬高阳一眼，心想：这家伙一开学就没来上课，怕是很多功课都落下了吧？看看他是不是很多题目都不会，要是不会的话，我不介意把卷子摊开一点，让他抄几道题，到时候也不至于不及格，被老师训。
　　只可惜，等舒俶斜着眼偷瞟姬高阳的卷子的时候，他不淡定了。

　　姬高阳答题很快，卷抄得也很干净，整洁的卷面上那一手钢笔字更是写得极有风骨，和自己专门练了好几年的钢笔字不相上下。
　　这也就罢了，更可恨的是：舒俶才完成了三分之一的答题，姬高阳这会儿已经在做第二面的题目了，而且按照舒俶瞟见的那几道题答题方式很特殊，虽不是老师教的答题方式，但是答案却是正确的。
　　在姬高阳发现舒俶偷瞟他的试卷时，还做了一个让舒俶头皮都炸起来的动作——姬高阳，他居然一脸了解，不动声色地把试卷往舒俶的方向挪了挪，斜到舒俶还在做第一面的题目，索性佯装检查地翻回了第一面，递给舒俶一个“赶紧抄，我还要答后面一面的题目”的眼神。
　　舒俶深深吸了一口气，横了姬高阳一眼，侧开身，面对着墙壁唰唰唰认真答卷，留给姬高阳一个硬邦邦的背影。

　　十多分钟后。
　　已经在答最后几道题的舒俶听见身后响起了老师的声音。
　　一回头，舒俶发现姬高阳已经完成了卷子，老师也来到了他们的课桌旁，一边查看姬高阳的卷子，一边询问姬高阳空了这么些天的功课，觉不觉得吃紧。
　　“嗯，这种解题方式不错，不过这只是当做预习作业，并不是真正的考试，姬高阳你也不用急着交卷子。”老师的话一落下，教室里就传来一片哀嚎。
　　哀嚎之后就是一片翻书的声音。
　　老师回头，严肃地大声道：“虽然不是正式考试，但是这也是考考你们在考场上能得到多少分数的热身题目，最好不到实在想不出来的时候，不要翻书找答案。毕竟这样能从里面找出你们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不足，复习起来也事半功倍。”
　　翻书的声音收敛了不少，不过舒俶一抬头，看到的还是大伙儿低头蹑手蹑脚悄悄翻书的情形。
　　“舒俶，你的试卷完成了吗？”见舒俶抬头发呆，停下了手里的笔，老师对着舒俶问道。
　　舒俶回神，连忙摇摇头，道：“老师，还没有，还有后面几道题。”
　　老师点点头，把姬高阳的卷子留在了桌上，探身看了几眼舒俶解答的题，用最温和的声音道：“你们俩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好学生，答题的方式也很精彩，不过要是能把你们答题方式中和一下，精简一点，那就更完美了。”
　　老师的意思是：姬高阳的答题方式太过于简短，而舒俶则恰恰相反，一道题能把题目下的空位写满，就跟担心阅卷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解答似的。
　　舒俶看了一眼姬高阳整洁的卷面，再看看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脸红了。

　　早习课下课铃响之前，老师让大家停下了答卷的笔，说是这卷子不用急着完成，若是没有做完的，下节课之前做完就好了，下节课照旧后半节课讲析卷子。
　　当然了，老师这话说出来，也警告大家不要抄卷子，可以不会，等着下节课讲卷子的时候注意，但是抄了卷子，那就很难说这些不会的题目你能不能真的“吃透”了。
　　老师走出教室后，教室里的传出了一片夸张的松了一口气的“呼呼”声，然后等老师下了楼，基本都放下了卷子，去厕所的去厕所，去学校食堂补早餐的补早餐，甚至还有人美名曰“下楼散步”的也三三俩俩离开了课桌。只有极少部分已经有了紧张意识的同学，去上完厕所，在操场上顺便透了一口气回来后，还认认真真地在做卷子。

　　舒俶和姬高阳一前一后去的厕所。
　　不过，舒俶在便池前解决个人问题时，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安，好像有人在“偷窥”似的。
　　四周望了一圈，发现都是各自“忙”着的人，并没有人特别的盯着自己看之类的，舒俶才心下好笑地嘲讽自己多疑：难道自己还能跟个小姑娘似的害怕被人看了去？再说了，这里一群男人，自己有的他们也有，不知道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一扭回头，舒俶惊得险些把“啤酒”洒到了旁边人校裤上。
　　因为姬高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舒俶身边那个原本空着的位置，正拔枪泄洪呢！
　　被舒俶用枪对准的姬高阳，微微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又看了看还没来得及躲起来的小舒俶，抬头很严肃认真地看着舒俶，善意提醒道：“小心别着凉。”
　　说完，姬高阳淡定地收枪，入“袋”，转身走出了厕所，留下了脸色红得发紫的舒俶，咬牙切齿地急急忙忙装枪入袋。

　　厕所的小插曲，导致后面一上午的课，舒俶恁是没和姬高阳说一句话，课间再次去厕所时也找不到舒俶（舒俶跑去了办公楼那边老师们专用的厕所，宁愿跑远一点，也不愿意在初中部的公用厕所里再次遇上姬高阳）。
　　在姬高阳都怀疑莫名其妙就生气的舒俶是不是要在桌子中间弄出一条“三^八线”时，好彩上午的课结束了，中午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