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王少

16、情怯（一）

　　总算收工了，今天这场戏拍的可够累的。好不容易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万众只觉得浑身每块骨头都在疼，朱慕要是多NG几次，估计她就散架了。

　　“姐，戏杀青了，咱去庆祝一下吧。”小鹿蹦跶着过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万众拽住他，让他消停一会：“说清楚，是你的戏杀青了，我的还有很多呢。说起来，小鹿，你不用跟着我们去外地拍了啊！”

　　“没我的戏，我也可以去啊，自费还不行吗？”小鹿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又胡闹，你自己的工作都排满了，还跟去干嘛？”最头疼他的人来疯了，万众忍着酸痛，努力站的有威严一点：“小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就别这么随便的对待我所热爱的演艺事业，做不到的话你就给我转行，听明白了没有？”

　　她就看不惯有人天生长了一张艺人的脸，却天天在这个圈子里混日子，比如小鹿，比如朱慕。

　　不过，朱慕最近倒是长进了许多。

　　威逼利用的先把小鹿打发走了，万众也正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却见秦艾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万众姐，你看到朱慕哥了吗？”

　　“没有啊！他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的。”不想多说话，万众随便安慰了一句。

　　可秦艾的表情却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样：“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从拍完刚刚那场戏开始，他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怎么办啊？”

　　哟呵，躲起来了？

　　万众抿着嘴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发了善心：“这样吧，你去找找片场附近有没有什么小黑屋之类的。光线越暗面积越小越封闭的那种，朱慕就越有可能在里面。”

　　这是朱慕的一个怪癖，或许他不会介意让秦艾知道。

　　秦艾愣了一下，似乎不太能接受她话里的意思，直到万众催了她一下，才没头没脑的又冲了出去。

　　看来她还需要时间，去掌握朱慕的每个细节。

　　“你真的很了解他。”万众看着秦艾的背影愣神的时候，小Q在身后说。

　　万众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那现在回家吗？”

　　“回啊，都快累死了。”万众打了个哈欠，刚要走，突然却脑中亮光一闪，失声叫道：“不好，有件事忘记提醒她了。”

　　等她和小Q匆匆找到秦艾的时候，她正惊恐的站在一个小仓库门口，面前横七竖八的躺着些道具服、假发什么的。

　　万众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然后才悄悄走到秦艾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小屋：“这都是他扔出来的？”

　　“万众姐！”看到万众，秦艾就跟见到组织一样，“我一靠近，他就往外扔东西。朱慕哥这是怎么了啊？”

　　还能怎么了，发神经呗。

　　万众拍拍她的肩膀：“别怕，他就是太入戏了，过会就好了。”

　　“可这里马上就要关门了啊！”

　　是啊，总不能让他被关在这吧？那明天的新闻头条可要热闹了。

　　万众真的很累很想休息，可眼下这个样子，她也只能认命的叹口气：“我去叫他出来。”

　　“万众，小心。”小Q在旁提醒，万众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让他放心，然后便往小黑屋走去。

　　她边走边对里面喊：“朱慕，你要是敢往我身上扔东西，你就死定了！我进来了啊！”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威胁起作用了，里面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动静。很快，万众就走进了一片黑暗当中。她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才渐渐看到窝在角落的朱慕。

　　他还是穿着戏服，表情看不太清，不过也不难猜。万众摇摇头，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你不是很心疼你的小助理吗，怎么舍得让她在外面担心？还拿东西扔人家，够无情的啊？”

　　朱慕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啊，她怎么知道的呢？万众双手抱膝，做深思状：“你每次拍戏拍到情绪崩溃的时候，就爱躲到这种乌漆麻黑的小房间里。我跟你合作这么多年，能不知道吗？”

　　“什么每次，一共也没有多少次。”朱慕还不服气。

　　这样的他，反而可爱多了。万众决定暂时放下恩怨，故意逗他：“那让我想想啊，那年你第一次拍痛哭的戏份，是不是也是这样？还有第一次演杀人狂，第一次演绝症病人，还有……”

　　“好了。”朱慕赶紧打断她。“记性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了。”记他的好记不住，记他的糗事就记这么清楚。

　　不过，这次看他倒没有很严重嘛？以前都要她说很久，他才肯搭话的。

　　万众一直觉得朱慕这样算是一种心理病，早晚都要克服的。

　　“你一直不愿意接情绪波动太大的戏，不就是怕自己失态吗？你说你看起来那么冷血无情的一个人，怎么拍个哭戏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不入戏则已，一入戏就无法自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收放自如啊？

　　“我没有多愁善感！”朱慕恼了，嘴硬的反驳。

　　小黑屋里空气不好，又格外的拥挤，却给人一种安全感。可直到万众也进来了，这里才有了一丝生气。

　　“我只是被震撼到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像两颗星星般看着万众的方向。“万众，我终于体会到了真正万众瞩目的感觉，太孤独，太悲哀，太冷，太糟糕了。你说你为了做最闪耀的那颗明星，可以放弃很多东西，但你相信我，真的不值得。”

　　他居然在拍戏的时候想到了这些，当时只想立刻告诉万众。可他们在冷战，他只有先憋在心里。

　　朱慕说的是万众很多年前说过的话了，那时年少轻狂，飞上云端就舍不得再下来。可现在的她，何尝不迷恋这种感觉？

　　她只是想不到，朱慕这次居然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你不是在这疗伤，而是跑来感悟人生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管他，回家睡自己的觉去。可人都来了，也难得朱慕肯和她说这样交心的话，万众一时只有叹息。

　　不管朱慕怎么想，她其实一直把他当朋友的。不是朋友，就没办法相处那么久，就不会了解那么多；不是朋友，就不会生对方的气，就不会感到无奈、失望。只是性格使然，他们做不了和平共处的朋友。

　　老实说，跟着朱慕进了几次小黑屋，她也开始有点喜欢这样的环境了，在这里聊聊天还是不错的。

　　“朱慕。”

　　“嗯？”也许是空间太小，朱慕也收起了利爪。

　　万众侧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歪着头问：“你刚刚怎么会做那样的动作？”当时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一下，吓得她差点就出戏了。

　　朱慕沉默了很久，才微微哑着声音回答：“可能是习惯吧。以前你不会穿高跟鞋的时候，每次一起走红地毯你都走不稳，我就随时做好准备扶住你。所以后来就形成习惯，一发现你要摔倒，就本能的想去接住你。”

　　这是配合了很久的默契，根本不需要大脑的指控。

　　万众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她个子不算矮，所以除非有重要场合，否则她是很少穿高跟鞋的。最初那段试用期，真的因为鞋跟遭了不少罪，好在有朱慕牵着她的手，她才能勉强走的平稳。可还是会有不小心的时候，不过除了第一次崴到脚，剩下的几次居然都被朱慕及时扶住了。

　　而崴到脚那次，朱慕干脆来了个公主抱，在粉丝的尖叫声中抱着她一起走完了红毯。

　　他们俩还有很多看起来很甜蜜的互动，这也是众粉丝对他们的爱情置信不移的原因。

　　“你还有这习惯啊？说说，还有别的习惯没？”万众边笑边问，回忆一下，发现朱慕也不是一无是处。

　　朱慕还真的回答了：“我还习惯每天晚上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看看楼上的灯关了没。”

　　会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万众总是为了背台词而熬夜，有时背着背着就睡着了，结果第二天落枕不说，还常常感冒着凉。后来，被公司托付要好好照顾她的朱慕，就只好经常看看她的房间是不是还亮着灯，如果发现她没有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睡觉，他就只好采取暴力措施。

　　朱慕这么说，只是希望唤起万众心里的内疚，却没想到一说出来，两人却都尴尬了。

　　他赶紧佯装恼怒：“万众，你居然趁机套我的话！”

　　万众咧了咧嘴：“没办法啊，你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说人话。机会难得，我能不多问一点吗？”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尘土，然后对他说：“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朱慕却不希望自己现在的样子被第三个人看到，于是别扭的说：“你让他们先走，我自己会回去的。”

　　死要面子。“好吧，那我先走了。”

　　万众跨过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转回身说：“朱慕，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可是我更贪心了，我不会再为了那份虚荣心去放弃人生中任何一样重要的东西。”

　　不敢抓住幸福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