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文辞微

5、第一章 黄雀在后---驾崩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就到了该午睡的时间了，其实时间的流逝还是等同的，只是幸福时光下我的心灵很充实，不觉空虚，于是时光流逝的速度就加快了，说到底，也只是我自己的内心感受，不干无辜的时间的事儿。
　　荣安与载淳早就玩累到伏在皇上的膝上睡去，我示意安德海将荣安和载淳接回我宫中休息，食指树于鼻间，嘘~~~~他点头已示明白，在将两个孩子与皇上分离时，皇上被惊醒，安德海赶忙跪地，皇上也怕吵醒两个孩子，小声吩咐奴才们轻手轻脚些，然后跟我说：“爱妃，今天辛苦了，早点儿回去歇息。”我行礼谢恩，“皇上，也早早歇息，臣妾告退。”继而皇上转身，在安德海的搀扶下回寝殿内休息，安德海早就意会到我有事要问他，回望伫立在原地的我，我指着殿外，告诉他在宫门口外等他。
　　安德海伺奉皇上休息后，便在门口与我会合，他见面行礼，我知道他是懿贵妃心腹，便告诉他，“懿贵妃之事，皇上这边你要留心，根据今天的观察，我相信皇上已经改了主意。”他谄媚道：“还是娘娘足智多谋，引诱皇上句句不离主题，又巧用小任子的身世感化皇上，懿贵妃若得以托难，娘娘真是一等功臣。由此事，便知娘娘在皇上心中地位稳固，更胜从前啊。”
　　我笑了，我笑他这点人儿小聪明，后宫之内奉承的话我是听多了，但还从未见他这般无耻，左右逢源，两边讨好，也罢，在这后宫，懂得奉承比服侍周到要紧许多，也难怪他能爬到现在的位置，说不定，他对皇上无微不至，我猜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早就超过了后宫任何一个妃子。忽然之间，我又特别想从他那里得知一些萦绕在我心头的许多问题的答案。
　　“皇上，现在可有吸食鸦片？”安德海知道我是自己人，还是小心答道：“皇上，现在也只是心烦时才靠那玩意儿解愁。”不用说，我早就看出实情肯定比这严重，看皇上那瘦削的脸庞，明明就是烟瘾所致，也说不定，是他夜夜笙歌所致，我太了解他，即使现在他在病中，吸食鸦片后也注定是笙歌艳舞，美人环绕，我早就懒去理会，但是每当想起来还是会心痛。
　　人活于世，谁没有烦恼，他选择这样逃避的方法，不与任何人说道，也不要别人的一点儿安慰，也是伤害的根由，作为他的妃子，应该没人了解到他的内心世界，人人都当自己是他的妻子，但是这样遥远避忌的丈夫无不让人心寒。
　　我摆手示意安德海退下，他识相得退下，我在云斐的陪伴下，上了回宫的步撵。
　　回到寝宫内，我先叫云斐去安顿好荣安与载淳，就一人独坐镜前，思绪早就飘向远方，但又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一片空白，空白的。“娘娘，”是云斐，我回眸，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今天···”她上前侍候我卸妆，我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就当青丝放落瞬间，我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娘娘，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你说”
　　“奴婢不知娘娘是否已经原谅了皇上，但是奴婢想提醒娘娘，皇上，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本来我与云斐一向都是无话不谈的，现在却都难以启齿。“你想说他不配！”“奴婢不敢，但是奴婢始终站在娘娘的角度考虑问题，皇上这样对娘娘，娘娘的委屈奴婢看在眼里，而今，怎么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一笔勾销。”
　　我缕着青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他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本宫曾说过，伤口好了，伤疤还在，他的言语只能让本宫淡忘伤口的疼，却无法抚平本宫的伤疤，他过往的种种，他不提，我也不想去想起，云斐，你放心，我没有放下自我保护的盔甲，我还是我。”
　　“娘娘，奴婢只知道，你越是对皇上动情，伤害就越大，过往不提，而今皇上今天此举，他日百年归老，想必娘娘定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伤心难以救赎。”
　　我停顿了，此刻我不能对云斐做出任何承诺，我知道我又心软了，我受不了他今日的可怜，甚至可以说我原谅了他，原来要放下，原谅，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难。
　　云斐看出我内心的犹豫，也只是说，“娘娘，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奴婢先行退下。”话毕，便低头转身离去，我独坐看着云斐离去的背影，谁知几时热泪盈眶，我知道她对我失望了，她的转身，似乎让我看到我已经失去了她，这个知己，姐妹，伴儿，我叫住她，她还是没有回头，“不要走，”我乞求道，她也是侧脸回答，“娘娘，放心，奴婢就在殿外，不会离开。”就向殿外走去。
　　我还停留在原地，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我太怕失去···
　　在这个时候，我真的好想痛哭一场，将我这些年的压抑散尽，但我不可以，我还不可以哭，这场战争还没有完，即使我的心在滴血，我也要咬牙忍住，有时候执着坚持认真真的很累，云斐说人有情，先动情者会伤的更重，认真的人也会更伤，而我心中一直坚持的执着到最后也是痴人说梦，一切早就不容改变，我不可能不入宫，不可能不对他动情，到最后也是换得一身伤痕，在夜深沉时，他可以与别的美人亲热，而我却在暗灯前，小心照顾着自己的伤口，幻想着他只是逢场作戏，自己才是他的爱人，真是可笑，我怎么能够这么傻，这么天真得以为毫不怀疑他对我的心。如果当初能有一点点戒备，在今天，也不会如此低贱的，一面受着伤害一面在内心深处为他说着好话，试图让那个软弱的自己宽恕他。
　　就在泪水的淹没下我不知睡了多久，我隐约听到小祥子与云斐在殿外的耳语，断断续续，我下床小心翼翼得向他俩走去。“还是叫醒娘娘吧，皇上那边怕等不了多久了！”小祥子央求道，“娘娘，这才刚刚歇息下，昨儿个上午还见过皇上，今儿就不行了，你要我怎么跟娘娘说啊，你也不想想要娘娘怎么接受！”我怔住了，虽然我知道皇上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但我断断没有想到我这头才见了皇上，他转眼就不行了，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祥子应该是看到了我，不停使眼色给云斐要她回头看，云斐回头了，我俩的眼神交汇了，而我的眼神却如此的呆滞，她向我走来，“娘娘，皇上····”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抬手，只是淡淡一句，“替本宫梳妆，摆驾西暖阁。”“嗻。”小祥子退下去准备了。
　　我不知我是怎么坐到梳妆台前的，也不知道云斐是几时为我梳妆完毕的，我的思想还停留在刚来的地方，言语还是他们的耳语，我的表现明显叫云斐不知所措，她应该早就为我梳洗完毕了吧，只是不知怎么提我摆驾，“娘娘~~”小祥子筹备好一切，我们可以出发了，而我也回过神儿来，如一行尸走肉一样，踏上步撵，一路上，是云斐疾步行走时身上衣料发出的摩擦声，还有小祥子一声声的。“都快着点儿，皇上等不及了，”“哎呦喂，小心别摔着娘娘，会不会当差啊。”但对我都毫无影响，我就这样让自己的思绪肆意的飞扬。
　　经过一路的颠簸，我到了西暖阁，我还未进入殿内，就听到众嫔妃的哭啼声，我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跪在地上，云斐赶忙扶住我，在小祥子的帮助下，俩人架着我走向殿内，一进殿，我就被眼前的悲怆气氛感染，众嫔妃依次序跪在皇上床边，皇后与懿贵妃跪在最前面，四周围被顾命大臣包围。
　　“我是来晚了吗？”这个念头忽然飘过我一片空白的大脑，我一步一泪，跪在自己的位置下，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面无表情，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流，一双同样冰冷的手握住了我颤抖的手，“妹妹，”是懿贵妃，她为我拭泪，我问：“我来晚了？”她淡定得说：“没有，皇上现在昏死过去，太医说，等皇上再醒过来时就差不多了。”她握着我的手，紧紧得，她冰冷的手犹如醍醐灌顶，我如梦初醒，我擦干眼泪，“姐姐，还好赶得及向皇上进言，否则，若皇上心意已决，姐姐的命运就箭在弦上了。”她回我：“多谢妹妹，安德海已经经过告知了我。妹妹~~~”现在反而到她懿贵妃默默垂泪，要我反过来安慰她，但是我的手虽然颤抖着却比她冰冷的手温暖许多。从她的眼前我看得出来，她已经脱险，而她这个靠山，我算是傍上了。
　　····
　　我们就这样臣服在这暮色中，等待着破晓，濒临的死亡，命运的改写。这条路算是走到了尽头，终于峰回路转，我想过了今天，一切就都结束了，所有伤痛伤疤就都成过眼云烟，荣华富贵也皆尽浮云，我~~~终于熬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