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盖》宇落天堂

16、第 16 章

　　（十六）
　　尹楠等了很久不见朱小齐回来，心里很着急，手机响很长时间都没人接。快12点了才听见开门的声音，跑过去看见朱小齐正在关门。尹楠问道：怎么这么晚，没事儿吧。朱小齐边脱着外套低着头动作有些艰难。尹楠打量着朱小齐，问道：怎么了？不舒服？朱小齐还是摇摇头，低垂着眼睛勉强的笑一下，躲过尹楠，低声说：我想洗个澡。说着快步走进浴室，反手把浴室锁上。

　　等了半天，尹楠有些心慌，去敲门，喊了半天，朱小齐才把门打开。尹楠看到朱小齐吓了一跳，朱小齐眼睛通红，嘴唇边缘磨碎了有一丝丝血的痕迹，刚刚哭过鼻头都是红的。朱小齐并不掩饰，只是呆坐在马桶盖上无意识反复擦着自己手上的水，尹楠的手脚冰凉脑袋一片恍惚，朱小齐脖子上面一些青紫的痕迹让他心沉到海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楠慢慢蹲在朱小齐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抬眼看着朱小齐，轻轻叫他：小齐？

　　朱小齐一直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听到尹楠叫他，猛的一睁眼，眼泪立刻涌出来，人还是石头般坐着，只是不说话。尹楠吓坏了，站起来把他抱在怀里，等了很久，才听见朱小齐啊一声哭出来，忍着朱小齐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和皮肉，疼到心里去。

　　凌晨3点多，朱小齐终于睡着了，摸着有点儿热，很可能要发烧。尹楠轻轻给他盖上被子，来到厅里，给自己泡了杯茶，半罐茶叶都被尹楠倒到茶杯里，浓的黑成一片。尹楠坐在黑暗中，一点点喝着茶，拿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很长时间才控制住自己。尹楠陷入无限悔恨中，是他告诉朱小齐什么都不会发生，是他告诉朱小齐有他在这是天城没什么可怕。一切都发生的不可想象，尹楠要被气疯了，从茶叶筒里抓起一把茶叶塞到嘴里，死命嚼着，两只手扶住脑门，耳边还回响着朱小齐不成声的哭诉，孙彤利用老关骗朱小齐到了他的办公室。老关施暴的整个过程，孙彤都只是在一旁冷冷的抽着烟，默默看着，不时用言语侮~辱朱小齐，事后还不忘抱住朱小齐上下其手，咬着朱小齐的耳垂威胁他这辈子都别想从他身边逃开，下一次他还会录下来两个人一起看个够等等。

　　朱小齐吓坏了，已没了主张。又回到自己过去的阴影里，怎么也不能走出来。

　　尹楠无法原谅自己，那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怎么就没发现呢。老关早就是孙彤的人了，一切都在孙彤的掌控之中，把所有人都玩儿在手上。尹楠骂了自己一万次混蛋，重新给杯子里面倒上水，看着蒙蒙亮的天开始安静下来。尹楠洗了把脸，坐在厅里，脑子还想转动起来，可怎么也想不动了，斜靠在沙发上睡过去。

　　啾啾的声音叫醒了尹楠，尹楠猛然坐起来看着外面的天，眯着眼睛喊朱小齐，结果没人应。尹楠一惊，冲到卧室，发现衣柜是开着，床上没人，只在床头柜上有一张小纸，尹楠拿起来看了一下，抄起衣服就往门外冲，手机捏在手里强按了一个快捷键，心里面默念着：小齐，接电话，快接电话。尹楠坐在出租车上，拨了无数朱小齐的手机，终于通了，朱小齐的声音传过来让尹楠重重松了口气：尹楠，对不起。尹楠边跟出租车司机说到火车站，边安抚着朱小齐：小齐，你等等，让我再见你一面，行不行，算我求你。我马上到，就一面，听我说句话，就一句。突然，尹楠说不下去了，眼泪毫无预期的流下来，引得那司机从后视镜里只看他，尹楠已经顾不得这些，想说什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尹楠把手机死死贴住自己的耳朵，怕不小心朱小齐就挂了电话，从此再也不能接上。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接住眼泪不让自己出声，两人在电话两头哭起来都说不出话来。突然，那出租车司机扯着脖子吼起来：姑娘，听见了吗？呆原地别动，我们马上就过去了，你爷们儿哭啦！！！！司机师傅的声音好像洪钟震得尹楠耳膜都快聋了，反而有点儿傻，愣愣看着那司机。好汉没说啥，油门儿一脚踩到底，笑着说：火车站是吧，我知道近路。

　　载着尹楠的司机疯了一样开着车，把后座上尹楠晃的直恶心反而想告诉司机自己也不是很急。到了火车站，司机并没有停到正常停车的地方，反而拐到旁边的一个小巷，七拐八拐竟然停到了离站台最近的地方，回头冲尹楠笑着说：就停这儿，追回来好好过日子别吵架了。尹楠傻感动一场，付了钱快步走向站台，他接通朱小齐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当尹楠在纷扰的站台看到朱小齐一个人提着包站在那里时突然有一种隔世的感觉，似乎多年以前他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场相送，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尹楠一步步走过去，他不要这样的结局。尹楠走到朱小齐面前，喘着气，擦擦眼睛，伸手拿过朱小齐的包。朱小齐一直低着头，眼泪还在脸上，嘴唇有点儿抽，什么话都说不来。尹楠有些气，颤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朱小齐还是低着头，忍着心里面的翻腾，说道：尹楠，只有我走，只能是这样。

　　尹楠皱眉问道：这样他就能放过你？

　　朱小齐抬起头来，也不管眼泪流下，轻声说：我不知道，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尹楠，我害怕，我不能跟他回北京，即使我把钱给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你也会被牵连，我不能这么自私，要是没有我，我小姑就不会死，我爸也不会，都是因为我，你知道吗？尹楠，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个地方一个人孤独到死，我不配得到幸福，我。。。

　　尹楠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他板正朱小齐的肩膀，让他和自己面对，字字清楚明白的说道：听着，没人能这么说你，没人能左右我们，凭什么坏人要得逞，凭什么我们要退让，做错的不是我们，凭什么我们要承受。小齐，我们那儿也不去，这城市不是他们的，是我们的。跟我回去，大不了大家都别过，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尹楠的话和眼泪深深印在朱小齐的心里，像夏天回廊里突然一阵大风吹醒了所有从未被唤起的勇敢，停住眼泪，看着尹楠，很久没说什么，突然伸手轻轻抚摸尹楠的脸，擦去尹楠下巴上泪，下意识把沾着尹楠眼泪的手指放在嘴里，怔怔说道：尹楠，你哭了。

　　尹楠似乎才发现，忙不好意思的摸一把脸，拉一把朱小齐说：走，回家。朱小齐四周看看，说道：尹楠，要不要换件儿我的衣服。尹楠回头看看朱小齐，再打量一下自己，啊一声，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着急，睡衣上套了件外套就跑出来，才注意到人来人往都在看自己，瞬间红了脸。朱小齐看着不由笑了。

　　尹楠暗自松口气，终于笑了。

　　老关酒醒了后怕起来，自己也昏头，本来只想玩儿玩儿，结果演变到后来没法收场。斜眼看着孙彤还是静静抽着烟，心里有点儿畏惧和怨恨，整个过程，孙彤并没有插手也没有参与更没有阻拦，到最后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犯了罪，想着想着心里面冷森森的，冲着孙彤说：喂，给我根烟。孙彤抬眼看看他，把自己的烟递过去，老关狠狠抽了两口，迟疑的问：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孙彤重新点一根，就着烟的手扶扶脑门，笑起来。老关急了，骂了一声，说：你笑什么，不是说好的你也有份啊。。孙彤拿烟的手晃晃，半闭着眼睛，想想决定不把尹楠和朱小齐的关系跟老关挑明，点点头，轻松的说：你也太猛了吧，没事儿，我不说，你不说，谁说？呵呵，你别看我，你一看我我就想笑。你这表情，那儿像。。呵呵。。别逗我。。

　　老关死死盯住孙彤，已经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一切都晚了，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动不得。孙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还是抽着烟，静静靠着窗边儿想着什么，突然直直身，隐了笑，命令的语气：我想看看戚向北在北京投资的那几个项目。老关一惊，想要反抗，看看孙彤脸色，生生把话咽下去，无力的点点头。

　　这时候有人敲门，老关没好气的喊了声：进来。

　　孙彤往阴影里走走，打量着进来的年轻人，30岁左右，不胖不瘦，个子挺高但肩膀不宽稍显得有些单薄，微微抿着嘴，架一副蓝边儿框眼镜，眉毛很好看横线上翘尾处向下一弯，衬得整张脸都很耐人寻味，只是一直非常淡然的表情有些情绪上的隐忍。孙彤不动声色的看着尹楠，尹楠没注意到孙彤，只把一些文件递给老关，客气冷淡的说：关总，签个字。说完发现孙彤一直在看他，回头也看看孙彤。

　　老关只好胡乱的介绍一下：尹楠，这是北京来的老总。正说着，孙彤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微笑着把手伸出来，礼貌的说：你好，我叫孙彤。尹楠看看孙彤，迟疑一下，也把手伸过去，轻轻点点手指，马上就缩了回去，没再看孙彤一眼，拿了签字，转身离开。

　　老关心烦意乱并没留意，可尹楠一闪而过凌冽的目光完全被孙彤收在眼底。孙彤默默点根烟，有意无意的跟老关说：那就是尹楠？你说的那个小经理。老关点点头，说道：嗯，挺能干的，就是不知道他想什么，阴森森的。孙彤笑起来，伸手拨开烟，开玩笑的口吻：小心点儿，不简单。

　　尹楠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一杯很浓的茶，喝着茶，手指默默玩着杯边儿，垂着眼睛快睡着的样子。他没想到这样见到孙彤，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到自己面前来打招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笑的逼自己先失态。尹楠深呼吸有些头晕，这样的人单凭自己是赶不走的。尹楠把所有品牌部的资料拿出来翻，杯里的茶太多跟着茶水都跑到尹楠的嘴里，尹楠也不吐掉，顺势慢慢嚼着，手里面没停，边看边喝茶边脑子里面一遍遍转着公司里面的人和事，整整一个下午人就没动。

　　终于，尹楠停下来。靠在椅子上，手里面还在茶杯边儿上玩儿着，盯着桌上的台历出神。伸手拿过手机默默翻看着号码列表，又认真想了想，拨通电话，一会儿那边通了，尹楠客气的说：您好，是我，尹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