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元年记事》海银

1、天元伊始

　　庆安府的清晨不同于寻常人家，每每到凌晨三四点便开始了鸡犬不宁的一天。这话说来也是有原因的。缘由是庆安府安老爷子三个月前出生的麟儿。此子一出生便不寻常，声大如雷不说，偏偏印堂正中有一赤红印记，似火而非火，色如鲜血，甚是骇人。此子一出生一月，在满月席当日，骤然高烧不退，饶是最好的大夫也不知其所以然，然其三日后又自然退烧，如常人一般，如此反复数月，安老爷子揣度其子恐是天煞之人，命中多坎坷，故特将此子送于其好友天蓬山常虚道人处，望此子在清修中脱离世俗的烦扰，安然成长。时值天元二十三年。

　　天元三十三年，天蓬山逍遥殿紫西堂。

　　“是你干的吧，还不承认！”只见一蓝衫少年指着一童子说道。

　　“当然不是我喽，不信你问咕咕，咕咕你说是我干的么？”只见一十岁童子示意着一只黄红相间的鹦鹉问道。“不是不是”黄红鹦鹉悠然叫到，伶俐非常。

　　“你就想拿一只鸟糊弄我，安凛西，你当我是笨蛋么。”蓝衫少年愤然喊道，“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是你师兄！”

　　“哇，师兄，用不着这么计较吧，我只是偷了师傅几颗丹药给咕咕吃而已。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童子挥着袖子，把拳头递到蓝衫男子面前，“诶，这里还有一颗，大不了给你。”

　　“哼，死到临头你还不知，你知道这炉里的丹药是用来干什么的么吗？这可是师父专门为西羽将军配制的丹药，是上战场用的！你小子如今犯下此等大错，你以为师傅会饶恕你么？”蓝衫少年挥袖怒道，双手摆开童子的手，快步朝屋外走去。

　　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的童子也不急乱，慢悠悠踱到门口，口中却喊着不同于行动的话：“师兄，你别告诉师父，呜呜你别走啊”手却慢慢地将门掩上，回身的脸上一片灿然。

　　悄悄将先前藏起来的丹药自袖中的密袋中拿出来，放回原来的案台上，慢悠悠退出屋外，折了屋前的一枝树叶，乐颠颠玩去了。而此时的蓝衣少年并不知道童子的恶作剧，还为自己勇于打小报告而沾沾自喜着，殊不知他将在之后的一天里会有打扫一天的茅厕的苦事。这童子便是当年庆天安老爷子的麟儿，安凛西，送上天蓬山后，常虚道长又按照名谱，给他取名为无忧，而那个蓝衫少年则为无忧的六师兄，无林。无忧排名第七，是常虚道长最小的关门弟子，平日对他溺爱异常，众师兄又为无忧自小自天蓬山长大，年龄相差也大，见无忧便觉得可爱非常，亦待他极善。而无林与无忧仅相差三岁，自无忧上山之后，众师兄皆围着无忧转，连师父也对他照拂尤嘉，没了关爱的无林觉得是无忧的出现照成了这一切，故平日里千方百计地找无忧的错。而无忧生性活泼好动，小时便觉得无林同其他师兄不一样，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不过，无忧反而觉得有趣，这样一位奇怪的师兄很可爱呢，呵呵，以后要多多找他玩。这一切，无林直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忧总是找他的茬，如果知道是自己刻板的表情吸引了捣蛋的小师弟，无林的表情大概会很精彩。

　　话说无林因为无故欺骗师傅的原因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无忧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想再接再砺把无林师兄的气再打起来。他特意把前阵子四师兄无离送他的陀螺揣在怀里，屁颠颠地跑到无林的住处，希望这个别捏的小师兄能领他的情。而从外回来的无林瞧见无忧往自己的屋里走自然生起一些焦虑的心思，这小师弟可不是好惹的主，他又想干嘛？不过，回头想想正好可以趁这次来个人赃并获，嘿嘿，这么一想，无林小师兄为自己天才的想法得意起来。

　　很多事情就是在这样无巧不巧的情况下发生了。如果，无忧不去无林住处，如果无林不尾随过去，也许无忧还是那个无忧的童子，而无林也还是那个为无忧的恶作剧咬牙切实的小师兄。可事实往往不会因为我们的臆想而改变它应该前进的步伐。

　　话说无忧来到无林的住处，正蹑手蹑脚的靠近门扉时，忽闻不远处传来阵阵私语声，声音不大，但对于调皮捣蛋惯了的无忧来说，这点“探查”能力还是有的。同时他巧妙地转了个脚，朝着声源地慢慢靠近。只见二师兄无束和一个陌生男子似乎在为什么争执着。无忧隐约可闻及“将军”，“师傅”，“朝廷”这样模糊的字眼。听得不真切，但似乎还挺重要的。正当无忧想更进一步时，右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无忧整个人顿时僵硬了。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无林乐呵呵地望着他，一副果然吓着你的得逞表情。整颗心慢慢放了下来，无忧随即给了无林一个白眼，然后指了指前面的二师兄，一副你打扰了我干正事的表情。无林很是无语，听人墙角是正事么？

　　无林正想拉走无忧，不料无忧挣脱开来，大摇大摆地朝着前面走过去。原来那边早就注意到这对活宝，自然这话也就停了下来，瞧着这边的两人扭扭捏捏。无忧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暴露了，也不紧张，推开小师兄，装模作样地整整衣袍，慢慢踱上前去。

　　“二师兄，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可找了你好久。”无忧一本正经地说。

　　“哦？小师弟，有什么事么？”无束也不点破他，笑着问无忧。

　　“额，这个么，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你不是有朋友在么，下次吧下次吧。”无忧勉强假笑道。

　　“随你”，无束不甚在意，转首道“这是西羽将军座下的穆飞穆侍卫。”

　　无忧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身材高大，满身杀伐之气，面相却相当斯文的侍卫。只见这个侍卫也在打量着这个小娃娃，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却充满了狡黠之意，别样可爱。难怪无掬对这娃发不起脾气，这娃实在是太让人难以严厉相向。只是这娃额间的赤红印记却生生平添了副煞气，平白使人畏惧半分。这边，无忧瞧着这位穆侍卫严肃地瞧着他的额头，他却也不恼，只是也审视般地瞧着眼前这位气息怪异的大哥哥。一大一小似乎想看哪方先败下阵来。这边两位暗中叫着劲，边上两位看着只觉好笑。

　　最后，无忧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转头向无束问道：“这位叔叔怎么会在这里呢？”穆飞见自己被忽视了也不恼，接过话来，“大将军如今就在这天蓬山中。“顿了一下，对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娃娃解释感到奇怪却也不深思，转而对着无束挥别，“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将军的，穆某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等无束反应就走了。明明是一名武将，却偏偏给人一股若有似无的文士风采。

　　天蓬山下，一处四角亭台于丛林掩映出几笔诗样意境。

　　“事办妥了？”说这话的就是天元皇朝的西羽将军傅息洚，少年披挂，征战沙场，浑然一身深深的凛冽，纵是猛兽也畏其森然之气，俯首待之。

　　“是，办妥了。”可这穆飞侍卫似乎并不畏惧这位将军，神态间似乎还有莫名的亲昵，“常虚道长已经答应让无束下山，无掬那边虽然有些置疑，想必也不会忤逆他师父的意思。”

　　穆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只这么一瞬间却也没逃过傅息洚的眼睛。

　　西羽将军也没戳破他，眼色不变，欣赏着亭外山色，“闻婴，你今天心情不错。”

　　穆飞见傅息泽称他的字，也就明白了。“子介，今天我在山上见到了个顽童，伶俐非常，十分讨人喜欢。可是他的印堂处却有一处印记。”穆飞见傅息泽面无表情，玩味继续，“那胎记通体赤红，如地狱焰火，煞气非常。不过是在一孩童身上，加上蓬莱山的清修灵气，竟叫这印记无丝毫杀伐之气。”

　　“哦？竟有此事？”傅息泽略略摆头，稍稍看向穆飞，“竟是这事搅得我们的穆军师啧啧称奇？”语气里稍稍带着符合其年龄的揶揄之意。

　　“子介有所不知啊，这印记像极了宗祀大庙前的纹印。”穆闻婴摇头说道，“这个孩童不简单，这之中的因缘际会还得回头问问大祭司才行。”

　　傅息泽褪下揶揄，深思良久，“如此，我们便回城吧。”